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指教, 芳賀老師”千憶恭敬地朝跪坐在自己對面同自己一樣,身着和服的老太太鞠躬。
被稱作芳賀老師的老太太,全名叫做芳賀羽, 是有名的花道流派池坊派開設的專授花道的學園池坊學園非常出名的老師, 這次被千憶的外公伊久千勢請來, 教導千憶花道的。
至於爲什麼要學習花道, 那是因爲花道茶道本就不相離, 也正是有了茶道的盛行,才使插花這一藝術上升到了“道”的境界,成爲茶道里不可分割的一個組成部分。再加上, 千利休的草菴式茶道和池坊專慶的花道,都具有“無”的性格。它們都是強調從“無“的境界中發現完全的純的精神性的東西。所以, 千憶在學習茶道之餘, 兼之花道, 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芳賀羽雖然是有名的花道大師,但性格卻非常隨和。所以, 對於千憶這個雖然沒有驚人天份卻異常認真和努力的學生,很是喜愛。
回禮後,芳賀羽把千憶彎身,把千憶剛剛插好的花放到自己面前,細細地觀賞一番, “千憶, 你喜歡中國的古典文學嗎?特別是關於儒家學說類的?”
千憶遲疑一下, 搖頭。她雖然認識中國字, 對中國有特別的好感, 但是不等於她喜歡看那些文字艱澀的之乎者也的書。
芳賀羽看着千憶有些不解的神情,便笑了, “日本花道以儒家的倫理爲其哲學基礎,以禪宗爲指導,把東方的文化教義融入插花技藝之中,從中尋求一種哲理,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說明白一點,就是花道講究的是天、地、人三位一體的和諧統一。花道的道,其實就是仁義、禮義和言行,然後,把這種思想貫穿於插花技藝的造型、色彩、神韻、意境之中。造型和色彩是能夠被言傳身教的,可是所謂儒家思想裡的仁義、禮義以及插花技藝裡的神韻、意境卻只有靠自己去感悟,所以,有空的話,多讀一些古典文學,然後多想,無論是對你的茶道,還是花道,都有莫大的好處。”
“我知道了。”千憶點頭,表示記下了芳賀老師的話。
“那麼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吧。”芳賀羽微微一笑,向千憶示意後,點頭離開。
千憶知道芳賀老師還要同外公商量事情,所以也不便打擾,恭敬地起身,目送老師離開。待得老師走得遠了,這才坐下來,捶了捶因爲跪坐而麻得已經快沒有了知覺雙腿。
“千憶小姐,你的電話。”茶室門外,土倉太太手裡拿着千憶的手機,說道。
“啊~”千憶急忙起身,想要去接電話,但因爲腳太麻的關係,沒站穩,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
“哎喲喂,我說千憶小姐,你可得小心一點啊。”土倉太太眼看着不好,連忙上前去把千憶扶住,“摔倒哪裡就不好了。”
千憶朝土倉太太感激地笑笑,拿後拿過土倉太太遞給自己的手機,“喂,你好。”
“千憶嗎?我是千代宮夜。”電話裡,傳來千代宮夜熟悉的聲音。
“我知道你是千代宮,有什麼事嗎?”腿還沒有消麻,讓千憶有些難受,便就地坐了下來,一邊講電話,一邊揉腿。土倉太太也在幫忙揉着。
“我現在在神奈川啦。”千代宮夜的聲音聽起來,分外的愉悅。
“在神奈川做什麼?”
“參加射箭比賽。”
“啊?哦。”千憶這纔想起,千代宮夜在青學,參加的便是射箭部。
“所以,你來看吧。”千代宮夜說了半天,終於說出了目的。
“哈?”千憶對於千代宮夜的要求感到驚訝。
“去吧去吧。”旁邊聽着千憶和代宮夜對話的土倉太太笑眯眯地說道,因爲千憶的性格原因她還一直擔心千憶交不到朋友感到寂寞呢,現在知道千憶有朋友,哪還有不鼓勵她外出與人交往的道理。“千憶小姐下午不是沒課麼?老爺那邊我去說就好。”
千憶想了想,“好吧。”
“那麼,我去準備小姐中午要吃的便當。”土倉太太扔下一句話後,便興沖沖的離開。
千憶看看外面和煦的陽光,冬天裡難得一見的晴朗好天氣呢。去外面走走,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換好了衣服,拿好了包,千憶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先前被剃掉和做放射性治療掉光的頭髮已經長出來了,被土倉太太修剪至齊耳,柔順黑亮的短髮倒給千憶略顯蒼白的臉色增加了一絲絲好氣色。
千憶拿梳子在頭髮上隨意梳了幾下後,便拿起放在一旁的厚羽絨外套,向屋外走去。
屋外,土倉太太手裡拿着一個漂亮精緻的木製飯盒已經等着了,看着千憶出來,把手裡的飯盒遞給了千憶,“要在外面玩得開心一點哦,千憶小姐。”看着千憶的眼睛裡面,帶着關切和鼓勵。
“謝謝。”不知道該對這個在伊久家非常照顧關心自己的土倉太太說什麼,千憶只能鞠躬,深深地說了一聲謝謝。
直到千憶走出了門走得遠了,回頭,還能看見土倉太太朝自己揮手的身影。
伊久家,不,自己家,真的是個很好很溫暖的地方呢。千憶一路上,這樣想着。
“這裡這裡。”在約定地方站着的千代宮夜,看見千憶走來的身影,便拼命地揮手。
今天的千代宮夜倒是沒有特立獨行地把校服穿出那種不良少女的味道了,外套和衣服都是中規中矩的,就連耳朵上那一排誇張的耳環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小小的不甚明顯的水鑽小耳丁。
千憶走了過去,千代宮夜便挽上了她的手,然後便看見千憶手裡拎着的盒子,“這是什麼?”
千憶始終不能習慣這種身體上的接觸,想要把手從千代宮裡的手裡抽出來,但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只能無奈地說:“這是土倉太太幫我們做的中午吃的便當。”
“太好了。”千代宮夜彈了彈手指,“今天中午不用去吃餐館了。”
倆人一邊說着,一邊朝公車站臺走去。
“你在哪個學校比賽?”上了車,千憶問道。
“立海大。”千代宮夜從千憶手裡拿過了精緻的食盒,細細地觀察起來,“哇,很漂亮的食盒,吶吶,上面的花紋看上去可真有韻味。”
立海大?千憶想了想,好象在哪裡聽過這個學校的名字。對了~想起來了,是幸村就讀的那所學校吧?
說起來這所學校來,千憶又想起土倉太太似乎說過,自己的外公好象很希望自己能夠轉到神奈川的學校讀書。東京雖然到神奈川的交通很方便,但畢竟每天一來一去花上幾個小時坐車,實在是很麻煩的事。
不過,也因爲外公沒有對自己說過,所以千憶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千憶便決定,晚上回去先問問外公再作考慮吧。
“喂。”千代宮夜把食盒放到千憶手上,雙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沒好氣地說道,“魂兮歸來!”
千憶看着千代宮夜,“做什麼?”
千代宮夜翻着白眼,“還問我做什麼。我剛剛纔給你說話呢,你又走神。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再見面,結果你居然給我神遊天外。平時也不主動聯繫我,給我打電話,我很傷心吶。”
這句話,前半段是真的,後半段就誇張了,雖然千憶不是每天都打電話給她和白石,但是一週一次總是有的。再聯繫上千憶的性格,已經算是不錯了。
千憶皺眉,然後說道:“朋友,是記在心裡的。”只要他們需要她時,她隨時都在。
看着千憶的表情,千代宮夜知道千憶又把自己帶着誇張成分的話給當了真,不由得忙說道,“我這是撒嬌撒嬌啊!”然後又小聲地嘟囔道,“這性子,還是這麼嚴肅較真吶。”
千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將視線轉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