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 18

中午兩人吃完了午餐,便往律師事務所去。

其實千憶心中是忐忑的,這兩天她也上網查了一下相關的資料,明白如果調解不成功,上法庭的話,自己的勝率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即使是有律師。

轉過頭看了看靠在車窗邊閉目養神的白石,千憶的心裡生出微微的歉疚感。她是知道白石有多忙的……高中的學習不比初等部,平時很多人在上課之餘,還報了補習班,而白石還有網球部的訓練任務——他總是在這一點上面不斷地苛求自己。儘管這麼累了,還得爲自己的事奔波……還有白石叔叔和阿姨,因爲是鄰居,從小就很照顧自己,這次還幫自己請律師。

也不是有壓力,只是千憶覺得,這麼重的情,要怎麼償還?

到了島澤律師事務所。

樓上,停着一輛本田,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拎着公事包,站在車旁,正在看腕上的手錶。

“增永叔叔。”白石拉着千憶,同那個男人打着招呼。

被叫做增永的男人擡起頭,看見白石,臉上表情輕鬆了一些,“我還怕你們遲到呢。”說完,看向千憶,“這位就是矢花小姐麼?”

“你好。我叫矢花千憶。”千憶連忙彎腰行禮,“今天的事要麻煩你了,增永先生。”

增永笑了笑,“你和藏之介一樣叫我增永叔叔就好。那麼,我們邊走邊聊。”

在往律師事務所裡去的時候,增永問了千憶許多的問題。

到最後,也只能一聲嘆息,拍拍千憶的肩膀,說了聲“盡力而爲”。

儘管知道勝的可能性不大,但千憶仍舊忍不住地黯然。

白石只能無言地拉着千憶,默默地給她以安慰。

進了律師事務所的會客室。

千憶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和一個男人正在交流着什麼。想到自己的處境,千憶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一種名叫“恨”的情緒,然後,眼眶微微地紅了起來。

白石一直在觀察着千憶,一看見千憶神情有些不對,手便輕輕地握了握千憶,輕輕在她耳邊說,“沒關係,你還有我們呢……”

千憶吸了吸鼻子,把淚意忍了回去。

自己的父母不關心自己,但身爲毫無血緣關係的白石家卻像疼親生女兒一樣疼自己。雖然覺得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溫暖,至少,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並不是一個人。

增永律師和對方律師談判的過程很艱辛。

期間,千憶只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兩人的談判。對於這次的談判,千憶只說了一句話:“絕不讓步。”

千憶的父親也是坐在一邊,沉默地抽着煙。

最後,談了幾個小時,也沒談出個結果。

結束以後,千憶沉默了一下,走到名爲她父親的男人的身前,“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性子裡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一面,這得感謝你。還有,那間公寓,我會把它還給媽的。這樣,誰都不用爭了。”

說完,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男人。

走出律師事務所,千憶轉身對增永律師鞠了一躬,“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不過我考慮過了,我真的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所以,這間公寓,我想把它還給我母親。手續方面的事我不太懂,所以要麻煩你了,增永律師。”

增永有些驚訝,看着眼前個子小小的女生但卻異常堅強的女生,“你已經決定了麼?”

千憶點了點頭。

白石摸摸千憶的腦袋,跟千憶認識了這麼久,他還不知道,千憶的性子裡其實也有激烈的一面。

送走增永律師。

千憶執意不要白石送她回家,反而是把白石送到了公車站臺。

“那千憶,你接下來又怎麼辦?”白石在等車時,問道。

千憶淺淺一笑,笑容裡沒有了悲傷,倒是多了幾分如釋重負,“我打算回去找我母親那邊的家族。”

“你母親的家族?”白石對這個倒是一無所知。

點了點頭,千憶說道:“其實我母親以前的家族雖然稱不上是望族,但勉強也算是名門吧。不過我母親讀書的時候因爲性子叛逆跟家族的人鬧翻了,一個人跑到了東京。”

“那你母親都和他們鬧翻了,你回去他們能接受你嗎?”白石實在是有些擔心。

千憶摸了摸鼻子,“放心吧。”

這丫頭,又來了。白石有些無奈。算了,看了她今天的表現,知道這丫頭雖然平時性子軟是軟了點,但絕對不是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人,所以他也就放心了。

公車正好來了,白石朝千憶揮揮手,“那我回大阪了,記得週末要回來。”然後便上了車。

千憶看着公車消失,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

終究還是不得不回去那邊的家族啊……雖然對白石說是一回事,但其實,在這件事上,千憶自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把握。

雖然名爲親人,但卻從來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存在罷了。對於彼此來說,都還算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吧?對方能接受自己麼?如果還是無望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辦?

想着,千憶還是覺得有些無奈和迷茫。

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千憶擡腕看看錶,已經五點了。

與其去操心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不如把眼前的事做好。還是去打工吧。

自從生病開始,千憶便拜託千代宮夜去澤田哥請了假。但今天怎麼也應該去了。還要還白石他們的律師費呢。

想着,千憶從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地圖,往打工的地方趕去。

當千憶出現在店鋪裡時,千代宮夜和澤田光一斗嘴鬥得正厲害。當兩人看見千憶下巴上包着紗布進來,都很驚訝。

“你病好了麼?”千代宮夜迎了上去,“怎麼不在家多休息幾天?還有下巴怎麼了?”

“只是感冒而已。”千憶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帶過,“下巴是不小心摔倒破了皮所以包紮了一下。正好沒事,所以就過來打工了。”

澤田光一笑嘻嘻地看着千代宮夜,“看見沒有,人家千憶多乖多可愛,你看看你?嘖嘖……”

千代宮夜白眼一番,不理會被她打上不良老闆招牌的澤田光一。拉着千憶便往店內的軟沙發上坐下。

千憶被千代宮夜的舉動搞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千代宮君,你在做什麼?”

“喏。”千代宮夜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大堆的雜誌,放到千憶面前,“你不懂網球吧?在這裡打工是需要一點網球相關專業知識的,你先把這些書看完吧。”

千憶看着眼前的雜誌,又看看千代宮夜,然後心裡便覺得有些溫暖。

她不是一個笨蛋,怎麼會看不出千代宮夜其實只是找理由讓她休息?

千憶不想說自己的遭遇是否悲慘,世界上沒有太過於絕對的事。她雖然沒有了父母的關懷,卻有了這麼多關心她的朋友。這對千憶來說,是她人生中的大幸。有了這些,便覺得其實有些事,是很微不足道的。

想起了那個和白石他們一起在大阪看煙花表演的夜晚,千憶就覺得,如果她真的走到了人生道路的盡頭,就算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就這樣離開其實也沒什麼遺憾了。因爲,她是真的很努力地在這個世界上活過了,有了關心自己的朋友,即使失去了親情,卻得到了勝似親情的友情。

她是真的很滿足,也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