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尹長生是皇城二長老,暗地裡卻是血煞門副門主。
大約千年前,那時候血煞王還沒有降臨幽靈星,尹長生即從七方天來這裡修煉神魂。當時幽靈星非常富饒,但卻極度排斥陽人,有人煙的地方尹長生不敢去,每天只在深山老林中躲躲藏藏,迭遇危險,修煉得極爲辛苦。
陽人在幽靈星修煉,期限三年,期限一到,不管是否臻入金丹境,都會被排斥走。尹長生也算修煉天才,來幽靈星後第二個年頭已經臻入丹境九重。眼看即將功德圓滿,臻入金丹,尹長生喜不自禁,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影子消失了!
陽人有影陰人無,這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識,尹長生渾身冰涼,他很清楚自己的肉身已經毀了,從此盤桓歸不得。
但斷絕了歸路,尹長生反倒踏實下來,從此明正言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哪裡富饒向哪裡去,念茲在茲的就是修煉。只要臻入仙丹境,他就有機會魂返七方界,再塑肉身,找出毀壞自己肉人的仇人報仇雪恨。
五百年前,天質超人的尹長生已是金丹巔峰修爲,再進一步,就是聖丹境,離仙丹境的目標越來越近了。但就是那一年,天降血煞王,幽靈星從此進入極貧極弱的年代,尹長生堪稱神速的修煉也陡然降速。
尹長生很想重新過回初到幽靈星時鑽深山老林的野人生活,因爲只要是在官府的眼皮底下,稍高級點的修煉資源都會被沒收,但這時已經有罡風了,常年露宿野外極度危險,因此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修煉資源是越來越匱乏了,民間已經被搜刮得一貧如洗,相比較而言官府還算富足。爲求修煉資源,尹長生當起了皇衛,靠一點微薄的俸祿苦捱苦撐了近百年後,終於臻入聖丹境,並晉升皇城長老。
但幽靈星實在是被那位仙人盤剝得太厲害了,即便皇城長老,得到的修煉資源也是少得可憐,又一個百年快過去了,尹長生的神魂修爲就像停止了一般,始終不得寸進。
尹長生知道,靠皇長老這點可憐的俸祿,想要臻入聖丹境二重難如登天,更別提仙丹境了,簡直境花水月一般。
尹長生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很想靠吞噬人魂丹來修煉,但他手上沒有冰花,想犯罪卻沒有犯罪工具,想也白想。
正在一籌莫展時,血煞門向他伸出了橄欖枝,尹長生絲毫沒有猶豫,立刻接了,從此成了一名血隱者。龍葵很看重尹長生的修爲和在皇城的地位,便封了他個副門主之職。
百年前,受血煞門一力扶持,尹長生依靠倘開供應的冰花,通過大肆吞噬人魂丹,終於將神魂境界提升到了聖丹境二重,也憑藉這個修爲晉升皇城二長老之位。
但尹長生很清楚,接下來的聖丹境三重會更難,以目前能夠到手的資源,即便再給他兩個五百年,都不一定能如願以償,更何況要臻入聖丹境,基本上就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除非,他是皇,全幽靈星的修煉資源都爲他所用。
但他更清楚,幽靈皇之後的皇位是龍葵預定下的,他想圖謀大位,只能是先搬掉眼前這個皇,然後做龍葵之後的皇。
這個心思他從來不敢流露半分,否則立刻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但這並不妨礙他支持龍葵。龍葵上位之後,下一個就該輪到他了,當然是要用非常手段奪取,不然龍葵沒那麼高的風格主動讓位。
龍葵上位,首要條件就是成功實施復活計劃,復活計劃之後,幽靈星的天就是血煞門的天,龍葵登皇也就順理成章。由於這層原因,對於復活計劃,他是最賣力的,甚至,爲了這個目標,他對造成尹樂樂錯失晉階之梯的甄男一直隱忍不發。因爲甄男是福煞星,是復活計劃中不可或缺的棋子,在這盤大棋下完之前,還殺不得。
尹長生不傻,他隱隱覺得,始於五百年前,至今仍未結束的這場洗劫,絕非血煞王以一人之力而能爲之,至少,他有合作者。比如那位曾親自鎮壓了血煞王的仙人,怎麼看都像是與血煞王唱了一出雙簧,目的就是掠奪幽靈星的修煉資源。
或許,這場洗劫的背後還有更大的推手,更深的圖謀吧?尹長生不是血煞王的心腹,龍葵纔是,所以他只能猜。但最近一段時間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想法讓他每每想起都是毛骨悚然,夜不成寐。
龍葵什麼德行他再清楚不過,卸磨殺驢的事絕對做的出。如果他自己就是一頭驢的話,復活計劃這盤磨已經快拉完了,那麼,復活計劃完成之時,會不會就是他的死期?畢竟,他這枚聖丹境二重的人魂丹是上好的修煉資源啊!
尹長生驚醒了,醒來一頭冷汗。他做噩夢了,夢見自己血淋淋的人魂丹捧在龍葵的手上……
“姓龍的,你好狠!”一陣微風拂來,尹長生腎上腺素迅速上升,將想像中的暗器一把操在手上。
點點瑩光從指縫間漏出,空中響起一個金屬質感的聲音:“南域參賽隊已經抵達秘密基地,福煞星在列!”
“唉!尹某真成驚弓之鳥了!”尹長生抹一把冷汗,自嘲道,“看來,今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啊!”
今晚無法入睡的,還有甄男,以及抵達秘密基礎的一衆選手和親友團。
經過幾天的長途飛行,飛舟最終降落在一大片山區中。這裡栽植着數量不詳的福緣樹,卻一點也不像村鎮的樣子。因爲除了佩戴紫定身葉徽章的皇衛外,再見不到一個普通村民。
邱大展曾對幽靈星做過深入細緻的研究,據他講,沿途曾觀察到一片海,根據星辰定位和飛行時間判斷,這裡應該是皇島以南區域,即皇島與幽靈星大陸接壤的位置。
與甄男一樣,剛抵達時,很多人都曾試圖向皇衛打聽親友團的落腳地,卻無一例外的,不是三緘其口,就是劈頭蓋臉的呵斥。
抵達後的第二天午時,四域及皇城的參賽隊伍悉數到了,浩浩蕩蕩千餘人被集中在廣場上。其中並沒看到親友團,也不知道他們被安置到了哪裡。
甄男發現,給大家訓話的,赫然就是晉、曼兩位長老,但二人此刻面相猙獰,鎮煞塔上那風度儒雅的長者形象已經蕩然無存。而且,二人在有意無意地避免與甄男目光對接。
晉申雙臂抱胸御風而立,臉陰沉得能擰下水來,位置略略靠後,沉默不語。曼陀卻很活躍,臉上泛着嗜血的紅潮,越出一個身位,開始訓話。
訓話內容很簡短,就兩句話,兩個殺字:擅自脫逃者,殺!違抗命令者,殺!
隊伍中一陣騷動,廣場瀰漫起一股悲憤恐懼的氣氛。
“嗚……我不想幹了,我是被他們抓來強逼參賽的,我要離開,求求你們放我走吧!”有人情緒失控,哀哀哭求。
“誰在鬧事?把他帶過來!”甄男印象中慢慢吞吞,彌勒佛般一臉慈悲像的曼長老,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臉猙獰,暴喝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一名皇衛聞令,御空疾飛,將那名哭訴的陽人從人羣中揪出,御風帶到了晉、曼二人面前。
“嗚……放開我,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這人意識到大難臨頭,邊哭邊拼命掙扎。
曼長老手臂陡然暴漲三尺,劈手抓在那人下丹田上,再抖手猛地一甩,那人便直直飛上了天空。衆人仰頭觀望,只見那人不受控制地扶搖直上,連慘叫聲都停止了,猜到肯定是被曼長老一抓之力制了麻穴。
五丈高度,瞬息即至,越過這個界線後,那人在一片驚呼聲中簌簌解體,殘肢斷臂紛落如雨,還未落到地面,便化成股股灰煙一風散去。
幾息工夫後那人已經煙消雲散,彷彿從來也沒存在過似的,天空一片乾淨,唯有其解體後的人魂丹從高空墜下。
曼陀擡手相招,人魂丹空中變向,被他一把抓在手上。
曼陀森冷的目光掃過人羣,獰笑道:“還有誰?還有誰想要離開?”
現場鴉雀無聲,回答他的是千餘雙震驚、恐懼、憤怒的目光。沒有人傻到明知會死,仍試圖挑戰一個聖丹境強者。
“老夫告訴你們,只要在幽靈星上,你們就得乖乖聽話,除非……”晉長老右手食指豎起指向天空,“像這個膽小鬼一樣,逃到天上去,哈哈。”
“不,上天同樣無路可逃!”曼長老臉上又漾起彌勒佛般的笑容,但看在衆人眼中,卻是殺機無限。
只見曼陀在虛提上輕輕一抹,“嗡”的一聲,一道黑煙從虛提中升起,眨眼間在天空鋪展開,像一片烏雲,懸在衆人頭頂。
“噬魂蟲!”有人認得此物,失聲驚呼。
“認得就好,這就好比是老夫的牧羊犬,你們這羣羔羊,哪個敢亂跑,就如此人!”曼長老語聲狠戾,臉上笑容卻絲毫未減,突然隨手向人羣中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