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撲哧一笑，“一根直腸管到底，這比喻好，不會是你自己想的吧。”
雷震天有些羞赧，“是王爺說的。他說我這性子好也不好，只要不誤事，他便不和我計較。”
紅鸞瞭然地點點頭，不再多問。托腮靜思，突然臉色一變，疾聲問道，“不好！宇文熠還在受臨安王打壓的時候手上有一批效忠他的名單，那些人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你的？”
月無痕微一閉眼，面色冷沉如水。他不語，一旁夜迦羅冷哼道，“自然都是先皇留給我們樓主的肱骨之臣！他是什麼東西，那些人傻了嗎，憑什麼效忠一個替身！”
“你殺人的時候手段不錯，腦子卻實在不怎麼靈光。”紅鸞冷笑，脣邊揚起一抹嘲弄，“那些人只有真的傻了，纔會不投靠宇文熠而選擇繼續效忠你的樓主！”
“你說什麼！”夜迦羅怒目橫眉，橫跨一步就要上前。
“退下！”月無痕冷喝，看向紅鸞的眸中已經顯出幾分瞭然，“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他們的情況了。”
話剛說完，黑鷹推門走了進來，面色沉重，眼中隱隱噙着怒火，“樓主，不好了！西郊的那些人，全部被宇文熠以包庇同謀之罪，緝拿下獄了！”
“我去殺了那賊子！”夜迦羅怒喝，握着鞭子就往外走。
紅鸞哈哈一笑，指着夜迦羅道，“你去你去啊，去了被宇文熠抓住更好，他馬上就要做皇帝了，你正好去給他做皇后！”
夜迦羅怒目回頭，“誰要給他做皇后，他一個替身也配！”
紅鸞嘆息搖頭，“你不要總是把替身替身的掛在嘴上，倘若他真的登基成功，扶正了身份也就沒有替身一說了。”
“那你說怎麼辦！”夜迦羅氣急，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茶碗一陣叮鈴桄榔響。
雲宸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往桌上一放，震動的桌子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紅鸞笑了笑，給師兄倒了杯犒賞茶，又送了一杯到夜迦羅跟前，“我說女鬼大人，您的名號響亮，也不用脾氣也跟着響亮吧！您先沉住氣，發火是沒有用的。您若是真的力氣多沒處用，不如紅鸞給你指個地方去消遣消遣？”
“什麼地方？”夜迦羅退開紅鸞的茶。
紅鸞聳了聳肩，自己喝，“軍機處，兵器庫！”
月無痕目光一閃，和夜迦羅相視一眼，沉聲道，“你去吧，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樓主放心，我一定給它毀個乾乾淨淨！”夜迦羅轉身欲往外走。
紅鸞喝着茶，涼涼開口，“記得動靜小點啊，被人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夜迦羅腳步一滯，回頭看了紅鸞一眼，“謝謝提醒！妖女就是妖女，果然有幾分詭計！”
說完，展身飛了出去，留下一聲驚悚的戾笑久久不散。
紅鸞打了個哆嗦，“我說月大樓主，貴派這位高手厲害的很不一般啊！”
“她的嗓子，是因爲救我才毀的。”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在紅鸞心上雖然沒起什麼波瀾，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宜繼續往下說什麼。
“讓你的人查一查，那些大臣都被抓到哪裡去了。如果方便的話，給他們帶個信，若是投降能活命，就讓他們降了吧！”紅鸞沉吟片刻，輕聲道。
月無痕點頭，黑鷹卻突然上前一步道，“不行！那些人是先皇好不容易爲樓主留下來的，怎麼能就這麼輕易便宜了那個替身！若是他們因爲受點苦就頭像，我立馬去殺了他們全家！”
紅鸞嘆息搖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去同情誰。宇文熠陰狠，卻是個替身命。月無痕有善心，奈何身邊跟的全是草包。她揚眉看向黑鷹，這個同夜迦羅一樣看他不順的成熟男子，笑道，“我問你，你是希望他們安全地回家，還是希望他們死在宇文熠的魔爪之下？若是他們當真全都被折磨死了，你就安心？倘若他們又被宇文熠好好好地放回去了，你還敢再相信他們？”
看着黑鷹一瞬間的呆愣，紅鸞繼續冷笑，“人都有怕死的時候，你能想到去殺他們家人，宇文熠就想不到？或許先皇選出來的真的都是些忠勇之士，但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們枉死？”
黑鷹默然，不解的眼神望向月無痕。
月無痕轉過頭，想了想，沉聲道，“就按照紅鸞姑娘說的辦吧。若消息能送到，告訴他們，惜雪樓已經和他們再無瓜葛，何去何從，以保重自己爲先。”
“是，屬下這就去辦。”黑鷹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隔天，外面便傳來了各國首腦都到達上京的消息。
爲了防止城內惜雪樓的人逃脫，上京城早就封鎖了城門，不得進出。此番他國遣使來朝賀，全都由大越官員親自於城外接應，然後代入城中。來了多少人，跟了多少隨從，全部都記錄在冊，然後安排單獨的驛館居住，又以保護安全爲由，派了大批的御林軍護衛在周圍。
各國使節對這種好似被監視的“照顧”雖然不滿，但礙於身在別國不好發作，也就只有暫時忍了。
令人奇怪的還有一件事。前幾天憑空消失的厲王賀蘭殤一衆人，突然又憑空冒了出來，好好地出現在了驛館裡，着實將禮部的那些官員嚇了一跳。而宇文熠對這件事卻似乎不怎麼上心，只丟下一句好好招呼便去忙別的了。
紅鸞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抿着脣笑了笑。
月無痕靜靜看着她，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昨晚出門，就是去見了他？”
“你怎麼知道我昨晚出門了？”紅鸞眉頭一挑，似笑非笑，“不錯，我是見了他。我原本是想出去看看現在城裡到底亂到了什麼程度，不曾想意外遇到了那個人。”
想到昨晚的事情，紅鸞的笑容突然冷了幾分。
當夜和月無痕談完事情，紅鸞便回了房。睡到半夜的時候，不知哪裡竄來一股冷風將她吹醒，她一睜眼，便看到窗前有道黑影一閃而過。紅鸞立刻翻身而起，躍窗跟了出去。
那人輕功雖好，卻未到頂峰，最多和宇文熠不相上下，但貴在沉穩矯健。紅鸞幾乎不用費什麼力氣，便能緊跟在其後。感覺那人似是在有意引她去什麼地方，她便也不急着上前。穿梭在暗巷間的身影快如閃電，眯着眼睛細瞧，總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
末了，那人終於在一處偏僻暗黑的甬道口停下，迴轉身，一手扯下面上的黑布錦，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孔，“紅鸞丫頭，好久不見啊！”
紅鸞瞅着司徒昭，亦跟着傻笑，“是啊是啊，差點就見不着了呢！”
司徒昭微微揚眉，但笑不語。驀地身子一閃，讓出巷道里，一頂華麗卻低調的軟轎。
紅鸞倚靠在牆邊，摸着鼻子笑道，“這大半夜的，司徒大哥就是來請我坐轎子的？早說嘛，害得我還兜了這麼大一圈。”
司徒昭笑着瞅她一眼，上前拉開了轎簾。轎子裡，一人彎腰走出，儘管暗巷裡黑咕隆咚的，卻還是能看到那人頎長身姿，一身淡紫衣袍裹着健壯的身軀，即便是浩瀚深沉的天幕都掩蓋不去那一身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
那人負手立在轎前，衝着紅鸞唯一頷首，低沉着嗓音喚了一聲，“紅鸞姑娘！”
紅鸞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臉，夜深寧靜，這響聲顯得格外的大，“我沒看錯吧，竟然是厲王殿下，您還沒走哪？”
對面，賀蘭殤對紅鸞的嘲弄不以爲意，很淡定地點了點頭，“嗯，留下看戲。”
這次到換紅鸞噎了一下，心下暗惱，怎麼這個人就這麼毒舌，除了鳳墨曦那個說話喜歡打彎彎的，也就他可以和自己一決高下了。“王爺要看戲不該去戲園子嗎，大半夜的把我喚來，有什麼可看！”
“姑娘演的戲，比任何本子都精彩，本王又豈能錯過？”賀蘭殤於玩笑這一道似乎也不示弱，兜來轉去的功夫也相當的好。
紅鸞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頓時沉下幾分。“王爺的得力手下差點就沒命了，您竟然還有心情看戲，真不懂小雷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對你這個主子如此死心塌地。”
賀蘭殤似是對這個問題仔細思考了一下，停了停才答道，“大概是因爲本王能給他提供免費的酒喝吧。所以在遇到姑娘之後，他不是很快就轉移目標了嗎？”
紅鸞的臉又黑了幾分，語氣立刻不善起來，“如今這城裡到處都有針孔，本姑娘還想多活幾日，王爺有什麼事情趕緊說，說完了我好去睡覺。”
“哦，是這樣的。”賀蘭殤又往前靠了幾步，紅鸞緊盯着他，總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危險，便跟着退了幾步。見此，賀蘭殤便也停了步子，“首先，本王要感謝姑娘又一次救了小雷的命。此等大恩，無以爲報，所以本王這次約姑娘出來，是想再應允姑娘一件事情，以此來聊表謝意。”
紅鸞揚眉，笑道，“怎麼王爺很喜歡報恩嗎？可您流傳在坊間的形象貌似不是這麼回事啊！”
“坊間之談，不信也罷。相對於傳說，姑娘不是更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嗎？”
“嗯，王爺說的極有道理。難得王爺是個這麼知恩圖報的君子，爲了維護王爺的形象，一件事的應允不接受是不行了。”紅鸞沉吟片刻，神色慎重，“既如此，我就隨便提個吧，還望王爺不要嫌棄，沒覺得大材小用纔好。”
賀蘭殤略一點頭，“姑娘請講！”
紅鸞笑笑，“別的也沒啥，就是請王爺現現身，去給新皇帝道個喜。順便，帶着其他來使就大越的招待問題給個意見啥的，就行了。”
賀蘭殤脣角含着一抹淺笑。那笑真的很淺，於他棱角分明如雕刻一般的俊顏上幾乎看不出。可紅鸞卻偏偏感覺出來了，看出來之後又覺得有些奇怪。那笑，似乎是，讚賞？
“就這麼簡單，沒有別的了嗎？”賀蘭殤望着紅鸞，黑夜下的那雙眸子狹長，卻閃亮如星。紅鸞這才注意到，賀蘭殤生了一雙很好看的鳳眸。
“額，沒了，這樣就可以了。”紅鸞從自己的驚訝中回過神，愣愣點頭。
“那，在下姑娘回去吧。”賀蘭殤轉身欲叫司徒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