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界斬魔首戰,已過去六日。
似乎因爲承受過無盡歲月的戰鬥,域外戰場擁有了常人不可想象的生命力,這場分外不一的戰鬥對其造成的傷害,已經看不到多少痕跡。
黑日之下。
殺風四起。
需要借“前輩”所賜之法抗衡域外戰場氣息的七十多人突然發現,此時的他們在不運轉此功之下,強行承受域外戰場之氣息,竟沒有多大痛苦。
爲此,他們欣喜。
離真正活下來還很遠,但至少,他們朝前踏出了一小步。
而帶領他們走出這一小步的,便是邪天。
或許因爲和邪天太熟,或許是因爲無知,八十二位仙尊行曠世未有的斬魔之舉,只在他們心中變成了一句略顯恍惚的輕喃——
他,真做到了啊。
猶自想起兩百多年前,邪天被魔焰折磨得三我扭曲之景……
猶自想起兩百多年前,邪天口中道出的,那叫無敵的魔……
猶自想起這兩百多年,邪天爲斬魔之事閉門不出的場景……
猶自想起這兩百多年,他們爲並肩作戰付出的瘋狂努力……
……
這所有的付出,在六日前,得到了回報。
而損失……
排除衆人之間血濃於水的情感,此次九州斬魔的戰損相比酆崖和葬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似乎,離無敵又近了一步呢……”
當想到邪天那近乎開玩笑而來的九州無敵大殺四方八個字時,衆人不免會心一笑。
會心一笑的同時,一股淡淡的氣息便以一種無視衆人之抗拒的姿態,融入他們的三我之中。
驚而回首。
他們便看到了睜開血眸的邪天,朝他們點了點頭。
隨後便是安心。
只要是邪天給的,他們沒理由不安心。
安心之後,則是體悟。
體悟瞬間,總計四十六股修爲突破的氣息暴起沖天。
窺源境六層。
窺源境五層。
窺源境七層。
……
眼見此幕,不驚不懼的邪天暗暗點頭。
“能分就好。”
這些氣息,便是他斬殺摩蕩瞬間,涌入體內的莫名氣息。
莫名氣息能讓他久無寸進的九字神通產生不一般的鬆動,單此一點,就能說明其何等珍貴。
但由之而來的卻是擔心。
他很擔心這股氣息只能被斬魔之人所擁有。
如今,他放下心來,但一個新生的疑惑又浮於心頭。
“酆崖軍士,爲何未曾獲得……”
氣息是珍貴且強大的,卻也是強大到連莫名感應都無法發現的。
但莫名感應發現不了,不代表他看不到斬魔的酆崖軍士的變化。
而觀戰數十場中,酆崖軍士完全沒有顯現出此刻九州衆修修爲齊破的景象。
“軍符,軍勳……”
想到莫名感應中看到的、聽到的,邪天受阻的思緒便更進一步。
這一步,似乎也已到了極限,至少他無法去猜測,酆崖用所謂的軍勳代替這種來自上蒼的賞賜後,會將這賞賜用於何處。
但至少他將這賞賜,全部用在了所有同伴身上,一絲未留。
在衆修紅着眼珠再度看向自己之前,邪天便閉上了血眸。
斬魔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多。
除了天降能讓他九字神通鬆動,更能瞬間提升衆修少則一小境,多則三小境的莫名氣息外,尚有那顆七彩心臟。
七彩心臟有多強大,他是不清楚的。
但他至少知道自己借衆人之力短暫晉升爲洪級天地神通的十日,有多強大。
這一襯托,七彩心臟的恐怖便顯現而出。
“硬抗大帝氣息……”
雖說大帝氣息少得可憐,或許只是大帝身上的一絲味道,但這不是關鍵,硬抗二字纔是。
而能硬抗大帝氣息的七彩心臟,便是魔之力的來源。
換言之,就是魔爲何如此強大的原因。
這是邪天自遇魔以來,最想去探尋的,也是魔最根本的東西。
然而,即使他導演了一場酆崖與葬海的完美合擊,並從中撈走了半死不活的摩溼,更對其進行了兩百年的研究,對此,他仍然一無所獲。
直到妖神座出現之後。
此時,他識海中充斥的,便是自己險死還生之後,與魔鏖戰的每一幀畫面。
這些畫面,因爲只是他一成心神記錄所得,所以尚不清晰。
他要做的是將這無數幀畫面拆解到不可拆解的程度,如此,他覺得自己才能一窺魔之根本。
一旦做到這一步……
“至少不會再死人了吧……”
邪天沒去想分解戰景之難,沒去想參悟魔之根本之難。
死去的五位同伴,纔是他最心痛、最在乎的。
即使他知道,這種損失無可避免。
即使他在鏖戰開始後,便用竭盡全力的方式,徹底爆發着軍陣之威。
稍稍按下驛動的心,邪天又轉而開始總結此戰。
此戰之艱,除了魔的強大,更重要的是自身的弱小。
即使他如今的戰力能夠媲美神宮境後期的大聖,但在這片戰地,依舊孱弱,更不用說組成軍陣的九州八十一人。
好在斬魔後,他看到了一條突飛猛進的路。
這條路,他可以後進,但同伴,必須先行。
沉思,又是三日。
三日之後,他在張傷隕落之地站了兩個時辰,便帶着修爲穩固的衆人朝遠方的一處峽谷走去。
安排衆人好好療傷和修行,他獨自一人走進了峽谷深處。
“他要做什麼?”
“不知道,但……還是要斬魔的吧。”
“好好修行吧,爭取下一次……”
……
想着邪天的白髮……
想着死去的同伴……
於七十多顆心暗歎着迅速強大起來、替邪天分擔更多、替同伴分擔更多中,衆人或療傷,或修行,或體悟斬魔首戰。
即便成功斬魔,他們也不似酆崖軍士那般欣喜,導致這一切的,似乎就是各自的出發點不同。
而此時,邪天已然停在峽谷盡頭。
回頭一望,離九州無敵大殺四方陣,已有萬里。
其實他還想走遠的。
因爲……
回過頭的邪天,面現前所未有的痛苦,於面色瞬間慘白如紙時,從體內逼出了一物。
此物七彩。
名爲魔之心臟。
這是摩蕩臨死前的最後反擊。
雖僅指甲蓋大小的一片心臟碎片,卻險些讓他再死一回。
仗着自己比身處佛魔一念之反噬更恐怖的狀態中,邪天硬接了這一招,此刻更將其逼出。
低頭看着沾滿塵灰、卻未在暴起傷人的心臟碎片,鬆了口氣的邪天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疑惑,卻是……
“爲何酆崖軍士和葬海血子,沒有此等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