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釋懷】她就這樣,擡起左手遮住陽光,卻止不住笑了起來。也許只有明媚能夠形容。
經過了這樣意外的一出,立海大除去真田以外都去看幸村了,而真田則跟着青學這一隊去和安寧道了歉才離開。大石也趁着安寧出去買水的機會把事情都告訴了手冢。
安寧雖然平靜了很多,但是一直也沒有了笑容。
很多事情,說起來總是比做起來要容易的多,比如原諒,比如遺忘。
再看到真田時,的確已經沒有了恨,只不過那並不是因爲放下了,而是恨意已經被時間洗的發白,事到如今已經回憶不起當時的那種感覺了。但是當真田走近時那種身體的緊繃感依然在,在他靠近手冢時她還會產生那種帶着敵意的緊張。
響的是越前的手機,鈴聲是安寧很喜歡的曲子。
“MOXIMOXI,晨曦哥……好,我知道了,我會提醒她的……嗯,好,那再見。”越前收了手機,“阿安,是晨曦哥,他說你手機關機了,讓我提醒你別耽誤了晚上的比賽。”
安寧若有所思的掏出手機,果然,手機沒電關機了:“好,我知道了。”低頭掏出備用電池換上。
“喂,阿安,你真的沒事麼?”千石似乎是在試探,“……你剛剛把拆掉的舊電池又安回去了。”
……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僵滯。
安寧略愣了兩秒才擡頭:“哦?是這樣麼?”
“喂,你這種狀態怎麼參加比賽。”跡部依舊是驕傲的語氣,但還是摻着關心,“我去給你請假。”
“不用了。”安寧略一吸鼻子,“雖然我現在心情的確不怎麼好,不過也不至於連個初賽都不能參加。我不能做違反規則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聽了安寧的話大家都有一種倒吸一口氣的衝動,然後默默地看了一眼……手冢。怎麼覺得安寧被手冢附體了呢?
手冢依然很淡定,無論風吹雨打,他自巋然不動。
“咳咳。”跡部擡起手放在脣邊咳了咳,掩飾了他的表情,“笨蛋,我是說替你申請緩賽參加明天神奈川大會的初賽,你覺得我是那麼沒有……原則的人麼!”跡部的話聽起來怪怪的,不過大家還是覺得這個建議不錯。
“是啊,阿安,這樣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千石拍拍安寧的肩膀,安寧略想了想也點了頭,還是緩和一下情緒再參加比賽吧。
“嗯那好,就拜託景吾了。”
陽光已經不是那麼刺眼,眼前的景物明明是很熟悉很普通的,可是偏偏像是捏皺的畫,展開已經不是熟悉的模樣。
“手冢學長,爲什麼要一起散步啊?”安寧的眼睛裡是不加掩飾的疑惑。
本來準備好的關東首戰勝利的慶功宴因爲手冢、河村的傷還有安寧的事情變得有些雞肋,大家情緒也並不是很高漲,雖然算不上是安安靜靜的但是也絕對沒有往日的熱絡的吃了一頓飯之後,手冢很有權威的打發他們回家不要放鬆練習,卻留下了安寧。
“陪你隨便走走,散心。”手冢沒有擡起左手,而是用右手扶扶鏡框。
“手冢學長,你吃不吃冰淇淋?”安寧暗笑手冢的體貼,看他明明想安慰她卻又開不了口的樣子,不由得笑得開心。
“不用了……好吧。”不知爲什麼,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也許是因爲女孩的笑容太過真誠,也許是因爲今天的心情太不同尋常。
安寧也是一愣,不過隨即莞爾一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更沒想到手冢會點頭,安寧一掃之前的陰鬱,歡快的跑去買甜筒。攤主看了看興奮明媚的少女,遠遠瞥了眼站着的少年一副冷冷的表情。
奇怪,不都是應該男孩子買冰淇淋討好女朋友的麼?
手冢也有些驚奇,這麼輕易就展開笑顏的女生,是過分單純還是過分缺乏安全感?
其實北川安寧,和他想象中的樣子有些不同,無論是性格還是選擇。
“諾,給你,手冢學長。”安寧小心的遞過甜筒,自己也歡快地吃起來。其實安寧的吃相不是很優雅,但手冢並沒有看過別的女生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的吃着冰激凌的樣子,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其實手冢學長不愛吃甜食吧。”安寧比手冢矮了一頭,雖然揚着頭看起來很可笑,但是又出乎意料的堅定。
“啊。”手冢果然還是習慣坦白的人。
“可是就算是茶,也未必不能放糖不是麼?尤其是甜食,可以調解情緒、舒緩疼痛。無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只要給我一個冰淇淋就雨過天晴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需求,只是不一定能得到輕易滿足。雖然手冢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安寧可以猜想那麼兇殘的一場比賽之後,即使是經過治療了他的肩膀也還是會很疼吧。
“那就應該給你個冰淇淋,然後讓你去比賽。”
“……你真的是手冢部長麼?”是在開玩笑麼?手冢竟然會開玩笑!試探着問,不過沒有繃住,還是破功笑了出來。
手冢絲毫沒有尷尬的輕咳。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啦。”雖然一直是安寧在自說自話,但是氣氛卻是不錯,大概是天氣太好,身邊的人太安靜,讓安寧難得產生了想要傾訴的慾望。
調整嘴角的弧度,維持一個介於真心但又不表露太多的範圍:“打完最後一場比賽,我也是吃着甜筒走在街上,不過那時候是自己一個人。所以謝謝你,手冢部長。”
“啊。”
“我沒有學長這麼堅定呢,我曾經在想,我這樣到底值不值,如果我不和帕勒斯娜拼旋轉,我也未必會輸啊。而且如果那樣,我就不會受傷了,現在可以打網球跳街舞。還有,我一直都沒和別人說,連龍馬都不知道,我以前的夢想是做一名醫生,像朝田龍太郎、加藤晶或者是伊集院登那樣的醫生(日本有名的醫療劇《醫龍》裡面的人物,都是非常出色地胸腔心臟外科的醫生)。現在,我的手達不到那樣靈活,只能是一個夢了。”雖然微蹙着眉頭,卻依然是那個明媚不可方物的少女,奇怪的讓人覺得有堅持的力量。
“堅持是最容易的。”
搖搖頭,也許對於手冢這麼執着的人來說,堅持的確是最聰明且最不費力氣的路,不必多想,不必糾纏,只要拋下一切往前衝就好了。
而對於安寧來說,堅持只是最牢靠的選擇,信任自己的力量,用最有把握的方法硬挺着往前走,但是卻很艱難。
“大概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區別了……”安寧自問不過是個簡簡單單的女孩子,不是心智成熟的人,也做不到不動感情的做事。如果能夠完全依靠理智去抉擇,那就首先把自己當做了一個男人,安寧也不願意這樣。“男生會覺得思想上的負擔是最沉重的,而女生會覺得咬着牙忍着淚纔是最艱難的。哥哥說的果然是對的。”
手冢略微思考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安寧的說法。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也並非沒有經過考慮,但青學的勝利、對學長的承諾、還有大家的夢想,這些執念讓自己堅定下來,堅持下去,選擇了這條路。他總是說,不要大意、不要大意,他自己便要求自己先做到了不大意。
“既然猶豫,還堅持?”
“其實我本身並不那麼在乎比賽的輸贏,雖然每個人都想獲得勝利,但只要盡力就好這就是我的信條。但是,我和學長一樣也有很好很好的隊友。她們中有的因爲闌尾炎臨時不能參加比賽還在手術前打電話來爲我們加油,有的拼命地練新隊形練配合,有的在場中堅持着也是直到雙方都沒辦法擊球、因爲追球擦破的手掌血都沾滿了拍子。她們每一個人都竭盡全力守護着這場勝利,而我擁有着拿到勝利的實力。所以我必須承擔我要承擔的責任,爲了我的隊伍,用我最值得驕傲也最有自信的技術,盡全力一搏。這一場比賽,我不能輸。”
安寧一掃之前的低落,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信念似的。
“所以我說,謝謝你手冢學長。你一定要好好養傷,帶着我的夢想一起走下去!”
再擡頭看天,天空似乎沒什麼改變,連雲都沒有飄動的痕跡,但總有些什麼東西改變了。比如,身邊的景,還有身邊的人。
安寧和手冢不知不覺依舊走到了河邊,記得不久前他們還不熟悉,安寧卻對手冢說他的削球手法對手肘壓力很大。
從馬路到河邊小路之間是綠綠的堤岸,鋪滿了細細密密的青草,中間若有若無的點綴着些許不知名的小花,茸茸的,很可愛。河邊有斜着長出的青翠欲滴的垂柳,柳枝就那麼隨着風輕輕的擺動,撫摸着河岸,沙沙、沙沙的。河水好像在流動,又好像沒有,只有柳葉打着旋兒落到水面上時會有一圈淡淡的漣漪泛出。
手冢和安寧站在草地上,就靜靜的望着平靜的水面,似乎心也平靜的容不下一點紛亂。久久,卻是手冢打破了這個局面。
“往後靠。”
安寧聽着手冢的話,身體微微後傾就感到了一隻手在身後支撐着自己,隨後右腳後撤了一小步,放心的隨着手掌的支持後靠,最後輕輕地躺在草地上。擡起左手遮住陽光,卻止不住笑了起來。
手冢沒有理她,收回右手,自然地坐在安寧身側。
手冢想了想,出乎意料的率先打破這片沉寂的氣氛:“安寧,能讓我看看你的手傷麼?”
安寧笑容依舊,挽下袖子。
手冢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兩道傷疤,沒有猙獰,淡的和安寧的笑一樣。這是她爲了選擇付出的代價,讓他在這一刻有了覺悟。
“你的球拍還在吧。”
“啊?”安寧偏頭不解的看着手冢。
“明天拿着,我帶你去打網球。”手冢還是一絲不苟,完全沒有必要的補充着,“用右手。”
安寧笑臉慢慢展開,很久沒笑過這麼釋懷,心情就像天空一樣純淨明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