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緩緩開啓,少年微揚着嘴角,眼角下的淚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顯得無比張狂又囂張。
見到他,老管家慌慌張張地從樓上下來。
“少爺,你可回來了。”
“怎麼了?”憬悟皺眉,他纔不再幾天而已,到底出了什麼事讓這事事慢條斯理的老管家這麼手足無措?
“夫人被樑老關起來了。”管家顯得很無可奈何,“老爺也去找過樑老好多次,可是都沒有什麼進展。樑老說什麼都不肯放了夫人。”
管家嘆了口氣,他在跡部家工作了十年了,這是第二次見到樑老發這麼大的火。
第一次,是八年前,老爺那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姐去換回少爺的時候。
一次,是現在,夫人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傷害小姐的時候。
兩次,都是因爲一個人。
她纔來他們家僅僅一年的時間,居然就把他們家攪得這麼雞犬不寧……
寬敞的大廳內堂,少年把玩着紫灰色的頭髮,眼神輕佻無比。他的身後,是一副巨大的油墨畫。巨幅的油墨畫勾勒出一片在盛夏裡對着太陽微笑的向日葵田地。金黃色的向日葵,驕傲又堅強地在太陽金色的光芒之下努力地綻放着,脆弱又堅強。
這是,景雪最喜歡的向日葵。
少年嘆了一口氣,爺爺喜歡的始終只有景雪。
這樣,公平了。
“少爺,老爺讓你上去。”管家走下紅色的羊毛地毯,恭敬地說道。
他點點頭,擡眼再看了一眼那幅畫,轉身上樓。
打開門,老人正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拿着一個手掌大小的照片,眼神哀傷無奈,還有點悽楚。
這樣的樑老,讓事事都無關緊要的跡部愣住了,這麼孤單的爺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來是爲了你媽媽吧?”老人頭也沒有擡地說道。
“恩。”憬悟自顧自地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我不會放了她。”老人淡淡地說道,神情沒有一絲起伏。
“爲什麼。”
“因爲她,珊兒現在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老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恨。
“什麼?!”他不在的這一個星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媽媽她綁架珊兒。”老人說的很雲淡風輕,可是天知道他此刻的心裡是有多麼地憤怒。
“那,珊兒她……”沒事吧……
“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心裡的傷害應該永遠也沒有辦法彌補……”身上的傷可以醫,可是心靈了……
那麼脆弱幼小的心靈,受得了這麼重的傷害嗎……
“……”媽媽,有必要,這麼對待珊兒麼……
即使不是親生的,也不可以這麼對待一個這麼脆弱的孩子啊……
被自己最親的親人傷害,珊兒,那麼脆弱的心靈,可不可以再一次挺過來……
“爺爺……”
“想知道珊兒的身世吧?”老人忽而笑了起來,有點溫暖的笑容。
“我其實很早以前就想告訴你了。”老人嘆了一口氣。
“憬悟,我先問你一個問題。”老人垂下眼簾,表情嚴肅而認真。“如果你知道了珊兒的身世,你會不會離她而去?”珊兒已經再也經不起一丁點的傷害了……
“他們表現的這麼明顯。我在很久以前就猜到了,珊兒不是我的妹妹。”如果說八年前的那一次他還可以理解,可是在知道媽媽讓幼林去傷害她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如果是親生的,不可能會這麼殘忍,這麼狠得下心。
老人把照片小心翼翼地遞給了他。
照片裡,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站在女人身邊,雖然表面上沒有表情,但是眼睛裡透露出來的幸福卻是無可比擬的。女人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懷中的小女孩也大大地笑着,紫色的小眼珠透着屬於孩子的單純與好奇。她的身邊,站着一個墨藍色頭髮的少年,帶着神秘的微笑逗着小女孩。他們似乎全都在圍繞着她,那時候的景雪,應該很幸福吧……
“這纔是珊兒真正的父母,也是我真正的兒子。”
“真正的,兒子?”憬悟皺着眉頭,那麼他的爸爸呢。他的爸爸,算什麼?
“你的爸爸,跡部正南是我二十年前爲了避人耳目在領養所領養的一個男孩。我的兒子叫樑寧諾,那時候我在商業界已經處在呼風喚雨的地位,很多人一直在打着我的主意,我必須要找一個替身來代替他。”
“可是,寧諾和我夫人卻以爲我對外宣佈的正南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子。那時候,我的夫人生了一場大病,當時又正好處在風浪的刀口上,有一點差錯閃失他們隨時都會有危險。所以在寧諾打電話告訴我她快要死的時候,我纔沒有去見她,因爲深愛,所以纔要把傷害降到最小。”
“我,錯了嗎……”老人的眼神很迷茫,也很無助。
錯了嗎,如果那時候,不是那麼警覺,不是那麼害怕,不是那麼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許他也不會有今天……
因爲他深愛着那個家,卻不相信自己有那個能力保護好那個家,又不願意冒那麼大的風險讓他們受到一絲傷害,所以纔會選擇那麼極端的方式,如果……
一切都是如果,他無法回到過去。
“我好像說太多了……”老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收起情緒低咳了幾聲。
“爺爺……”爺爺,從來都是冷着一張臉,偶爾對着珊兒會有一絲溫暖的微笑,不是現在這個孤獨脆弱的老人……
爺爺?
他嘲諷地一笑,他不是他爺爺,他已經沒有叫他爺爺的資格了啊……
“景吾,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要求,是不要離開珊兒?其實,就算老人不說,他也不會離開的。
他們家欠珊兒太多太多,他,應該要負責環回去。
“我希望,你可以離開珊兒。”老人的一句話讓少年再一次瞪大了眼睛,開玩笑吧,那麼疼愛孫女的老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我打算找個時間把一切都告訴珊兒。所以……”
“所以怕我對珊兒的關心讓她不願意割捨,對不對?”景吾自嘲地笑笑。
“我希望她可以回到原來的家。”那個家是他親手拆開的,現在他也要負責把它裝回去。
“我知道了。”少年低低地應了一聲,可是,知道以後又能怎麼辦?
他之前一直想要彌補她,一直以哥哥的身份保護着她,一直找藉口對自己說對她的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情誼,可是現在怎麼辦?
知道了,離開了,沒有辦法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