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當天下午,風間以更加苛刻的訓練再次淘汰了20人,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照在球場上無比狼狽的30人身上,在他們的面前,一個高挑的身影傲然立着,底氣十足說道,“實際上,我只需要14個人,今晚8點,後山集合,遲到者,淘汰!”

她打算用一天的時間敲定未來一個月值得她費心訓練的球員,不過這批少年,還真是優秀得叫人爲難呢。

餐廳裡紛紛擾擾,大家都在說,還要淘汰一半以上,到底誰能留下來呢?

直到現在,小池才發現,不只是龍雅和凱恩,還有幸村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在了,這是怎麼回事?

“幸村?”乾回憶道,“你還記得早上的事吧,他們都不願在風間教練手上訓練,所以自願回3號球場了,其實他還蠻護短的。”

“就因爲風間姐踢人了?”小池吃驚道,對此她倒是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替他們覺得有點可惜,“其實她力道把握得很好。”

“但是動粗是不對的,不管她力道把握得多好,她都傷人了。”

這次小池沒有說話,畢竟她也沒少捱過,確實挺疼的,但風間她總說,“我爲了醫治你,才使你吃點皮肉之苦;爲了愛你,才懲罰你。”小池最初也不理解,只是就結果來說,風間總是對的。

當晚,一路的淘汰後還剩下19個人,他們一身狼狽的站在她的面前,然而最後風間宣佈留下來的名單卻依舊只有14個,“雪名空,平等院鳳凰,鬼十次郎,越前龍馬,春水皺池,遠山金太郎,月山離島,入江奏多,君島育鬥,加治風多,跡部景吾,忍足侑士,不二週助,白石藏之介,以上,其他人可以離開了。”

“爲什麼?!”桃城不服氣的嚷道,“我們也堅持到最後了,憑什麼你一句話就結束了?”

“若是我們沒能達到你的要求被淘汰,我完全可以接受,但是……”

“難道說名單是你一早就內定的?”

“這一整天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嗎?”

經過一整天非人的訓練,卻無故被迫止步於勝利的曙光前,他們不甘心的憤怒盡數向風間撲來,“你就是這樣當教練的嗎?不公平!”

“公平?”風間好像聽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這世上從來不講,也沒辦法講,而我,也沒有義務向你們做任何解釋。”

“只要你能說得通,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恐怕是你連藉口都懶得編一個來糊弄人吧?”

“原本他們說你是個極可惡的魔頭我還不信,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道理的。”

被淘汰的人憤憤不平,而入選的人卻事不關己的瞧着,任風間站在風口浪尖。

既然她選擇做這樣的教練,也早就應該知道會面對很多像這樣的情況,若連這幾個毛頭小子都應付不過來,以後又怎麼能擔當大任?平等院沒興趣看她怎麼處理,“結束的話,我先走了。”

“恩,解散。”風間平靜的說。

待他們走盡,可就輪到她來收拾這幾個刺頭了,雖說她今天也已經很疲憊了。

大家都走了,小池回頭看看風間筆挺的背影,“沒問題吧?”

日吉首先站出來,“怎麼,想揍趴我們麼?”他家是開古武術道館的,一身功夫可不是白練的,她要是敢動手,他也不介意來兩招。

木手也站出來,“讓世界瞧瞧我們沖繩的武術吧。”

“可是對女孩子動粗不太好吧?”桃城有些猶豫。

“你覺得她是女孩子?”

“比男生還危險的女漢子還差不多。”幾個人被他惹笑了,“對對,女漢子!也比女魔頭好聽些。”

站在他們嬉笑中的風間,壓抑着有火卻沒力氣發飆的情緒,沉默不語。

躲在大樹背後的加治扯扯小池,輕聲道,“走吧,現在他們八成不會動手的。”

然而小池卻像沒聽見加治的話一樣,因爲她聽到了另一種聲音,破裂的聲音,還有人拼命大喊卻發不出響聲的壓抑着的聲音。整天混在男人堆裡充漢子,比誰都要強的她,無論在背後如何通宵憔悴、不修邊幅,但每天出門時她都是最光彩照人的明媚模樣,那種有淚流不出的感覺是有多不舒服,小池心裡清楚得很,不二心疼的話語似乎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你是個女孩子,受了委屈,可以哭,可以脆弱,可以被人保護的!”

“風間姐……”

小池握緊拳頭跳出來大吼一聲,“輸不起就別玩,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嬉笑的幾人一愣,見是小池,不悅道,“你被選上了當然這樣說。”

“就是,憑什麼我們是男的就必須要拿得起放得下,我們又不是神。”

“你們是不是神我不知道。”風間開口了,“但是這麼晚了還無視教練的指示在外遊蕩的,相信你們明天會過得很精彩,或者,就沒有明天了。”

又來這招?!雖然不服氣,但不可否認,這招她屢試不爽,幾個人狠狠的瞪了小池一眼,走了。

見他們走遠,風間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平淡的對身旁的小池說道,“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小池不動。

“明天的菜單很豐富,你會很辛苦的。”風間再次出言提醒,而小池依然站在那裡看着她,稍稍放鬆一些的她,臉上有了幾分倦意,也許她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強硬。

“風間姐,以前有個人曾跟說我,‘如果難過,想哭 就盡情的哭吧,哭完以後再笑也不遲,這樣勉強自己,會笑得很疼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小池拍着自己單薄的身板說道。

風間瞧着比自己還矮一個頭的小女孩居然拍着胸脯說要把肩膀借給她,不由笑了,“我不需要哭,哭也解決不了問題,別耍寶了,回去吧。”

也許她只想一個人靜靜,也許她的肩膀還不足以讓她放心的哭一場,就像當初她也同樣不肯在不二面前落淚。小池上前輕輕抱住風間,“至少我知道你其實並不兇,是個很好很好的教練……我們,明天見。”

“恩,明天見。”風間壓下心裡的情緒,望着小池離去的背影和另一個緊隨其後的黑影,風間從口袋裡摸出一條幹淨的手帕,“傻孩子。”

大約兩年前,風間經人引薦成爲帝丹高中網球部的外援教練,然而那時,她還是一個初中生,而帝丹高中網球部又是全國實力前十強的學校,自然少不了一些心高氣傲的球員不服年幼的風間,無論她準備了多麼巧妙精細的訓練菜單,他們都愛理不理,常常完成不到一半的量就丟在一邊,認爲堅持自己原來的訓練纔是更好的出路,只有一個叫平等院鳳凰的新生還算聽她的話一些。

“我說小風間。”井上學長笑嘻嘻的湊過來,“你就別忙會兒了,反正他們也不會聽你的。”

兩年前的風間扎着馬尾,一副無框眼鏡難掩背後的明眸,略帶一點嬰兒肥的臉龐上滿是堅定,“井上部長,也請你幫忙讓大家按照菜單進行訓練,不然按他們原來的這種訓練,今年是很難打入四強的。”

“不~要!”井上吊兒郎當兒的靠着一旁的欄杆,眼裡閃過一絲狡猾,“除非你和我約會,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怎麼樣?”

瞧着井上那滑頭的模樣,風間不屑的斷然拒絕了。

“我月山風間要找的定然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你算個什麼東西。”

說完她合上筆記本傲然轉身離去,被晾在那裡的井上臉上一片陰沉,切齒道,“月山風間,這是你自找的!”

夜深了,風間房裡的燈光依舊亮着,鍵盤不時被飛快的敲響。下週就是四強賽了,她既然插手就一定會讓他們奪得總冠軍,也好讓他們刮目相看!

但是比賽當天,一名選手遲到誤了一場雙打,一名單打選手說他昨天在風間的訓練中磨傷了腳,來不了。

風間痛心的看着隊伍如一盤散沙,雙拳握得咯吱響,“是我無能,不能組織好你們。”

“你現在才知道?”底下的人不買賬的嚷起來。

“你害我們得不得總冠軍了,還止步四強!”

“差勁!就憑你一個小女生怎麼能做的了我們的教練?不自量力!”

看大家說得差不多了,部長井上不緊不慢的站起來,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現在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那麼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部長!難道你還同意她做我們的教練嗎?別開玩笑了!”

“人嘛,總是難免一些錯誤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再給人家一次嘛。”

“但是部長,今年是你們最後一次參加全國大賽的機會了,就這樣被這個女人攪黃了,難道你不甘心嗎?!”

井上無奈的笑了笑,“說甘心又怎麼可能,但是事已至此,網球部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部員們感動的看着井上,“部長……”

一旁的風間冷笑,“就憑你們目前的本事,沒有我,根本不可能打敗利羣。”

“還在說大話!”

“井上令!”風間厲聲道,“兩年後,我會帶着我親手訓練的隊伍將你打得體無完膚!”

“兩年?恐怕我等不了那麼久,這樣吧。”井上轉身,用力按住平等院的肩膀,“鳳凰,網球部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是。”平等院鳳凰點點頭,側目還在怒火中燒的風間,如此決裂,恐怕以後很難再從她身上得到什麼資料了,真可惜!

事此還不算完,不死心的井上又秘密去找了一次風間,不知道那次他們是怎麼談崩的,只是第二天早上從不遲到早退的風間沒有出現,直到下午來時,手上包着繃帶,一臉陰沉的把井上叫到後山去,等他們出來,風間便轉學去了外地,從此,井上對她恨之入骨,隨即學校裡流言四起,風間也因此惡名遠揚。

這樣值嗎?

樹林裡,風間頹然靠樹望月,“我寧可當一個人人害怕的魔鬼教練,也不允許自己訓練的選手再次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