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內容全是我對慕容芷講述家史的複述,中間有本人的少部分腦補,各位讀者請洗耳恭聽:
很久很久以前,一支叫“慕容”的羅剎蠻夷部落從北大荒洲渡海來到天下中土冒險。儘管他們是蠻夷,但這等橫跨大洋的英雄偉績還是讓人佩服——古代的航海技術和現在是天壤之別,要渡過無邊無際,隨時有不測之險的怒海,需要極大的毅力、不怕犧牲的覺悟和更加高明的組織能力。
慕容部的酋長帖木兒?慕容正是一個意志和智力都極高的蠻夷。
那個時候正巧逢上中原王朝易代的大**世,草頭王遍地開花。這個酋長抓準中土人心思定的cháo流,聚攏了數百萬之巨的華夏流民,成了北方一股大割據勢力,極盛的時候大燕一度佔領過DìDū。一些華夏文人(可能有些是流民的後代)根據這點,宣佈慕容族建立的大燕屬於我們華夏的王統序列。
當然,大燕國完全是一個靠個人能力和威望維持的政權。帖木兒?慕容老死後,大燕國不久崩潰,湮滅在歷史之中。
像我這樣自小受過母親儒門經史教育的人,還能依稀記得中土有過這麼一個蠻夷國。那些不接觸古籍的人根本對大燕國沒有概念。
說是羅剎蠻夷,這個部落的相貌和我們中原人相差並不太大,只是他們的眼睛和眉毛更加細長。慕容芷的眉毛和眼睛就很細長,我小時候差點認成傳說中古典美女的剪水眼和黛蛾眉,直到我從母親那裡學習了華夏與蠻夷的區別後,才明白她壓根是血脈作怪。
正因爲太像我們華夏人,慕容部很輕易地融入華夏人中,百年之內便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羅剎身份。只有一個例外,就是慕容芷超級蛋疼的祖先慕容敏(她的正式蠻夷姓名是:敏敏帖木兒?慕容)。
慕容部落被融入了華夏社會,慕容族人以華夏人的身份進入華夏的各個階層,一些失去家譜的慕容族人甚至以爲自己的姓氏來自上古華夏的高貴複姓。
當時儒門撰寫的各類《氏族志》和《地方誌》也爲這種謬說推波助瀾,裡面包含了儒門“以夏變夷”的深險用心——當慕容族都自以爲是華夏人的時候,他們對華夏的危險會降爲零。
慕容敏是六百年前一個禁軍教頭的女兒。
當時“十倍音速飛刀弒君”事件已經過去了數百年,天下進入武道時代很久。
地方上的實力人物都是金丹武者,他們的武裝就是最強大軍隊(插一句,現在的世道,金丹武者能像我爹那樣混個滋潤幫主。節度使之類的就不要去想,那是元嬰之人才能去做的)。
朝廷的威望比現在還要低下。
——因爲我們這個時代,世外的修真門派開始約束自己的出師弟子或者肄業弟子在世俗的活動。當代的修真門派自封爲天下道統的繼承者,所以順手給天下王統所繫的朝廷賞了個臉。
可是,相對於**世中生命不能由己的百姓,武道時代的DìDū民的rì子還算是小康的。何況是一個禁軍教頭的女兒呢?
慕容敏從小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一面學習父親傳授的武功——這是武道時代必備的生存技能,一面學習儒門的典籍——她的夢想是做皇后娘娘,享受被所有人匍匐仰慕的感覺,而皇后必須有儒門的知識。
不用我說,讀者們一定猜到這位禁軍教頭是慕容族的直系後裔。可當時慕容敏和她的父親竟然都不知道這一點。
理由很簡單:一)慕容敏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們家的家譜,而是受了世上流通的《氏族志》的影響,以爲自己的姓氏淵源於上古華夏的高貴複姓;二)那個禁軍教頭根本不識字。他只是把《家譜》當做傳家寶供養在神龕裡,然後在每年祭祀祖先的時候請出來一下,並且堅決禁止自己的子女觸摸——那玩意可是神物。
慕容敏和那本《家譜》的歷史xìng接觸是由於女人間常有的事情:妒忌。
她是個剪水眼和黛蛾眉的古典美人,她很積極地爲了自己的夢想(或者說野心)參與宮廷的選秀活動。
可自負美貌傾城傾國的她一次次敗給姿sè和才藝遠較她平庸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唯一勝過她的地方是有個好爹:侯爺的女兒、宰相的女兒、太守的女兒、翰林學士的女兒……
慕容敏甚至無法見到皇帝,就被塞了條子的宦官和受了賄賂的畫師在海選淘汰了。
當然,其實不用有好爹,也有能見到皇帝的方法
——煙花巷子裡就有不少皇帝流連的女人。
不過,這和慕容敏的人生目標違背:她要做的不是皇帝的寵物,而是手握重權,讓天下人朝拜的娘娘。
有一天,常年jīng神鬱積的她終於發飆了。
她顧不得禁軍教頭的野蠻家法,把神龕裡的《家譜》偷出來看。
——慕容敏是第五十一代大燕皇帝(鑑於禁軍教頭只有她一個女兒)。大燕第一代皇帝在死翹翹前預感到自己王國的崩潰,在一個叫鹿鼎山的地方埋下了足以復國的寶藏(無疑是中原的民脂民膏咯)。家譜中留下了開啓寶藏的密語和寶藏地點的線索。
慕容敏爲了當娘娘,學習過大量的儒門典籍,沒想到派上了解謎的用處。費了一番功夫她終於判斷出了寶藏的地點。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很不得志,這是老天降下來的一個發達機會,她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
她捲了家中的所有積蓄,逃出了DìDū,去尋找鹿鼎山的寶藏。
她的目的可不是爲了復興什麼勞什子的大燕,在她心目中這個蠻夷之國根本和自己無關,自己引以爲傲的美人顏和慕容族的蠻夷血統壓根扯不上關係。
她在乎的是鹿鼎山的寶藏。
即使是武道時代,金銀珠寶還是世俗間貴重的東西——大量的高級機械需要外丹術點化後的jīng金、秘銀做材料;而古代說的那些珍稀寶石名礦實際是修真者冶煉飛劍法器需要的靈石。它們不僅是奢侈品,而且是高級的材料。
鹿鼎山的寶藏照樣能在當時的世上賣個好價錢。
她要用這些財富換來名利地位。
**世的路途比她想象的艱難的多,完全改變了慕容敏的小姐作風。
她要看清騙子的陷阱、提防路上的強盜,小心做人肉包子的黑店(武道時代,我們中土還很少有妖jīng出沒,她倒可以少點這方面的擔心)。
有時候她不得不用**交換情報和食物。
——和幾百輩子花不完的財富比,這點有什麼不可以賣的?
慕容敏這樣想的時候,她已經和初出DìDū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終於找到鹿鼎山,打開了寶藏。
路上覬覦寶藏的跟蹤者都被她用各種手段結果。
寶藏的各項機關都沒有觸發的跡象,她暗自替自己慶賀
——那個死帖木兒的設計還是有兩下子,沒有便宜了盜墓賊。
可她進入寶藏後,卻發現裡面空無一物,連藏財寶的箱子都沒有。
她要瘋了。
她絕不能接受!
她感覺被一隻很大的黑手耍了。
她把自己在江湖上學會的惡毒詛咒全部罵完,突然發現了一隻灰濛濛的戒指,毫不起眼的埋在塵土裡。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帖木兒?慕容的時代根本沒有修真文明,納戒這種東西壓根不存在。這枚戒指裡不會有寶藏。
——可是?萬一?如果?運氣好?
她僥倖地想誰都沒有見過神仙。雖然世人都知道修真者是文明時代末纔出現的,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仙人在文明時代中就沒有。或許曾經雄霸天下的帖木兒?慕容有機緣見到神仙,被賜予了一隻能裝幾個小山那麼多財寶的納戒?
她禱告老天保佑,自己可不想人生全搭掉。
慕容敏摩擦納戒。
她見到了一顆跳動的鮮血淋漓的人心。這是納戒裡唯一的東西。
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砰砰**跳,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這顆心算什麼寶貝。她回憶讀過的儒門典籍、各種野史志怪、還有江湖上遇到的匪夷所思的見聞。
“一定是仙丹!人蔘果一樣的仙丹!這個時代有了神通法力,就可以要什麼有什麼!有了神通,復興燕國也不成問題。死帖木兒一定是這麼想的。哈,全便宜我啦!我要回DìDū,把那些爬在我上面的人全部踩腳下,當着全天下人的面弄花那些婊子們的臉!我不但能皇后,還能當女皇帝!”
慕容敏當即抓過那顆鮮血淋漓的人心一小口一小口生吃下去。
她的雙脣猩紅,血蘸在上面,彷彿塗了極悽美的脣彩。
然後慕容敏用她的手指去抓山洞的岩石。她覺得服食了仙丹,體內應該脫胎換骨,即使沒有練習任何一門法術,肉身的十指只要有念頭,就能洞穿岩石,但她的手扎得生疼,岩石上沒有絲毫變化,只沾滿了她的沒有洗過的血手印。
她又拼命跳高,脫胎換骨後只要有心念,就算不能飛,像跳蚤那樣蹦十丈也是不成問題。
可她又失望了。
忽然一陣yīn風捲地而起,隱隱有一個鬼物在裡面像燈影般晃動。
慕容敏狂喜
——能夠攝使yīn風召喚鬼物也不錯。她可以用這種法術建一支鬼兵大軍。**世遍地是死人,一支絕對聽命於她的大軍可以輕易成型。
那隻鬼是帖木兒?慕容的樣子。
慕容敏從鬼的皇帝服飾和外貌特徵判斷。
——一定是這死鬼死後來守護這個寶藏。哈哈,以後他就是我的永世奴隸,爲本女皇征戰天下。
“第一,我不是帖木兒?慕容;第二,你還是一個螻蟻般的凡人,內功上層的水平而已。”
鬼說,他露出一個殘酷的微笑。
慕容敏嚇得往後退。
“你是什麼東西!”
“我的樣子隨你的心意,你想我是誰,我就是誰。你想着帖木兒?慕容,我就是帖木兒?慕容的樣子。”
鬼影又變成了慕容敏的模樣,
“現在你想到了自己,所以我又變成了你的模樣。”
“你騙我到這裡有什麼企圖!”
“我是你剛纔吃下的一顆妄心。以後可不要忘記爲復興大燕而努力;不然的話,會受到很重的懲罰的。”
慕容敏抱住頭狼嚎似的尖叫起來。
她周圍沒有任何東西,連寶藏都不存在。
“復興大燕”這個念頭被烙印在她的神魂裡。只要她稍敢質疑,這個念頭就變成了扎入神魂的一把念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不是**上的痛楚,而是無法祛除的心傷。
別人不能理解這個瘋女人的行爲,爲什麼這個美人會無緣無故地在官道上撕破自己的衣服,在自己的**上劃出血痕來。因爲他們看不到扎入她神魂的念刃。
等慕容敏走回DìDū的時候,她又變成了第三個女人,眼神冰冷而兇狠,完全爲復興大燕而活動的行屍走肉。
她已經對念刃麻木了。“復興大燕”無論是否可行,她都不再思考,只要去做“復興大燕”的事情,就能不受念刃的懲罰。
神魂中的她被關在一個無數“復興大燕”的念刃組成的籠子裡,只有她稍敢放棄“復興大燕”的念頭,有絲毫走出念刃籠子的嘗試,念刃就會施加給她活剮般的懲罰。這不是任何生靈可以抵抗的痛苦。
我和慕容芷手心相貼,我的心靈向她完全開放。
我甚至能看到她神魂中呈現的慕容敏的一生和心靈的獨白。
“妄心是可以傳遞和播種的。你向我開放心靈,就能看到我的妄心記錄的家族史。”
慕容芷說,
“妄心就像一枚種子,它可以種在慕容敏直系後代的血脈中,但只在一個宿主身上發芽開花,規定他的行爲。很可笑的事,播種妄心的就是宿主本人,因爲宿主會擔心後代放棄復興大燕的努力,而預作防範。慕容敏在死前把妄心種在自己的兒子上。我們家代代把妄心相傳,我父親的妄心是我祖父種下,我的妄心是我父親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