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的心裡都有一本黑名單, 只是有些人把黑名單丟在心底的角落裡,而有些人則喜歡有事沒事把它拿出來看看再添加些備註什麼的。
仁王雅治屬於後者,他黑名單的人往往不會存在到一個月, 因爲他會在一個月內把他們清理掉, 然後再換一批。
不過這其中很明顯有個人是例外。她叫千葉葵, 忍足侑士的女人, 真田弦一郎的師妹, 純的損友。她在仁王雅治的黑名單上一次又一次被提起,有意無意地給仁王試過無數絆子。而仁王第一次看見她,離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他們是在海原祭上遇見的, 不過當時的場景略混亂,他沒有機會和她單獨見上面。
不過再見面比仁王雅治預料地要快得多。像得了白化病一樣的小蘿莉淡定坐在訓導室裡, 全身被雨淋得溼噠噠的。
不過她毫不在意地碼着二郎腿, 大爺模樣很是欠扁。真田在另一間辦公室裡面詢問另外兩個女生一些事, 本來在他面前乖巧可人的蘿莉在他走人後立即變得淡定地囂張跋扈。
仁王倚着門打量她,的確挺可愛的, 但是距離女人這個詞還有一段距離。
“我說,狐狸先生,這麼對一個女生不太符合你的風格。”葵心中默默翻了一個白眼,不知道仁王怎麼盯上她了。她可不知道什麼純的秘聞,沒必要找她打探。
仁王繞着小辮子笑:“那麼狐狸小姐, 你覺得怎麼樣纔是我的風格呢?”
葵沒說話, 只是兩個人默默對視的那氛圍真不太和諧, 空氣中火藥味十足, 溼潤的水汽也沒辦法將之掩蓋。
“對於大老遠跑到神奈川來打架的狐狸小姐, 我很想知道你的動機啊。”
葵擺擺手:“你不會想知道的。”
仁王雅治只是噗哩一聲,不置可否。
“我迷路了而已。”葵面無表情地聳肩。
仁王笑得更加人畜無害:“那麼迷路的狐狸小姐, 請問迷路的你爲何咬路邊的無辜人士呢?”
“好吧,如果我說那兩個人就是海原祭上破壞純的畫的人,你信麼?”葵攤手,“她們剛好是我的舊識,和我以及那個宮原安夜有點淵源,我就順便出手啦。”
上天能給他一臺時光機麼?仁王雅治憋屈地想到,如果是這樣,他就不好算計這個千葉葵了。畢竟她這次幫純一個大忙,花梨肯定知道什麼,也許他應該去問問她。
真田很快就來了,出人意料的是,被葵揍的兩個女生主動站出來是自己的錯,並且還招了一件事,去年推了純一把的,就是這兩個人爲了拉攏宮原安夜做的。只是沒想到弄巧成拙,純受傷太重,反而讓人對宮原起疑。也正是因爲如此,這件事她們沒告訴宮原。
鹿仁佳,萢繪衣——很好,仁王雅治露出笑容,因爲沒辦法對葵出手的憋屈算是找到發泄口了。
葵走出門口時,忽又回頭笑道:“狐狸先生,別迷路了喲。人生的道路什麼的,果然還是原點最重要吧?”
那並不是一句簡單的玩笑話吧。就仁王對葵不多的認識來看,她應該是個極度怕麻煩的人類。能夠爲純做到這個地步,作爲朋友而言她盡到道義對得起良心。所以她的出發點,是爲了純?
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推測出了結果的仁王更加不爽,沒什麼比被討厭的人幫助了更討厭。
知恩圖報的道理仁王還是懂的,當他非常不爽地想把千葉葵的名字從黑名單上擦掉時才發現那一頁已經記滿了她種種罪過。他索性把那一頁撕掉徹底扔出自己與純的人生。
後一點是他擅自決定的,純並沒有拋棄這個朋友的念頭。而起如果她知道仁王有這個念頭的話,她一定會抽仁王的。
因爲是雨天,全國大賽又已經結束,所以網球部的訓練就暫停了。放學後仁王和往常一樣在門口等待純,不過稍後他收到了純的短信,說她在繪畫部可能會耽誤一會兒。仁王要麼先走,要麼來看看。
她的語氣似乎並不知道葵來過,仁王想了想也就知道大概怎麼回事了。葵要是想讓純知道這件事,她早就告訴純了。既然葵自己都選擇隱瞞,仁王樂得幫她隱瞞。
他慢悠悠地舉起傘走到雨中,傘布上的雨聲毫無規律地砸下來,在無限廣闊的空間中濺起溼潤的水汽。
往繪畫部走的時候,仁王遇到了繪葉。
和自己的情敵狹路相逢,這還真的挺尷尬的。但仁王卻很淡定地停下來和繪葉打招呼:“好久不見了真田學姐。”
“好久不見了仁王君,恭喜全國大賽獲得勝利。”繪葉也微笑着打招呼,好像兩個人之間就是這麼和睦的學姐學弟的關係。
“哪裡,真田學姐帶領劍道部獲得全國兩連冠才值得恭喜。”仁王偏頭笑了笑,他單手撐着傘,單手插在口袋裡,悠閒自在的樣子卻偏偏有着旁人沒有的風流不羈。
繪葉笑笑:“嘛,我也快要畢業了。這些事對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倒是你們,最近還好麼?”
仁王雅治很清楚她的“你們”指的是誰與誰,但是他很難界定這個“你們”代表的是什麼,青梅竹馬還是情侶?這是一個足夠他糾結很久的事情:“噗哩,我們很好。”
然而在繪葉面前,仁王卻不想將他們分開來。“我很好,她也很好”與“我們很好”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他站在那裡的姿勢沒有半分改變,就連語氣也還是那麼欠扁。
繪葉見狀笑得更加溫柔,就連語氣裡淡淡的倦怠也一掃而空:“那就好。如果我知道她過得不好的話,我不介意再讓她多做幾年的吉祥物。”
仁王笑而不語。繪葉說完這句話就舉着傘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了,仁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忽然覺得如果幸村是個女人,差不多就是繪葉這個樣子吧。被這個想法震撼到,仁王覺得以後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到達的繪畫部的時候雨忽然變大了,仁王早就習慣海邊的天氣。他剛想擡手竅門,門就自己打開。揹着書包的純拿着傘,一臉意外地望着他。
“你真來了……”
“什麼叫真來了?不是你說的麼?”仁王無奈地望了她一眼。
純往前兩步走到屋檐裡,她用手摸了下口袋裡的手機:“不是啦,因爲有個女生擅自拿我的手機發的,還說什麼如果是真心的就會過來……”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太合適的話,純立即停止了這個話題。“總之我們先回去吧。”
仁王看着她微紅的臉,點頭:“沒事臉紅個什麼啊?”
“皮膚白裡透紅不行啊?”純給了仁王一個白眼。雖說自從那次告白後仁王沒什麼出格的動作,就是偶爾會和她說些這樣的話,但純還是覺得怪怪的。
她以前拒絕仁王是因爲夏樹,擅自忘記過去的人不值得去喜歡是絕對的。那麼她現在拒絕仁王是因爲什麼?不相信仁王麼?說到底其實是不相信自己吧。純無奈地望天,仁王有多優秀她清楚。而她有多平凡,她也清楚。就像滿天星和宇宙裡閃閃發光的星辰,名字再相似也有質的不同。
注意到純的沉默,仁王也沒有刻意去搭話。這個時候葵的話不期然地在腦海裡響起,“人生的道路什麼的,果然還是原點最重要吧”?原點,和純的原點是指,青梅竹馬?
仁王想到他們三歲相識,至今仍未分離,忽然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青梅竹馬這個不上不下的詞卡在戀人之前其實是很難受的。因爲太熟悉一個人,所以知道有關他的一切。但是戀愛需要的不只是熟悉,還有期待與期待被滿足的幸福感。期待的往往都是一般不會發生的事情,而青梅竹馬之間,因爲太過熟悉,所以才知道自己原本就不該懷抱那麼無望的期待。
這種熟悉會變成戀愛道路是上致命的阻礙。
但幸運的是,仁王與純似乎不存在那樣的困擾。純所期待的一切仁王都會給她,而仁王所期待的,大概也只有純能給得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他們是相當合適的。
想得越多,仁王就越覺得自己過去的半年都白過了,只不過被一個小鬼提醒這樣的事,還是讓人覺得很不爽。他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繼續在黑名單上加個它很熟悉的人,不過一想到純,他就果斷放棄了這個念頭。
而且眼下正是輕鬆的時光,不用去在意過去,也不用擔心未來。只要和純這樣走在一起就好了,何必想什麼一夜之間改變就那麼發生了……想到一些掉節操的東西了,仁王抿脣。
真是,去糾結那麼多做什麼……彎起脣角,仁王好心情地將傘舉高了一些。就這樣下去的話,有什麼不好的。
只要在一起,以什麼樣的身份都不太重要——至少目前是這樣。而他會一如既往地把她身邊的人都清理掉,只要留下自己就好了。
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多惡劣的仁王,重回了自己路漫漫其修遠兮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