鳳嶺坐落在狩獵場的最北端,從這裡出發,還有三天的腳程。六人曉行夜宿,沿途倒也遇到不少禽獸,但階位都不高,引不起大家的興趣,且甄男志在鳳嶺,所以也沒耽擱什麼時間。直到第二天,視線中出現一條火焰般的飛狐。
“看!火……呃狐!”蓋人狼手指左前方,低低驚呼。
衆人看去,見左前方二十丈開外,有一大蓬低矮的灌木叢,一團紅色的火焰在其間起伏跳躍,猶如綠毯上跳舞的精靈,煞是好看。
僅僅是瞥了幾眼,隊伍依然向前,火狐雖然漂亮,卻不過是隻四階妖獸,沒多少獵捕價值。但沒人注意到,火狐卻悄悄尾隨上來。
正行進中,“吱哇!”王猴發出一聲慘叫。大家嚇了一跳,只見王猴捂着猴屁股左側,一臉驚恐指着某個方向。而它手指的方向,一道火焰快速遠颺,留下一路虛影。
遠望已經沒了蹤影的火狐,回看淚眼汪汪的王猴,甄男一臉錯愕。四階火狐欺負丹境靈猴,而且蜻蜓點水般咬一口就走,這是怎麼個情況?
“甄大哥,火狐體形細長,長不過二尺,喜歡啄食比其修爲高的禽獸血肉。”蓋地虎站出來解釋,“這種小東西很討厭,問題是其快如閃電,極難捕捉,即便是金丹境高手,由於火狐很難用氣場鎖定,也只能望洋興嘆。”
“呵呵,王猴,聽到沒有?”甄男笑道,“大哥也沒什麼好辦法,你自求多福吧!”
王猴抓耳撓腮,呲牙低吠,看上去既緊張又氣憤。它實在想不明白,猴肉真的有這麼好吃嗎,怎麼人人都想啃上一口?
蓋天龍笑道:“三弟,你皮糙肉厚,經咬,你來斷後。”
“好……咧!”蓋人狼倒是滿不在乎,撅起屁股用手拍着,“大呃……哥,小弟屁股上的……呃肉……呃又厚又臭,不……呃不知,它吃呃……不吃?”
聲音配動作,具有超級噁心的畫面感,衆人見之慾嘔,逃難一般向前急躥。
“呃……等等!”蓋人狼慌忙追趕。
這一追趕,衆人跑得更快了。跑出去幾裡地,王猴不再那麼緊張了,衆人也漸漸恢復了正常的趕路速度。
“吱哇!”正當大家以爲火狐不會再露面時,王猴又發出一聲慘叫,這次猴爪捂住了猴屁股右側。
一團火焰急速遠遁,眼看就要消失在一蓬灌木叢中。驀然,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灌木叢邊,火焰不及變向,正撞在那人懷中。
“好漂亮的火狐!”甄男倒提狐尾,嘖嘖稱奇。
火狐粗不過小臂,身長一尺,尾長一尺,通體火紅的皮毛柔滑如絲綢,流光溢彩。
衆人也趕了過來,圍在四周發出一陣陣讚歎聲。王猴伸出爪來,甄男以爲它想摸一摸,也不在意,沒想到王猴這傢伙極度記仇,猴爪悄沒聲地刺進了火狐的神府。緊接着王猴嘴脣上翻,露出腥紅的牙齦和森白的牙齒,張口向火狐頭上咬來。
甄男急忙提着火狐向旁邊一閃,避開了王猴的利齒。再看火狐,原本亮如黑豆的雙眼灰濛濛一片,已經死了。
“你幹什麼?”甄男呵斥道。他天生愛惜漂亮的東西,原本打算欣賞欣賞,給這隻闖了點小禍的火狐些許教訓就將它放了,卻沒想到被王猴一聲不吭給殺了,心裡很是惱火。
王猴嗚咽着,很委屈地退到了赤眉身後。赤眉年幼,喜歡動物,除甄男外,王猴與赤眉最親近。
“唉,葬了它吧!”死都死了,打王猴一頓火狐也活不回來了,甄男喟嘆一聲,凝出了湛瀘劍。
“甄大哥,等一等。”蓋天龍伸手相攔。
“怎麼?”甄男皺起了眉頭,心道莫非區區四階獸魂丹你也能看在眼裡?
“甄大哥,我不是那意思。”蓋天龍猜到甄男在想什麼,臉色微紅解釋道,“火狐是天然的圍脖,冬暖夏涼,且不會像其它神魂一樣死了之後身體消散,可永久保存,埋了未免可惜。”
“還有這種事?”甄男面露驚奇,“那是有點可惜。”
略想了想,問道:“獸魂丹呢?如果取出獸魂丹,火狐的身體會不會消散?”
“不會!”蓋天龍不假思索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頭,甄男順王猴刺出的傷口取出火狐依然完整的丹坯,掘了個淺坑埋了。
神魂之體,死後只要魂丹不損,仍能靠天地間陰靈氣的滋養再度復生,只不過不再保存有前世的記憶而已,如同重新投胎做人,再世爲禽爲獸一樣。
至於火狐圍脖,這是甄男的獵物,沒人敢爭,給也不會要,最後自然是被甄男收入了虛提。
又向北走出幾十裡,已近黃昏。據蓋地虎講,此地離鳳嶺大概還有一天的腳程。甄男擡頭看天,只見東南方向天際,烏雲密佈,在順風的推送下,黑壓壓覆蓋過來,遂決定就地宿營,避開罡風和暴雨的雙重洗禮。
當晚罡風肆虐中,下了半夜的雨,直到早晨天才放晴,但緊接着又起了一場大霧,能見度非常低。衆人擔心天黑前趕不到鳳嶺,便選擇在濃霧中穿行。好在只要保持正北方向,也不怕走錯了路。
於途經過一條不太長的峽谷,這是必經之路,峽谷中一個石窟引起了衆人警覺。石窟不大,有簡單的石牀,桌凳等生活用具,看情形似乎有人居住於此,而且剛離開不久。
“快走!”甄男低聲道,聲音中有難以掩飾的緊張。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種種跡象表明,血煞門對狩獵場中的鳳嶺似乎相當重視,那這個石窟很可能是血煞門派駐此地看守鳳嶺之人的棲身之所。也算幸運,恰好此人此刻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倘若遇到就麻煩了。
甄男語氣中的的緊張情緒也被大家感覺到了,沒人問爲什麼,大家悄沒聲退出石窟,快速穿過峽谷,向北攢足而行。
約莫上午十點的樣子,風又起,將濃霧吹散一空,剛接受過大雨洗禮的天地,碧空如洗,翠綠如新,能見度非常好。一眼望出去,忽見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視線盡頭赫然出現一道長長的山嶺,橫亙於途。
“那就是鳳嶺!”蓋地虎遙指遠方道。
足足走了三天,終於要抵達目的地了,大家頓時來了精神,一路歡笑飛奔。但望山跑死馬,看着挺近,當抵達山嶺時,日頭已經開始西斜。
甄男駐足觀察這道長條狀的鳳嶺,感覺很奇怪。山嶺與平原之間,根本沒有過渡性的丘陵地形,而是陡然拔高成嶺,顯得很突兀。而且,山嶺非常陡峭,其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無可攀附。
“這可怎麼上去啊?”難道第一號帝令就得夭折?望着高達百丈的山嶺,甄男發起愁來。
一般的山形都是上小下大,偶爾出現懸崖峭壁,但像這道鳳嶺這樣的,的確罕見。山底向內凹進,往上漸漸向外膨出,至山腰以上,纔開始收縮,通體看上去,整條山嶺就像一截橫在地上的火腿腸。更加奇怪的是,山嶺自上而下開裂着一條條排列整齊的裂縫,每條裂縫斜向而上,彼此等距且平行。形象地講,如果山嶺是根火腿腸,那整根火腿腸就像是被廚藝高手用刀斜切出一條條等距的口子。
以甄男的博聞強記,竟是不知還有這樣奇特的地質構造。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甄男暗自感嘆,同時也很擔心,這種地形,除非是能御風飛行的金丹境高手,尋常人根本上不去。
甄男本以爲,擔任嚮導的蓋地虎會領着大家登嶺,但在一塊相對凸起的高地,蓋地虎卻停了下來,此地離山嶺至少還有五六十丈距離。
此時日影西斜,估計用不了一個時辰,罡風就要來了。舉目四望,除了正北這條鳳嶺之下尚可找到藏身之所,其餘三面皆是開闊的平原,目測之內根本看不到可供藏身之地。
“蓋地虎,爲什麼停下了?”甄男很不理解。
“甄大哥,鳳嶺腳下的確是躲避罡風的好地方,但路上很危險,我們先觀察一會再說。”蓋地虎猜到甄男問話的原因,解釋道。
“爲什麼?”赤眉疑惑不解,目測中,從衆人所站位置到鳳嶺腳下,一馬平川,無有遮避,也看不出有什麼危險啊。
蓋地虎接着道:“鳳嶺之巔是畢方的老巢,伺機下撲獵食,這時候過去太危險。”
畢方……甄男想起來了。這種怪鳥,他曾經見過,據說是幽靈星上唯一擁有肉身的存在,只生活在五丈以上陽靈氣充足的高空,從不落地,偶爾下襲,撲擊樹梢上靠近高空的動物。
但,在陰靈氣均勻包裹的幽靈星,再高的地勢,哪怕是眼前這道鳳嶺之巔,其五丈之下,依然由陰靈元統治,畢方何以能在其上落足。而且,又何以敢襲擊地面上的禽獸和人類,要知道,即便這短短的五丈距離,也足以給其肉身造成難以恢復的傷害。
帶着滿腹疑問,甄男舉目向嶺巔觀察,鳳嶺上隱約可見一條條排列整齊的裂縫,卻看不到有何活物在其上活動。但,那上面,彷彿有無數雙眼睛正監視着嶺下,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