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比守侯難
又是一年盛夏,其時關東大賽剛落下帷幕,冰帝高中部以極其豪華的陣容輕鬆奪得冠軍,卻人人面上殊無喜色。
跡部趕到會場的時候已經到頒獎儀式,不無遺憾地遠遠望着臺上熟悉的面孔,轉身就要離開。忽然在場內某處高高揚起一聲高亢的狼嚎“嗷嗚……”,徹底定住了跡部的腳步。
哈雷怎麼也來了?跡部驚疑不定地望向發聲處,只見一道灰白身影幾個縱躍便撲到身前,觀衆驚呼着四散開來,將隱藏在人羣中的跡部暴露在空蕩蕩的包圍圈中無所遁形。這變故來得太突然,跡部愣怔着反應不及,被哈雷異常激動地撲上來呼哧呼哧幾下舔了一臉溼漉漉,頓時渾身僵硬。緩緩擡頭,果見冰帝一方亂了隊型,幾人正朝自己飛奔而來。跡部心裡大叫不好,腳上卻沒法挪動半分,他眼神犀利,已經望見小狐狸臉上縱橫着亮晶晶幾道淚痕,那來勢洶涌得像是拼盡全身氣力般義無返顧,他沒有辦法不心疼,已經過了那麼久,這些孩子還沒有放棄麼?
仁王跑得太急,收勢不及便在跡部跟前狠狠跪了下去,半趴着捂住嘴淚眼婆娑。忍足緊跟着趕到,也不近前,只貪婪地將跡部全身探照燈般掃了個遍,那架勢恨不得要將人吃進眼裡。幾人圍住跡部不發一言,真田總算還能分出神來拉開哈雷,柳生掏出手帕,小心地給跡部擦乾淨臉,又默默退到一旁。
氣氛很詭異,跡部覺得全身不自在。爲什麼見面會是這種情形,直讓他罪惡感空前深重。
還是樺地出面解圍道“景吾,我們先回家再說吧。”
跡部蹙起眉心,語氣淡淡“我已經沒有家了。”
樺地啞然,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景吾,你至少要給爺爺一個道歉的機會,他……已經老了,等不了多久。”
“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做錯了,他們不會給我任何機會道歉。”跡部絲毫不爲所動,如果當初不是祖父親手倒給他那杯茶,他還有藉口勸說自己放寬心去原諒,那倒戈在陰謀下的親情,不要也罷!
樺地還想再勸,被忍足擡手阻止了,跡部那強大的精神潔癖展露無餘,他不稀罕有瑕疵的感情,跡部老爺子既然敢去揭逆鱗,就得承擔應得的後果。老爺子固然是值得同情的可憐人,但就是他這個可憐人,幾乎讓他們與跡部天人永隔!
朝樺地作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忍足牽起跡部往外走,仁王也被柳生一把提起來跟上,一行人在衆目睽睽下撤出會場。
跡部被動地跟着走,一直被帶到一棟不大的三層日式別墅才停住。跡部驚訝地睜大眼睛張望,真田取出鑰匙開門,把跡部迎進屋裡。
幸村展顏一笑,似模似樣地彎了個紳士禮道“歡迎回家,景吾。”
瞬間明白了這棟房子的含義,跡部有些感動,少年們竟然一直在等他回來麼?就沒有人想過就此放手麼?
“景吾,你的房間在三樓,我帶你去看看喜不喜歡。”忍足再次不由分說地拉起跡部往樓上走,一步一步無比堅定。
跡部心裡本就不甚堅固的碉堡悄悄坍塌,他早該猜到,在這幾個意志頑強的少年面前,他總是容易心軟。如果他真的放下了,就不該多此一舉回來探看,也許,這種被永遠珍視的感情,正是他心底一直希冀的吧?
乳白色調的房間,中間是一張鋪了淡淡嫩黃牀單的雙人席夢思,襯了兩個原木的牀頭櫃,地板上是淺藍厚絨地毯,透明浴室在入門斜角,一眼看到大大的三角浴缸,拉開華麗的紫羅蘭色窗簾,露出佔了一整幅牆面的落地窗。
衆人屏住呼吸等待跡部對房間的佈置作評價,卻見他突然後退幾步倒在牀上,雙手交疊墊在腦後放鬆地闔上眼睛,狀似無意地勾起脣角問道“今晚有誰願意陪我睡麼?”
七人大眼瞪小眼目光廝殺半晌分不出勝負,幽怨地望向假寐的跡部,不約而同地轉身衝出門奔向書房,找紙筆,抓閹!
於是柳生幸運中標,在六雙滿布血絲的嫉妒眼睛必死光洗禮下躊躇滿志地笑了笑,不透光鏡片閃過一道得意的流光,慢吞吞道“離晚上還有很久,各位請務必保持冷靜。”
仁王重重哼了一聲,扭頭去找跡部討福利,忍足阻擋不及,追在身後眼睜睜看着仁王惡虎撲食般將一沾牀便睏意上涌的跡部壓在身下,委屈地宣告“小景,我要吻你!”
跡部失笑,勾着小狐狸的辮子往下拉,側頭主動吻上了那張微微撅起的脣,沒等他有所動作,仁王就歡樂地接過主導權熟練地攻城掠地了。忍足捂額扶牆而出,輕輕關上了門,將一干不甘的戰友一同關在門外。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看他們怎麼整治那隻囂張的白毛狐狸!
……六人相視苦笑,各自回房衝冷水澡……
晚飯後,跡部向少年們交代了一年來的生活,其實就是在橫濱中華街那塊地兒寸步不曾離,難怪跡部家那麼強大的搜索系統也找不到人,那裡的人流量和銀座有得拼,誰又能想到他竟然會選擇大隱隱於世呢!得知跡部的眼睛和身體都大好了,七人都舒了口氣,他們這一年來午夜夢迴,每每回顧當時的慘狀驚醒來都是冷汗涔涔,那樣噩夢般的經歷真是再也不想回憶了!
跡部說起爲病人診治的一些趣聞,衆人對他又是欽佩又是埋怨,這人無論去到哪兒都能自得其樂逍遙自在,卻苦了他們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消息!跡部被少年們哀怨的眼神盯得心虛不已,沒敢說他本來打算看看他們就動身離開再也不回來的……
幾人極力拖延睡覺時間,直到深夜,明明已經全體被生物鐘折騰得眼皮沉重,柳生忍不可忍地提醒跡部該睡覺了,這才得以在一干淬毒般視線的目送下牽着跡部回房就寢。
“比呂士,爲什麼……不放棄?”黑暗中,跡部還在輕喘。
柳生輕笑,摟緊了懷裡故作鎮定的人,咬着他的耳朵回答“很簡單啊,因爲放棄比守侯更難。”
跡部渾身一顫,不知是因爲柳生的動作還是因爲他的答案。
翌日起牀,房子裡赫然出現六隻紅眼兔子,每隻都掛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跡部看在眼裡,心底微酸,一一摟着脖子送上早安吻,待少年們晨跑回來,桌上剛好上齊七份熱騰騰的早點。手塚上前捏捏跡部的臉,心疼地道“以後不用這麼辛苦,我們習慣了在外面吃。”
“沒事,花不了多少時間,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跡部不以爲忤地推孩子們去洗刷再下來用餐。
早點很簡單,就是清淡的牛肉蛋花粥和蜂蜜蛋糕,看得出剛學會獨立生活的少年們還不習慣使用廚房,冰箱幾乎是空的,儲物櫃堆滿各種口味的杯面,好在都愛乾淨,房子倒是打掃得窗明几淨。
吃完簡單卻美味的早點,少年們都很自覺地去洗碗,柳細心地詢問跡部還需不需要準備豆漿之類,把他的飲食習慣很認真地總結出來列成表格——貼到廚房裡。跡部哭笑不得,抗議無效,只得隨他去了。
於是問題來了,白天少年們去上課,跡部能幹嘛?冰帝是樺地和忍足主管,集團亞洲分部的事務這段時間是老爺子接手,再說跡部壓根沒有回去繼續撲騰的打算。衆人一合計,覺得這人難得空下來,不妨先晾他一段再作計較。忍足出了一個折中方案,雙休日固然是閤家歡樂,但上課的五天可以排列組合一下,把七人精確分配,輪到的那個請假回家陪跡部。這個辦法再好不過,連手塚和真田都默許了,畢竟誰也不想老靠抓閹這種不靠譜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生活有規律才能安心不是?
當然,少年們都有分寸,即使請假在家也會自覺地溫習功課,家裡有個現成的百事通不用白不用!還能杜絕冷落了跡部這種事情的發生,簡直一舉數得!
可惜好景不長,跡部既然出現在東京,很快就被遍佈市區的跡部家密探尋到蹤跡報了上去。跡部光聽聞寶貝終於回來,立即火急火燎地趕到宅子外求見。
是的,就是求見。跡部陰着個臉甩手回房,來了個眼不見爲淨。老人坐在客廳神色愁苦,這一年的集團事務已經壓得他清減許多,也正是因此才清楚得知,在短短几年內,跡部竟以一己之力將亞洲的集團規模擴大了數倍,並知人善用,培養起了一批精英骨幹,將各個部門運作操縱得如臂使指,居然比他這個曾經一手遮天的老人更得人心。
寶貝如此殫精竭慮費盡心血的事業,臨走竟是淨身出戶分文不取,分明是怒到極點,是想徹底撇清關係一刀兩斷的意思吧。跡部光噙一抹苦笑,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願意放下一切來認錯,但是,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得到原諒?
“爺爺,小景剛回來才幾天,您這麼急做什麼!”仁王不高興了,跡部心情不好,他們也不好過,這老頭真不識趣!
“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他”跡部光囁嚅着,商場上的酷寒勁彷彿從不曾存在“你們怎麼不勸景吾回家?”
“景吾現在不會願意回去的”幸村溫和地安撫老爺子“爺爺再等等,我們會慢慢想辦法勸他,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別太着急。”
“我怎麼能不急!”老爺子虎目含淚,嘴脣抖抖索索“我已經越來越老了,說不準哪天就不在了,我……我想在死前多補償景吾,太晚了就……就沒多少時間了,你們明白嗎!”
七人很爲難,他們沒法說服跡部原諒他的祖父,事實上,他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人心都是長偏的,他們都忘不了一年前那驚險萬分的夜晚,老爺子再怎麼愧疚求和解,也抵消不了他造成的傷害。比起傷身,跡部傷得最重的還是心啊!
跡部光鬱郁離去,微微佝僂的背影辛酸蕭索,讓人心生不忍。跡部從窗簾縫隙望出去,眼神複雜難明。
今天算是雙更不?星星眼☆_☆
離完結又近了一步哈哈哈~狂笑之~
握爪!俺捨命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