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
被山風吹拂的東方舞,顯得有些愕然。
邪門兒三個字,讓她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無論是小師祖的名頭還是師祖的名諱,都蘊含着非常的含義。
這種非常的含義,在二部神界普世的修行體系之下,很明確地站在了極高的位置。
哪怕是她所在的地方,師祖二字帶來的森嚴感,也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就其開玩笑。
但邪門兒三字,卻帶着濃濃的玩笑意味。
如此一想,再結合陰陽宗老祖出關之事,門智長老臉上的複雜,也就有些顯而易見了。
是以當她看到,門智用根本不是對待小師祖的語氣喚邪天入殿時,她恍然大悟。
“小師……呸呸呸,他要糟!”
因此而生的,不是擔憂,而是略有一絲幸災樂禍和期盼的暗喜。
幸災樂禍非常好理解。
“雖說有取巧之嫌,但能力抗道祖的你,如何面對陰陽宗的老祖呢……”
她的期盼則是……
“他不會喧賓奪主,一躍成爲陰陽宗的老祖吧……”
東方舞暗喃輕喃,旋即搖頭。
雖說對邪天很陌生,但身爲女人的第六感卻告訴她,邪天不是這樣的人。
“那麼,便只有被掃地出門了,畢竟……”
東方舞的明眸掃過議事殿,心中暗喃。
“畢竟,向浮曾是朝聖者啊,掃你出門的高傲,他配得上擁有……”
這樣想着,東方舞心頭的欣喜反倒更弄濃了一層。
似乎邪天被掃地出門,更合她的心意一般。
“唔,我也要去準備一下啦……”
最後看了眼議事殿,東方舞暗喃一聲希望不會被欺負得太慘後,便施施然轉身,離開的腳步帶着一絲雀躍。
但此刻議事殿內的情形,與她想象得截然相反。
哪怕陰陽宗老祖向浮面對自己跪倒在地,並在失魂落魄的言語間道出少主和小師祖兩個稱謂,邪天平靜的表情,都沒有發生一絲變化。
當然這並不重要。
因爲暫時而言,議事殿中絕對的主角不是他,而是向浮。
身爲陰陽宗老祖,向浮的這一跪,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功。
衆長老被跪得猶如遭道萬道天雷當頭劈下,魂飛魄散。
因爲議事殿獨特的修建方式,讓他們身處大殿兩旁,以至於向浮跪倒的方向,除了邪天外空無一人。
老祖跪邪天。
這五個字,正主宰着陰陽宗衆長老的一切。
同時也正因爲如此,他們並未聽到向浮口中道出的兩個稱謂。
而這,或許便是邪天面色平靜的根本原因。
不得不說,向浮的心性極其變態。
換做其他人,甚至是上古洪荒碎片中的猥瑣龍族老祖,認出邪天前世後,其失態的程度都不可想象。
而他在遭遇曠世驚雷的猛劈後,卻能於少主二字即將脫口之際,將其改成小師祖三字。
因爲他明白,相對少主二字的分量,小師祖三字,狗屁不是。
而他的潛意識裡,甚至對自己跪拜邪天口稱小師祖,有種滔天狂喜的感覺。
但這只是潛意識。
他的顯性意識中,卻驚濤駭浪,驚雷無數。
於上古時,自己只是因緣際會見過一面的陸家少主陸飛揚……
怎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怎會來陰陽宗?
怎會……窺源境?
怎會……
怎會……
……
正當他被自己醞釀的驚雷劈得昏頭轉向之際……
“晚輩邪天,見過老祖,恭喜老祖出關。”
進殿後,邪天終於輕笑說出第一句話。
這句話,撼動了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衆長老漸漸回神。
向浮卻又被驚雷劈了數下。
“少,少主他竟,竟自稱晚輩……”
“少主他,他竟拜,拜見我這個朝,朝聖者……”
“我,我要不要立即自,自刎……”
……
不過就在衆長老即將甦醒,並開始思考他這一跪時,向浮終於抓住了少主這句話中的深意。
是以他鼓起莫大的勇氣哆嗦起身、強作淡笑、喟嘆一聲。
“原來,是你……”
這句話看似很有感慨,實則只是向浮的結巴所致。
面對少主陸飛揚,他的結巴簡直太過正常。
但這句感慨聽在衆長老耳裡,卻讓他們腦補出了許多事。
“原來,老祖和小師……邪天果真認識?”
“絕對是,老祖的語氣中,滿是異鄉見故人的感慨……”
“我,我去,這,這麼巧?”
“所,所以老祖驚喜之下,才一個沒站,站穩……”
……
“你們先出去,我和故人,有話要說……”
見衆長老朝自己預料的方向腦補,向浮暗暗鬆了口氣,又淡淡一語。
“謹遵老祖道旨。”
見外門弟子一事沒有定論,恆言大鬆口氣,當即道揖一拜。
但他腳下,卻有些躊躇。
“看上去,老祖貌似因爲認識小師……邪天,故而沒有堅持自己之前的決定……”
那麼,是否能進一步將邪天確定爲陰陽宗的小師祖呢?
躊躇少頃,他狠狠一咬牙,即將與邪天錯身而過時,他躬身一拜。
“小師祖,弟子恆言告辭。”
正跟隨恆言的衆長老身軀一僵的瞬間,倏然明白了恆言的用意。
“這是要生米煮成熟飯啊,不愧是大師兄……”
再聯想到恆言那句老祖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一時間衆長老心頭滿是對大師兄的崇拜。
崇拜之餘,他們也狠狠一咬牙,對着邪天躬身一拜。
“小師祖,弟子告退!”
說完,一羣人沒膽子回頭瞅一眼向浮,拍馬而去。
用一句小師祖弟子告退來表達自己的意見,已然是他們面對老祖向浮時最大的勇氣。
說完這話,他們心頭除了對老祖向浮反應的揣度,內心中只剩滿滿的忐忑了。
“希望,不會被老祖收拾……”
心懷此唸的他們卻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向浮聽到他們的這些話後,臉上浮現的是濃濃苦笑。
知道邪天真正身份的他,比任何人都願意邪天成爲陰陽宗的小師祖。
如此,會讓陰陽宗凌駕在二部神界之上。
但他有心,卻萬萬沒有一絲膽子。
即使此時的少主看上去,是那般平易近人。
但當這種平易近人只剩他一人沐浴後,莫名的壓力就開始漸漸增大。
咕咚……
邪天帶着微微一絲笑意的表情,沒有發生變化。
血眸中的眸光依舊平和。
向浮,卻再次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