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燈會(二)

燈會是在一條仿古街道上舉辦的,老遠就聽到了熱鬧的人聲,原本就興奮的國雨更是忍不住踮腳朝前望去,那一副恨不能馬上就能身臨其境的心急模樣,惹得手冢無聲輕笑。

“這麼心急?”

“嗯嗯!哥哥,我……從來都沒有參加過燈會,事實上……我以前……幾乎都沒出過門……”何止是沒出過門,他甚至連家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自打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是在醫院裡渡過,過年過節都只能獨自一人……

想到前世的悽楚,國雨微微心酸地垂下頭來,臉上的落寞怎樣也遮擋不住。曾經的他,爲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一直都在假裝着溫柔和諒解,可是,又有誰真正瞭解過他呢?或者,誰都不曾試圖來了解過他,甚至想要遺忘他的存在吧!

前世的自己,就是個不應該存在的人。

“小雨,不要想以前,現在你是手冢國雨,是我手冢國光的弟弟,只要有機會,我會帶你走遍全世界,只要你喜歡,去哪裡都沒問題。”不必細看,他就能感覺到國雨的悲傷。

他是不知道國雨曾經受到過怎樣的對待,也沒有必要知道,他只需要從今往後都對這個乖巧可愛的弟弟好就對了。

那一刻,他的心底有一個突兀的想法,那就是要把一生的寵愛都獻給眼前惹人心疼的男孩。

“世界……可以嗎?”其實,他不奢求走遍世界,只要……能經常踏出家門,能讓自己感覺還活着,而且……不是別人的負累,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世界那麼大,而他想要的不過是一方能夠供他自由呼吸的空間,僅此而已。

“當然,只要小雨想,哥哥哪裡都帶你去!”手冢語間沒有半分遲疑,眸子裡堅定的光芒閃動耀眼,讓國雨一時幾乎看癡了,傻愣愣地保持着仰視的姿態,久久無法還原。

突然有一種天神降臨的感覺,好溫暖,好幸福!

“嗯,小雨都聽哥哥的!”哥哥去哪兒,小雨也要去哪兒!

“那現在什麼都不要想,走吧,前面就到了!”手冢乾脆地結束了這個話題,牽着國雨的手很快走到了舉辦燈會的仿古街,時間尚早,可是,仿古街裡卻已經有了人山人海的趨勢。

“……好熱鬧……”跟上次美日網球對抗賽賽場上的觀衆有得一拼呢!而且,不時能聽到人羣中傳來陣陣尖叫聲,怎麼聽都覺得很開心。

“小雨肚子餓不餓,要不要趁着現在人少先吃點東西?”相對而言,現在仿古街上的人確實還是算少的,可是,對國雨而言,眼前的陣仗已經夠震憾了。

“這樣還不算人多……”那人多起來的時候,該是怎樣一副場景呀?國雨腦子裡已經無法想象,兩隻眼睛地是根本不夠用,東瞧瞧,西看看,連眨一下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好厲害,這就是傳說中的燈會嗎?

看着他一臉異樣的興奮,手冢心裡是說不出來的心疼,一般人家的孩子,又怎麼會長到十四歲都還沒有參加過燈會廟會之類的活動呢?在來到手冢家以前,他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呀!

手冢並沒有直接問出,他與家人都有了共識,絕口不提國雨的過往,就當他是失憶了,早就明言告訴過他,讓他拋棄過往。

可是……一個記憶尚存的人又怎麼可能真的完全拋棄過往呢?就算是冷靜如自己,也做不來那樣的事情。

手冢腦子裡思緒不斷,視線卻是一刻也沒離開國雨,發現他正盯着左前方賣章魚燒的小攤正兩眼放光,不由得揚脣淺笑。

“想吃章魚丸子?”

“想!”國雨乾脆地應了聲,直感覺口腔裡口水橫溢,肚子也頓時餓了起來。

“走吧!”手冢溫柔地攬着國雨的肩膀,兩人走到小攤前,要了兩份章魚丸子,找了地方坐下。

“呼……呼……還好燙呢!”手冢剛一回頭,便見國雨迫不及待地張嘴要咬,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見國雨被燙得吐出舌尖直吹氣,那微微狼狽的模樣,意外的可愛。

“小傻瓜,等涼一點再吃,舌頭很痛嗎?”說罷,手冢做了一件連自己都覺得意外的事情,他居然直接低頭靠近國雨的嘴脣,幫他被燙傷的舌尖吹着涼氣,一時間,兩人都僵在那裡。

“我……我沒事了……”國雨瞪圓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莫名地紅透了整張臉,感覺頭髮都在冒煙了。

哥哥離自己好近,他溫熱的鼻息就噴在自己臉上呢!心裡被這若有似無的氣息撓得直癢癢,也讓他臉上的溫度一升再升,再這樣下去,就有爆表的危險了。

“哥……哥……”國雨說話都忍不住結巴了起來,眼睛更是不敢擡起,默默地往下垂着,卻不料兩人靠得實在太近,一個不留神,額頭直接撞到了手冢的鼻樑上,悲劇了……

“嗯……”手冢一聲悶哼,雖然不至於太痛,可突然受到這樣的‘攻擊’,這實屬本能反應,而且……看着國雨慌亂的窘態,他不由得稍稍起了些壞心眼。

“對……對不起……哥哥,你疼嗎?”國雨確實是慌了,也忘了剛纔的窘迫,擡手便摸上了手冢的鼻樑,來回輕撫着想要彌補自己的過錯,根本就沒有發現哥哥眼裡轉瞬即逝的壞主意。

“不疼,彆着急,吃東西吧!”看夠了弟弟慌亂窘迫的可愛模樣,手冢見好就收,端起自己的那份章魚丸子,捏着竹籤叉起一顆放在路嘴邊細細吹涼,之後才送到了國雨脣邊。

“吹涼了,小雨吃吧!”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對國雨的寵愛已經到了十分自然的地步,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此時此刻這般親暱的動作,他也做得極爲順暢,絲毫沒感覺這與自己的冰山氣場有任何衝突。

“……”國雨盯着那顆遞到脣邊的章魚丸子許久,終究是連‘謝謝’也沒感哼出聲來,乖乖地張嘴咬下,紅着臉細細咀嚼着。

結論就是……章魚丸子很好吃!

兩人吃過章魚丸子之後,又牽着手信步走在仿古街上,乾淨的街道兩旁擺着許多賣小玩意的地攤,國雨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東摸摸,西看看,脣角的笑意就沒有消散過,手冢也樂見其成。

只不過,這小傢伙什麼都不想買,只是單純地想要看看而已,那份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小心翼翼,讓手冢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算國雨已經對他十分依賴,可是,從骨子裡透出的小心翼翼卻始終不曾消散,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衝動地想要將他的過去刨根究底一番。

究竟是怎樣的過往,會讓他對這個世界變得如此敏感呢?

“哥哥,我……我……”國雨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注意,低頭便見他蹲在撈魚的小店前不肯離開,眼裡溢彩般的光芒更是透着幾分祈求的味道。

“想要金魚?”水池裡有着各色金魚,看得人眼燎亂,手冢無奈淺笑,貌似……他還從來沒有玩過撈金魚的遊戲?

“不是,我……我想要一隻小烏龜……”國雨看中的不是漂亮活潑的金魚,而是旁邊透明玻璃缸中的小烏龜,那些小烏龜比銅羅燒還要小上幾分,安靜地各自趴在沙土上,只偶爾爬動一下,看起來慵懶得很。

“想養嗎?”

“嗯嗯!可以養嗎?小烏龜那麼小,拿個小魚缸養在房裡就可以了……”他對這些安靜的小東西特有好感,忍不住拿手指摸了一下又一下,盯着那隻透明玻璃缸就不願意走了。

不知不覺間,他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他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只知道,有一天,一個穿着病服的小男孩掌心裡託着一隻小烏龜來到他的病房,開心地跟他分享着小烏龜的故事,讓他心裡羨慕極了。可那個男孩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也想要養一隻那樣的小烏龜,只可惜,直到離開他都沒敢開口。

如今,再次看到小烏龜,他心裡那份隱忍多時的渴望,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出來。

哥哥覺得他任性也好,他就是想要養一隻小烏龜,像那個男孩掌心託着的那隻一樣!

“那你可要好好照顧他!”手冢笑着輕撫了一個國雨的頭髮,柔聲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讓老闆幫他們拿了一隻,還買了個特別漂亮的敞口小魚缸,裡面裝着乾淨的沙石還長着幾珠小草,老闆還熱心地拿網子幫他兜好,方便提着。

有了這隻小烏龜,國雨一路上就專注地盯着他,逛燈會的事情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看到他一臉滿足的笑容,手冢心裡又是一陣憐惜。

一隻小烏龜而已,就可以讓你變得如此開心,以前的你,到底貧脊到什麼地步呢?不過沒有關係,以後的日子,就讓我的寵愛把你的世界填滿吧!

身旁的小傢伙顯然已經沒了繼續逛燈會的興致,天色卻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最後一天燈會,會有焰火表演,不看實在可惜,手冢便打算牽着國雨去半山腰的一處涼亭休息,等看過焰火再回家。

只是,他沒料到那涼亭早就被一羣人給佔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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