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方寸之外就是生路,但卻被一道無形的牆隔開了,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此刻陷入絕生谷中的人們,就像是玻璃罩中的蒼蠅——前途光明無出路。
絕生谷中,瀰漫起沖天的愁雲慘霧,哭罵聲四起。絕生谷上空,一直尾隨監視的幾名皇衛見狀哈哈大笑。
甄男擡頭上看,橫眉冷對,赤眉、欽謦等一干好友環伺在側,身後是默默佇立的南域幾百選手。
幽靈星一皇城四王城,五支參賽隊伍唯有南域隊整齊肅穆,就像一支整裝待發,隨時準備衝鋒陷陣的軍隊,其餘四支隊伍則陷入羣龍無首的慌亂之中。
“甄大哥,我想去試試。”赤眉向甄男請示。
甄男點頭道:“去吧,小心點。”
甄男雖然同意一試,卻本能地覺得可能無濟於事。南域隊有兩個擁有傳承真火的人,一個是赤眉,一個是自己,這不是秘密,血煞們當然也知道。他們既然佈置了阻絕大陣,就不會不考慮到這一層,但龍族的神魂真火有毀天滅地之威,不試一試又的確不甘心。
赤眉點點頭,擠過人羣,來到那道看不見的幕牆前,口一張,噴出一股龍息真火,向幕牆燒去。真火所至,固若金湯的幕牆立刻被洞穿,引來衆人一片歡呼,但下一秒,歡呼聲戛然而止。
真火所至,似湯沃雪,但真火一旦移開,破洞立刻自動彌合。赤眉不信邪,再鼓丹元,神魂真火狂噴而出,卻依然是毀毀複復,難有建樹。這種功法極耗修元,工夫不大,赤眉已是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赤兄弟,回來吧,咱們再想法子。”欽謦出聲招呼。
楊超凡兄妹上前,將體力透支到極限的赤眉扶了回來。
“哈哈!”絕生谷上空再次響起一陣得意至極的狂笑聲。
衆人恨恨擡頭上看,見絕壁之頂站在四名皇衛,手指谷中衆人,笑得前仰後合。
“嘿嘿,老子實話告訴你們,別做夢了!想要離開絕生谷,只能是三天之後,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其中一名皇衛冷笑道,“福契人是要通過罡風走廊的,必須經得起更猛烈的罡風,所以這個環節是對諸位的提前考驗。兩枚紫葉,三夜烈罡風,想要活命,未嘗沒有辦法。諸位都不笨,應該知道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稍微聰明點的人都能明白皇衛的邪惡用心,這是在鼓動大家爲了搶奪紫葉而自相殘殺,是典型的“二桃殺三士”毒計,儘管大家並不知道這個典故。
“卑鄙!”“無恥!”“草你祖宗!”
……
回答皇衛的,是山呼海嘯般的破口大罵,四名皇衛發出一陣冷笑,退後隱身,再不露頭。
罵得再狠也罵不死人,聲音再高也救不了命,失去了發泄的對象,大家立刻想到自身處境。此刻日影西斜,再不抓緊行動,等同於束手待斃。
困在這裡的大多數人,心中道義尚存,不被逼上絕路,是不會按照血煞安排的劇本去演的,少數無良之輩,擔心成爲衆矢之敵,也不敢率先發難,因此大家首先想到的辦法就是掘洞,希望能有個存身之地躲避罡風,省下一枚紫葉便能捱過此後的幾晚罡風。
但這個想法何等幼稚,註定又是一次徒勞!
山體受罡風常年侵蝕,已然變得堅不可摧,比磐石還堅,比精鋼還硬,大家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休說掏洞了,除了幾道白印,連個淺坑都鑿不出。
就是要逼你用兩枚紫葉抵抗三夜的烈罡風,而且無可逃避,不能取巧!就是要喚醒你隱藏在心靈深處的惡之花,你不殺人,就得被殺,或者被罡風撕碎!
頓時,絕望和陰森的氣氛瀰漫在絕生谷。絕望來自那些神魂境界低微的人羣,他們自忖沒有實力殺人奪寶,而只有被劫殺的份。陰森來自那些高手,他們斜睨這些弱者,像看着一枚枚紫葉,目光中充滿森冷至極的殺氣。絕望的人或呼天搶地,或抱團取暖,或諂媚討好。陰森的人則大多抱臂環胸,不言不語,唯有一雙眼珠亂轉,尋找合適的下手目標。
一道道搜索獵物的目光交織在那些弱者的身上,氣氛越來越危險,終於,有人先下手爲強,率先出手了。
“小子,要紫葉還是要性命,你自己選!”
“這位爺,小的求求你高擡貴手,放過在下吧,紫葉也是命啊!”
“少廢話,大爺我只取一枚,你還有一枚,還能活到明天,如果不從,爺現在就要你的命!”
“那好吧!”被劫之人妥協了,乖乖交出了一枚紫葉。多活一天多賺一天,總好過現在就死。
……
與這人一樣,許多人選擇妥協,乖乖交出了一枚紫葉,但也有倔強不肯低頭的。
“不給!早死晚死有何區別,有種你現在就殺了老子。”
“給臉不要臉,你以爲老子不敢啊!”刀光閃過,那犟嘴之人一顆大好的頭顱飛上半空,而他的虛提,則轉移到了殺人者的手上。
接連十幾人因保護紫葉而慘遭殺害後,產生了寒蟬效應,其他被要挾的弱者,乖乖獻出一枚紫葉,交到了強者的手上。但,這絕不是這場劫財奪命紛爭的結束,而是開始。
強弱之分是相對的,強者之上有強者,弱者之下有弱者。最強者搶夠保命的三枚紫葉收手後,次強者又開始向次弱者下手。這一波波的搶劫,一次比一次更慘烈,因爲,越到後來,很多人已只剩下一枚紫葉,交出去就肯定活不過今晚,怎麼能不以命相抗?
一時間,絕生谷中,怒罵聲,喊殺聲,慘呼聲此起彼伏,人頭斷肢四下亂飛,猶如人間地獄。
甄男心中大爲不忍,但強忍住干涉的衝動。這場福契人大賽,註定是一場屠殺,做菩薩救苦救難是一回事,有沒有能力做到又是一回事,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最大能力保住南域隊的這些人,而他最親近的幾個朋友,纔是他真正的底線,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有事!
站在甄男身後的南域衆人,看着這慘烈的一幕,皆是心有慼慼。其中修爲低的,更是暗自慶幸跟了個好隊長。
一皇城四王城,五個參賽隊中,唯有南域隊處變不驚,整齊肅立。遺世而獨立是一種宣示,既顯團結又彰實力,這種情況下,沒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但城門失火,殃及池漁,這場留命不留財的搶劫發展到最後,很多人終於將主意打到了南域隊的身上。儘管清楚這幫人不好惹,儘管內心忐忑,但生死關頭,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混戰到最後階段,高**夠了三枚紫葉,便退出戰場袖手旁觀,次強者撈夠後也做起了壁上觀。剩下的人,很多人只剩下一枚紫葉,更多人卻是一枚也無。再要搶劫,已然無葉可搶,但唯有南域隊的幾百人,自始至終既未搶人也未被人搶,每人身上仍保持着兩枚紫葉。因此,南域當中的弱者自然成了這些人眼中一塊唐僧肉,也是唯一的一塊唐僧肉。
護着身後的隊友,站在南域隊最前列的是甄男的一幫好友,也是南域隊最強的戰力,人人都是丹境九重。這其中,九人曾入欽原谷,餘童雖未參與盛會,但他本來就是丹境九生,更兼皮糙肉厚,力大無窮,戰鬥力不比其他人差。
“退後,你們想做什麼?”楊超凡厲聲斥責。
“危難時刻,大家更應該精誠團結,一致對外,怎麼能自相殘殺,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諸位,請三思!”邱大展曉之以理。
“聽到沒有?都給老子退下!再上前一步,董某這把刀可不是吃素的!”董爾卓抽刀在手,在空中虛劈了兩下。
餘童面無表情,目光不離甄男左右,他只認小老鄉,稍帶給欽謦幾分面子;桂婆婆一雙悲天憫人的目光從未聚焦,似乎已經看到了結局;赤眉凝神以待,只等大哥一聲號令;欽謦眼放異彩,不是因害怕而是因興奮;楊君不離哥哥左右,時不時偷瞄甄男一眼,也不見絲毫驚慌,她覺得只要有這二個男人在,天就塌不下來。
企圖搶劫紫葉的衆人,沒人答腔,也沒人退後,但更不敢再上前一步。
這是九頭恐怖的獅子,誰都清楚搶劫南域隊形同與虎謀皮,沒人敢率先發起挑戰,但人羣越聚越多,漸漸力量的天平似乎在失衡,對方的人數已差不多雙倍於南域隊。
人多勢衆,人多膽壯,終於,搶劫的人羣發一聲喊,一涌而上。
高手已經搶夠了保命的紫葉,剩下來挑戰南域的這些人,實力並不強,丹境九重沒有一個,丹境八重也幾乎爲零,其他的甚至還有丹境五重的。南域隊實力雄厚,又是以逸待勞,一致對外,甄男幾個人甚至都沒有出手,這些搶劫者便被打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這時天光轉黯,用不了多久,奪命的烈罡風就要來了。上百名身無一枚紫葉的人想到即將到來的命運,徹底絕望了,很多人放聲大哭,哭聲在空谷中來回蕩,令聞者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