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的兵站坊?”
“你說你往東走,進了靈獸門的領地,誰能證明?”
“你說你沒傷人性命,誰能證明?”
“你這十五天,呆在哪裡?都幹了些什麼?誰能證明!?”
“……”
數位修士輪番上陣,一連三天,用各種問題不停轟炸着冷星雲。三天滴米未進,眼一刻未合,被捆在塊石板上的冷星雲已處在崩潰邊緣,但是明己心一直暗暗流轉,他心裡明白,對方越是這樣,越是不會殺他,死咬着和林永商量好的託詞,回答得天衣無縫。
“咳咳……”
一位老修士走了進來,後面跟着的,赫然是紫不與,還是那副陰測測的面容,裝作和冷星雲不是很熟的樣子,冷星雲發誓一輩子都沒覺得對方這麼可愛過,因爲他知道,他活下來了。
“老祖……”
“老祖……”
審問修士紛紛行禮,那個老修士看樣子也是金丹修士,兩大金丹爲了他專程過來,算是有些面子了。
“怎麼用這麼蠢的辦法?怎麼不上吐語香?”
老修士看了冷星雲一眼,不滿地對審問修士斥責道。
“呃……這個……啓稟老祖,這人本命有些詭異,那些手段都不起作用。”
審問修士老老實實答道。
“哦?”
老修士靈氣在冷星雲身體裡轉了一圈。
“異靈……原來如此……”
看着冷星雲,老修士咂砸嘴,回頭問道:“問得怎麼樣?”
“似乎沒啥疑點,身份,動機,行止都能對的上。”
拿起審問卷宗,老修士仔仔細細翻閱了一遍。
“他說只和任紅玉對過陣,任紅玉呢?讓他來對質!”
“是!”一個審問修士趕忙出去找任紅玉,不多時,還拄着拐的任紅玉,一跛一跛地走了進來。
“你叫任紅玉?”老修士問道。
“是,我是枯樹谷任家的任紅玉……見過老祖。”
任紅玉一邊說着,丟開柺杖,想對老修士行大禮。
“算了,算了,怪不方便的……”
老修士不耐煩地止住他行禮,一手指着冷星雲,“這人,你認識嗎?”
“化成灰我都認識……”
任紅玉看到冷星雲,恨得牙癢癢的,大腿上的洞一陣陣地痛。
“他說他沒要了你的命,是真的嗎?”
“呃……這個……”任紅玉臉一紅,老老實實答道:“是真的,當時他本來能殺了我的。”
“咳……”金丹老修士清清嗓子,說道:“既然如此,我就賣你們紫玉門一個面子,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拖出去,當衆打九鞭,放了罷。”
說完也不理紫不與,甩手走了。
“拉出去,行刑,放人!”
幾個審問修士也怪沒意思的,平白陪一個練氣修士玩了三天。
那位本來要殺冷星雲的築基修士進來,將冷星雲又提溜了出去,高高掛在兵站坊中心一個新搭起來的木架子上,提着碗口粗細的鞭子照死了就開抽。
安七玄,程胖子,王七,萬莫寧,陳鵬……雲霧門弟子全都來了,應該是一直等在外面,一個個眼淚汪汪地看着冷星雲受刑。就連名義上的老婆魏霜兒,帶着便宜女兒也來了,遠遠地站着看,母女倆倒是沒流眼淚。
鞭子抽在身上,鑽心得疼,似乎還有絲絲腐蝕特性,一鞭子下去,凡經過之處,皮肉都開始發黑腐爛,散發出噁心無比的臭味。冷星雲卻有想笑的衝動,我活過來了,我活過來了,他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腦後頸脖處的那記傷口涼颼颼的,那裡才隱藏着他最恐懼的記憶。
抽得七葷八素,冷星雲被放下來,頓時就委頓在地,站不起來了。那行刑的築基修士還翻閱了一番傷口,口中喃喃有聲,似乎對自家的手藝還不太滿意。
“好了,都回去罷。”
紫不與一把抄起冷星雲,對正想圍上來關切的雲霧門衆人吩咐一句,沖天飛起,往雲霧川飛去。
“嘿嘿……”飛上高空,只剩兩人獨處,紫不與卸下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笑着對冷星雲伸出一個指頭,“一次……”
“萬事通我也問過了,家祖說讓他服滿十年,就可以放了……”
紫不與再伸出一根手指,“兩次……”
然後湊到冷星雲耳邊輕聲說道:“我幫了你多少忙,你就得爲我做多少事……”
雲霧川轉眼即到,紫不與把冷星雲往地上一扔,轉瞬之間,消失得不見蹤影。
此時的雲霧峰冷冷清清,可憐冷星雲在地上躺了半個時辰,才被打掃的凡人僕役發現,手忙腳亂將他擡進掌門內室,王七的蘊水劍賣了,陳鵬遁速最快,半天就趕了回來,連忙着手醫治。
“哎喲,我的冷大掌門,你怎麼一個人就去了,不叫我們一起,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陳鵬越老越嘮叨,一邊上藥,一邊婆婆媽媽地說來說去。
一起去說不定就全死光了,冷星雲不想說這些,痛得齜牙咧嘴,強撐着說道:“沒想到會這樣,整件事就是倒黴催的,哪知道王涫選的繼承人這麼不靠譜……”
想了想,發出一聲感嘆。
“王家,完了……好快啊……”
“是啊……”陳鵬也放緩了手腳,“王涫,人真不錯,可惜了……那林師?”
“哎……我也不知道……”冷星雲裝着嘆口氣,緩緩答道。這件事,只能也和紫家的秘密一樣,永埋在自己一個人心底了。“希望他沒事吧……”魏霜兒帶着女兒,竟是第二個回來的,她走進來冰冷地問了些看望病人的客套話,就要告辭離開。
“等等……”冷星雲把她叫住。
魏霜兒站在門口,轉回頭來,“你有事?”
“是的……”冷星雲想了想,這件事恐怕只有魏家人去辦纔好,雲霧人去辦恐怕惹人懷疑。
“這次我和一個叫林永的築基修士一起出來的,他可能涉嫌殺了位齊雲修士,恐怕是難得善了了,我尋思着林永畢竟對我們雲霧有些恩情的,想託你,找幾個魏家人,去那邊把他的親族接到仙蹤林,你看方不方便?”
魏霜兒一撥秀髮,不悅地說:“我和魏家也不想多往來,看你人早前還不錯,怎麼一出事,就想着找魏家幫忙了?和那些趨炎附勢之徒,有何區別?”
冷星雲被她這話說得差點噎着,也沉下臉來,“這是救人性命的大事,又牽涉到恩人的親族,求魏家人幫個小忙,有什麼不妥的?你別忘了,你嫁給我,到這來,怎麼說也是半個雲霧門的人了,就算是爲你久居之地出份力,也難爲你了?”
冷星雲語調越拉越高,氣血流轉,背上條條腐蝕之氣燒得更厲害了,冒出惡臭的黑煙。
“行行,我去就是了……”
魏霜兒看他那樣子甚是恐怖,怕嚇到寶貝女兒,只得答應下來,問明地址,轉身出去,等到雲霧門大部隊回來,將女兒交給沈唯喻照顧,一個人出門往山都山飛去。魏玥兒長相酷似母親,但性格卻十分活潑,纔來雲霧川幾天,就把呆呆的沈唯喻使喚得團團轉,一大一小,竟然能玩到一塊去。
雲霧門衆人到冷星雲房中,自然又是好一番探慰慟哭,背上雖傷得厲害,但抗不過幾天未睡,等衆人退去,冷星雲立刻陷入深層的睡眠。
“掌門師兄,掌門師兄……”
被程胖子連聲的呼喚叫醒,冷星雲感覺自己還沒睡多久,心裡有些不悅,問道:“又出了什麼事?”
程胖子湊在他耳邊低聲道:“王清等着見您呢。”
“誰?”冷星雲刺溜一下坐起,睡意全無。
“王清。”
“他來了?他怎麼來的?人家齊雲派滿世界找他,他來我這幹什麼?”
面對冷星雲的連聲追問,程胖子只有搖頭。
冷星雲也冷靜下來,令程胖子先打出一張隔音罩,然後叫到牀前低聲問話。
“有人在陪着他麼?”
“沈昌在偏殿陪着,今天是他值夜。”
“嗯……”
微微點頭,在程胖子的幫助下勉強坐起身子,“王七在哪?”
“在山下洞裡吧,他都睡在山下的洞裡。”
冷星雲臉上浮現一抹厲色,心中主意打定,“你去把陳鵬叫來我這,然後出去,先穩住王清,就說我傷得重,要等會出來見他。再找個藉口,去山下,叫上王七,悄悄上山,遠遠守住後方,不要放跑了他。”
程胖子跟了冷星雲這麼多年,這次對方的心思卻有些看不透。“您這是要?”
冷星雲單掌下切,做了個動刀的手勢。
“嘶……”驚吸一口涼氣,程胖子問道“可是他是王涫之後,如今王家快死絕了,您不是一直說要報答王家的麼?”
“這個無情無義的小混蛋,死一萬遍都不冤,害了多少人……他這麼亂跑,我們還得跟着倒大黴。”
“是!”程胖子再不多話,把陳鵬喊進來,然後轉身出去,依命行事。
“陳鵬,附耳過來……”冷星雲將陳鵬喚到近前,“我們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