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灰頭土臉

“呔!”頂着劇痛,古吉終於衝到溫隸身前,高高躍起,合身撲上,槍尖直取對方面門。

“哼!幼稚!”溫隸冷哼一聲,手中符篆燃起,一道火元素防禦罩護住身形,就在此時,古吉肩上的異瞳金絲猴雙瞳之中閃出一藍一綠兩道詭異光芒,打在對方剛升起的護罩之上,無聲無息之中,護罩竟然憑空湮滅,詭異莫名。“這!?”溫隸大驚失色,再想補救已來不及,古吉的短槍已抵住他咽喉要害,一滴鮮血順着槍尖緩緩流出。

“你輸了。”古吉已和一個炭人一般,渾身上下被燒得一處好地方都沒有,鮮血在焦黑的皮肉上到處流出,再配上那張鷹頭猴嘴面具,狀極恐怖,他的聲音卻平靜非常,就好像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

溫隸雙手無力下垂,沉聲說道“我輸了!”不夠人聰明,不夠人狠,還有那詭異的藍綠光芒,要是性命相搏,他已隕落在一個平素根本不會拿正眼瞧的練氣二層修士手中,輸得無話可說。場下觀戰修士先是一陣沉默,然後發出震天般掌聲,練氣二層強挑練氣後期,沒想到今天真能看到這種場面。

古吉剛一下臺,便一頭栽倒在冷星雲懷中,冷星雲一邊施救,一邊心疼地哭號出來,“吉兒呀!嗚嗚……”身後各家參賽修士,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以練氣二層強挑後期修士,整次擂臺賽中,就這獨一份了。

山都門衆人無顏再呆下去,趁大家都不注意,走得一個不剩。

鬼市裡人來人往,下半夜仍然熱鬧非常,持續數日的擂臺賽第一輪終於落幕,有些修士不願就走,想直接等着觀看第二輪比鬥,紛紛在附近留連不去,雲霧坊進入前所未見的繁榮,物價飛漲數倍,但還是有不少人買單,特別是平常很少見到的各家女修,難得出來一趟,出手十分大方,成了最受歡迎的主顧。可惜這目前的坊市中心在擂臺賽後,難免被邊緣化的命運,如今已是最後的瘋狂。

二樓靜謐的客房中,雲霧門諸人圍在古吉牀邊,除了王七正在閉關,安七玄和程胖子等人得知消息後,全部從雲霧川上過來探望,看着昏迷不醒的古吉,人人沉默不語,各想着心事。“掌門仙師,飯菜做得了,都吃一點吧。”一位年輕的凡人僕役在門外低聲稟告,程胖子教授得法,從移民中挑選出的幾個機靈小夥子,已經能挑起旅店日常事務的大梁。

冷星雲一點胃口也沒有,打發弟子們去吃,自己走到窗前,這處窗口正遙對着街市中心,萬事通孤零零地鎖在那裡,行狀比凡俗間的乞丐還慘上十分,頭仰靠在石柱上,人清醒着,感應到冷星雲注視的目光,竟往他這裡回望過來,目光麻木空洞,毫無人類的感情。

“哎,也是個可憐人啊……”冷星雲心中升起些憐憫之情,忽然有一股衝動想幫幫他,平素裡他是絕不敢攪和到這種事裡去的,但是古吉今天的選擇,給了他很大的觸動。古吉就像自己一個反面的影子,退讓或者抗爭?退則被人騎在頭上,雖然忍辱但能偷生,抗爭的下場……就和古吉一樣,全身燒傷躺在牀上,而且本源受損,沒個幾十天別想下地走動。

但是!一想到山都門灰溜溜離開的樣子,冷星雲心中就升起一陣陣的快意,以練氣二層擊敗練氣後期,人生有如此的閃光時刻,又夫復何求呢?初來天國時,紫玉門是天,是大恩人,冷星雲沒法不對他們崇拜,敬仰,乃至卑躬屈膝,但是實際呢?司空烈高傲自私,楚佑光歹毒殘忍,甚至紫不與這種金丹高層,做的也是盜人兒女,使人骨肉分離的缺德事情,特別是那一對對又聾又啞的所謂夫妻,只怕也是用殘忍的手段,人工造成,這敬從何來?恩從何來?剩下的恐怕只有恐懼了。

他本人就是一個棄嬰,更能體會一輩子不知親生父母爲誰的苦痛,那些天賦絕佳的嬰兒,只怕日後一生都會生活在編織的謊言當中,生活雖很優渥,但是認賊作父而不自知,說不定還要爲紫玉門出生入死,何等諷刺和悲哀。

“程胖子!去取件我們家的新道袍來!”那股衝動真的轉化爲決定時,心中一股豪氣頓生,自己不敢反抗紫不與,難道楚佑光都不敢試着對抗一番麼?正道修士,不悲天憫人,幫扶弱小,何能稱得上是正道?何能稱得上是正人!?就算如古吉一般下場,自己好歹也努力過,抗爭過,雖九死亦無悔了。

“掌門,您這是要?”程胖子進來將衣服遞給冷星雲,卻發現剛分別不久,掌門師兄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同,額頭隱隱發亮,周身正氣凜然,比之一些築基修士,還要顯得道行高深。

“去做些該做的小事。”冷星雲淡淡回答,從窗口一躍而下,緩步朝萬事通走去。“掌門師兄!慎行!”程胖子一瞬間明白了他想幹什麼,趕忙出口阻攔,但爲時已晚,冷星雲已走到萬事通近前。

“你雖然自有取死之錯,但罪不至受此羞辱。”冷星雲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說道,打出數道清潔符,將對方身上層層污垢洗淨,然後幫他套上道袍,萬事通還是那副麻木癡傻的樣子,任由施爲,直到冷星雲將他打理乾淨,轉身離開的時候,才低聲幽幽說道:“你雖一片好心,但行無用之事,徒招禍端,智者所不取。”

“人總該堅持點什麼,不是麼?”冷星雲背對着他站定,緩緩回道。他的動作已引來不少過路的修士圍觀,一直看守在此的楚佑光手下也從暗地裡衝出來,一把將冷星雲揪住,口中惡狠狠地高聲罵道:“你誰啊!?這人是我紫玉門的犯人,在這裡服罪呢!你竟然敢……”話還沒說完,就被從旅店裡跟出來的安七玄給一把推開,他見雲霧門人多,一頭跑進原屬於司空烈的拍賣行,喊人去了。

“我道是誰,冷星雲你哪來的膽子?誰指使你幹這事的!?”楚佑光從裡面氣呼呼地衝出來,目光不停往四周掃視,心說肯定有人指使,冷星雲這種人不可能敢獨自幹出這種事來。

“見過楚兄。”冷星雲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回道:“無人指使,我看這人十分可憐,就幫幫他,我也勸楚兄,折磨羞辱這種事,那是邪魔外道和凡俗間酷吏所爲,不是我正道修士該乾的事,還望楚兄日後……。”

“夠了!”冷星雲話還沒說完,就被楚佑光氣得打斷,“我紫玉門元嬰老祖的命令你也敢違抗,你不想活了?”

“吵什麼!?”眼看事情不能善了,從各處建築裡出來圍觀的修士也越來越多,紫玉門主持擂臺賽的金丹老祖突然降臨,在半空中出口喝罵道。

“啓稟老祖,這個小小……”

“不要說了,來龍去脈,我都聽到了……”紫玉門的金丹老祖打斷楚佑光的告狀,他和廣匯閣等幾家齊雲的金丹修士因爲擂臺賽的事,並沒有離開雲霧坊,這件事既然吵起來了,以金丹修士的感應,那幾位不可能不知道,估計這會兒都在暗暗關注着呢,好歹都是些正道修士,紫玉門也自詡爲正道一份子,冷星雲一口一個正道所爲,要是現在給冷星雲顏色看,這以後天國楚家在齊雲的風評估計就要差不少,算了,索性做個好人,又不是多大事。“一點小事,吵吵嚷嚷地像什麼樣子,以後你也不要再虐待這個罪人了,鎖在這裡就行了,散了,散了。”

金丹老祖一飛走,楚佑光就蔫了,他還以爲冷星雲有什麼了不得的後臺呢,連金丹老祖都幫着說話,也不敢再高聲叫罵,一甩袖袍,氣呼呼地回拍賣行生悶氣去了。

雲霧門衆人見到如此結果,紛紛圍了上來,“掌門師兄,您真棒!”安七玄最佩服這種正義之舉,一向有些軟弱的掌門竟然做下這等行爲,讓一直只敢在心裡想想的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對冷星雲更加崇拜。

四周瞧熱鬧的各路修士也報之以掌聲,冷星雲見太過招搖,趕緊將弟子們招呼進旅店,“謝謝”身後傳來萬事通微弱的道謝聲,冷星雲身形微頓,但終於沒有再停留回話。

等到第二輪比賽開始,古吉還躺在牀上,王七一直閉關,冷星雲也不想中斷他的修行,雲霧門就只剩陳鵬參加。陳鵬看家的兩枚二階棗核釘,已和第一輪對手兌掉了一枚,實力比第一輪之時更加不如,上去被人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

既然如此,雲霧門衆人索性也不再留下觀戰,只安排沈昌在坊市裡招呼產業,通報消息,其他人等通通迴轉雲霧川,繼續過着以前平靜的日子。

雲霧門諸人將古吉運回山中養傷,生活也再度平淡下來,外面的風雨被護山法陣遮擋,雲霧川裡終日溫暖如春,雲霧門不知不覺在這天國,已過了足足八年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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