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正午,瀘沽鎮北城門之外四十五里。
寒風呼呼,天寒地凍,山路崎嶇,蜿蜒而上。
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世界一片或黑或白的花白景象。
一位滿臉稚氣未脫的少年,身上揹着一柄比他身形略短的長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聲。
雪花飄落到少年的身體上,茲茲作響,最後化作一圈圈白霧四散而去。
在少年的身後,原本緊跟着一男兩女三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少女梳着羊角辮,穿着一襲紫衣長裙。另一位少女則穿着碧綠的長裙。少男則是一身銀光閃閃的銀裝鎧甲。他們走走停停,早已筋疲力盡。身體上同樣不斷地冒着雪花融化而起的團團白霧。
“表哥,表哥,等等我們!”
梳着羊角辮子的紫衣少女大張着嘴,朝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揮舞着白晰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叫喊道。
銀裝鎧甲少男勸慰道:“算啦,梅子,風雪聲太大了,高揚可能聽不見!倒不如省點力氣趕路。馬上就到了蛇盤山,他一定會在懸崖上的觀景亭歇息等我們的。”
綠衣少女附和着說道:“是呀,梅子,莫叫了,不用着急。來福說得有道理,揚哥哥一定會在那個觀景亭等我們的。”
紫衣少女小嘴兒嵌得老高,嗔道: “哼,什麼呀,我可是腿腳發麻,早就走不動了,要表哥他來揹人家呢!”
來福驚訝道:“啊,你這一路上沒吃養生精呀,還叫腿腳發麻走不動。”
高梅睥了他一眼,怒道:“哼,什麼狗屁養生精,只長力氣,又不長暖和!不行,我不走了!”說時,她就一屁鼓坐在了一塊堆着厚厚積雪的石頭上。不想,還沒坐定,就被石頭的寒氣凍得驚叫着躥了起來。
“哦——”
“哎呀!這你都敢去坐!當真是服了你了。要不,我吃點虧,上來吧。”
來福說時,弓下了腰,拍拍肩膀示意高梅上去。
“去,纔不要你背呢!再說,你不也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嗎!”
高梅猛地一甩雙手,又大踏步向前衝出幾步。但是,馬上就停將下來,望着那早已遠去,變成一個小黑點的高揚,嘟呶起小嘴兒。
來福兩手向前一攤,尷尬一笑,最後扭頭衝靈兒笑道:“你呢,靈兒,需要我背嗎?看你臉色不怎麼好喲。”
靈兒慌忙擺擺手,連連說道:“不用,不用,謝謝來福哥哥的好意。我還行。”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高揚並非有意在落下他們。
而是,他感知到一個巨大的潛在危險,一條水桶般粗壯的雪蟒自他們一踏上雪山的第一步起,就一直在暗中跟蹤他們。
蟒乃冬眠動物,在這冰天雪地裡,它竟然生龍活虎地出現,高揚很是震驚。故意讓它發現了他,同時直追上去,但奈何始終追不上它,卻消耗了大量的體能。直覺告訴他必須保持體能,做好戰鬥準備。於是,他便放棄繼續施用《飄飄步法》,用正常的步行繼續跟進。
他當然早已聽到背後表妹的呼叫聲,但是他不想分心,更不願意讓他們前來,徒增累贅。
果然,那雪蟒看到慢下來的高揚,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的飢渴,從雪地裡現出身形,慢慢靠近高揚,準備隨時發起攻擊。
雪蟒乃炎烈大陸至靈至性動物中的一種,如果它們能夠棸齊五色龍珠,便可以通過修煉,脫胎換骨,化作人形!成爲蛇人妖。
跟蹤高揚的雪蟒正是被他體內的龍珠所吸引,這才尾隨而至。但是,它也明白高揚體內可以噴發出足以將自己焚成灰燼的紅焰之火,這纔不敢貿然發動攻擊。直到,看着一路施展輕功而身心疲憊不已,不得不像普通人一樣步行時,才壯起膽子逼近過來。
簌簌,簌簌!
高揚警覺地豎起耳朵,知道它已經近在咫尺。悄然凝氣提神,把背上的誅邪劍篡在手中。
風越緊,雪更猛。
突然,一條巨大的雪蟒從高揚背後三尺遠的雪地中躍空而起,張開大口,吐着血紅的信子,一口就向高揚的腦袋吞去。眼看高揚猝不及防,就要被其活活吞掉。
“找死!”
雖然它充滿靈性,同樣具備一定的感知能力。但是,它只是一頭初登中級的孽蓄。
噗~
高揚頭都不回,直將手中沒有解開封印的誅邪劍猛地向其擲出,接着一個轉身,張開嘴巴,將體內蓄勢已久的紅焰之火一汪噴泄而出。
然而,雪蟒似乎早就料到高揚會有這一手,尾巴突地向前伸來,一掃而過,就把誅邪劍給捲走了。同時,鼓脹的腹部一收一突,口中馬上噴出一股足足有成年男子手腕般粗大的藍色體液。
茲茲!茲茲!
高揚的異火與雪蟒的體液碰撞在一起,像火與水的交融一樣,發出茲茲的響聲。
空氣中馬上瀰漫起一股刺鼻的惡臭味。
高揚被薰得捂鼻連後退。雪蟒卻趁勢追擊。一邊噴着更爲猛烈的體液,一邊回捲過尾巴,猛然向高揚甩來。
啊~
來福、高梅、靈兒三人拐過彎兒,看到高揚正在與雪蟒激戰的場面,瞬間明白了他埋頭急匆匆甩脫他們三人的良苦用心了。
特別是兩個少年,感受到高揚無私的大愛,頓時激動非凡,茫然無措。
“豈有此理!看老子不射翻你!”
來福緊緊咬住牙關,舉起彈弓,雙彈齊發!
嗖!嗖!
兩枚石彈正中雪蟒肢體,它一陣劇烈的扭動,變得更加暴躁。對高揚的進攻也更爲猛烈了。絲毫沒有注意到那捲着誅邪劍的尾巴,早已被燙得皮開肉綻了。
高揚爲自己先前的輕敵暗暗叫苦不迭,好在來福的到來,雖然越發激怒了雪蟒,但是卻有效遏制了它的肆意攻擊和狂吐體液。
“揚哥哥,我來也!”
靈兒怒由心起,鼓起燃火的怒目,飛身而起,身體上的八隻觸角齊刷刷地長出來,揮舞着,撞向雪蟒。
“表哥,小心!”
高梅對自己的愛莫能助急得直跺腳,大聲提醒着高揚。
“靈兒,小心!”
高揚看到靈兒不顧一切地衝向雪蟒,用觸角緊緊抱住雪蟒,跟隨這一起翻滾在雪地上,心都快碎完了。
“哎——來福射它眼睛!”
高揚跺着腳急喝道。
“好咧。”
來福一邊迴應一邊舉起手中的彈弓,但是奈何雪蟒完全與靈兒交纏在一起,翻滾不已,極有可能誤傷,因而遲遲不便下手。
高揚瞅準時要,一個箭步撲上去,死死勒住雪蟒的頭部,但是雪蟒的頭馬上不斷變大,把他的合抱撐開,讓他無法十指相扣發力。無奈之處,他一咬牙,心一橫,直接用頭撞向雪蟒的腦袋。
砰!
砰!
砰!
……
每一下猛烈的撞擊,都讓高揚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表哥!”
高梅舉着劍欺身上來,瞅準時要,憤然一劍刺向雪蟒。
哪知卻是刺中了靈兒的一條觸角。
啊——
靈兒發出一聲慘叫。
藍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高揚呵斥道: “你在幹什麼,快滾一邊去!”
來福也大聲叫道:“梅子,你在幹什麼,小心點嘛,瞧準了再刺!”
“哼,人家還是爲了救你!就知道責怪人!”
高梅嘟呶着小嘴,氣憤非常,又接邊刺出幾劍。幸好大部分都刺中了雪蟒,只有兩劍擦着靈兒的觸角而過。
雪蟒被刺中,頓時血流如注。鮮血染紅了靈兒的綠裙,將之變成紅綠相間的花裙,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之下,分外的好看。
茲茲!茲茲!
突然,雪蟒的傷口之處被靈兒的藍血浸染,竟然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冒起團團煙霧。接着,突地一聲,躥起一股熊熊烈焰起來。
“靈兒,快放開它!”
高揚扯破嗓子吼叫着,同時,撞擊得更猛了。
來福也終於捕捉到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兩枚石彈齊齊射進了雪蟒的眼睛裡。
吼!
雪蟒發了一聲慘烈的哀號,頹然而倒!
高揚也重重地跌倒在雪地上。
靈兒這才鬆開觸角,就地滾開。
“我殺死你這臭怪物!”
高梅憤然衝上前去,不停地揮動手中的長劍,對倒在地上的雪蟒一陣狂砍猛劈。鮮紅的血飛濺得她滿身都是。
“靈兒!”
高揚看到在地上打滾的靈兒,一骨碌翻爬起來。接着猛地吞下一大把養生精,稍作調息之後,飛旋出身體去,直接用《風火腿》完爆了傷痕累累的雪蟒。
“夠了,它早已經被你們碎屍萬段了!”
來福一邊搖頭嘆息,一邊爲扶去地上的靈兒,爲她覆上萬創膏。
“謝謝你。”
靈兒說時,眼睛卻直愣愣地瞪着不遠處還在抓狂地踢打着雪蟒的高揚,露出會心的微笑。
良久,高揚和高梅才停將下來,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雪蟒,雙雙喘息着。
“妖丹!”
高揚跨步向前,就勢奪過身旁高梅手中的長劍,挑開雪蟒碎肢,找出那顆閃着綠光的妖丹,徑直走到靈兒面前。
“快吃了它!”
高揚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嗯。”
靈兒接過妖丹,放入口中,無限溫柔地望着高揚。他的額頭都撞得發脹,一雙小眼睛更是躲到了脹肉縫裡,難以捕捉得到他的真實神情。
“表哥!憑什麼要把妖丹給她呀!”
高梅氣憤異常,一把搶過高揚手中的長劍,重重地扔在地上。
高揚不理會她,卻對來福說道:“把它撿起來,我們高家的兵器不能落入外人的手裡,否則鍍金剛粉的秘密就會泄漏。”
靈兒眼睛一閉一睜,妖丹即刻消化,同時,她的氣色逐漸恢復正常,身上的觸角竟然又慢慢回縮,直到消散了。
“啊,原來這蛇妖丹也像黑虎妖丹一樣,可以遏制你的觸角! ”
高揚欣喜萬分地說道。
靈兒則羞愧地低下了頭。
風住,雪歇,紅豔豔的太陽又偷偷地從雲層裡探出頭來。
雪後初晴,寒冷之意不減反增。
“走,我們到前面這觀景亭歇歇腳吧。”
“嗯。”
“哼,氣死我啦!”
紫衣少年扯開喉嚨,仰天一陣狂喊。
“梅子,梅子,你別跑呀,等等我!”
來福慌忙直追了上去。
“呵呵,呵呵。”
一對少男少女,羞澀地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