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兩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剛纔紅鸞墜落的地方。詩雨薇絲毫不覺,也沒有多做停留,腳下一點,再次借力提氣前奔。
高手,之所以稱之爲高手,不僅因爲他們在殺人的時候無人能敵,還在於他們能在前一瞬的剎那微末之間便能遇見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就如此時的詩雨薇,蓮足剛一落地還未提起,她便已經察覺到危險暗道一聲不好。然還不等她有任何的反應,腳腕一緊一痛,重心偏移一個栽頭就要自石橋跌落。
詩雨薇忙拔劍猛砍,於千鈞一髮之際將劍插在了石橋縫隙裡,身子橫出去大半,於滾燙的岩漿成了平行。而頭上,露出一張明燦燦的臉,此時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怎麼樣,被串起來做燒烤的滋味如何啊?我剛纔可是給烤了好一會兒呢,就等着你來接替我了!”
詩雨薇咬牙怒瞪,卻又不敢有所動作。她知道此時自己只要稍稍一動,那劍就可能滑下來,自己就要成了這赤炎河裡的又一具白灰了。“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能怎麼樣呢?我可沒有師姐你那般帶毒的心思,一心想要置我於死地。你放心,師妹我好的很,等你被烤得差不多了,我一定給你打包帶走送到王爺跟前,讓你倆永不分離。”
詩雨薇倒吸一口冷氣,險些支持不住抓脫了手。她咬牙,翻着白眼道,“你拉我上來,我保證不再害你。”
“你的話,可信度有幾分?”紅鸞半蹲在石橋上笑得光鮮燦爛。那樣子似在告訴詩雨薇,無論你說多少我都不信。
“十分,絕對的十分!”詩雨薇抓着劍的手微微顫抖,齒縫間咯咯作響。
忽然一陣狂卷襲來,一條火舌突然竄高,繞着詩雨薇轉了個圈又落了回去。可憐詩雨薇一頭烏溜溜的秀髮,瞬間給燒去了大半,衣服也被僚得破爛不堪。
一下把詩雨薇嚇得七魂丟了三魄。自己本來就不受厲王待見,若是這引以爲傲的容貌再毀了,以後她還有什麼機會再去接近他,看着他?
“你到底想怎麼樣?”詩雨薇哆嗦着嘴脣,臉上雖然顯出害怕的神色,但眼神卻依舊倔強。
這一點紅鸞倒是還蠻欣賞的,到底還是個堅韌的女子,只不過愛的有些過了頭,容不下任何人而已,遂笑道,“不是我想怎麼樣,而是你到底想要幹嘛?爭風吃醋的事情本姑娘沒興趣,你只要好好帶我走完這條路就行了,別想要再出什麼幺蛾子!”
“好,我答應你!”詩雨薇答得飛快。身下火舌亂竄,她身上已經着了好幾處,手臂也已經麻的失了知覺。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趕快上去,然後逃開這個鬼地方。
紅鸞笑笑,身子一動讓到一邊,同時手上的絲線收回。而詩雨薇動作也快,幾乎就在紅鸞閃身撤線的時候,她就一咬牙關,撐着劍翻上身來。只是她剛上來上身便一僵,紅鸞笑嘻嘻地湊到她耳邊,笑道,“我還是對師姐你不太放心,這樣就好了不少。曖?你可別跟我說什麼身體不好保持平衡之類的鬼話,以師姐你的武功,這點路絕對不算什麼。”
詩雨薇冷哼一聲,拄着劍在前面帶路,果然如紅鸞說的那般走得四平八穩。若不是腳腕被紅鸞的琴絃割傷,只怕還能健步如飛了。
兩人花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總算是走過了那段獨橋。回過頭,紅鸞看着那翻滾的火舌,笑着擦了擦臉上的汗,“想不到清薇閣背靠的這座大山,裡面竟然這樣的玄機,若是能好好利用,一定收到很意外的效果。”
此時紅鸞望着這赤紅巖漿還帶着幾分興味,卻不想她這句話竟然在日後一語成箴。不僅真的給她帶來了意外的“驚喜”,還讓她差點把小命丟在了這裡。
從熔洞走出去,又經過了好長一段路纔看到天光。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出了洞面對的是一片蔥鬱的樹林。跟前橫了一條溪流,一眼望過去幾乎都長一個樣子,直看得紅鸞眼睛發暈。“難怪你們不擔心這裡被發現,恐怕很少有人能走到這裡來。”
詩雨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擡頭看了看天。“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完全黑了再走。我身上的穴道你什麼時候給解?”
紅鸞也學着她看了看天,笑問,“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等到晚上?”
詩雨薇氣得咬牙切齒,哼道,“現在的天色,放信號根本看不到,怎麼叫人!而且要靠觀測星位來判定方位,不然我們都會在這林子裡迷路!”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你也會迷路啊!”紅鸞瞪大了驚訝的眼睛,在詩雨薇身上瞄啊瞄。
詩雨薇被她盯得渾身發毛,“你幹嘛這種眼神看着我?”
紅鸞指了指她,又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溪,“你自己去照照看就知道了!”
詩雨薇這纔想起自己剛纔在熔漿上頭的一番火烤火燎,蹭一下站起來,急急奔到溪水邊。紅鸞嘆息着搖頭捂耳,避免了一場被尖叫荼毒的下場。
深秋的夜來得很快,詩雨薇還沒那頭亂糟糟的頭髮弄好,天就黑了下來。墨色的蒼穹稀稀拉拉的綴着幾顆不甚起眼的星星,紅鸞皺眉盯了一陣,實在研究不出從它們身上到底如何找出去的路。
好吧,對於路盲來說,再好的工具放在眼前也是擺設。
都說女子最重容貌,今天紅鸞可算是見識到了。詩雨薇爲了她那燒了至少一半的頭髮,氣得臉都青了。她對着溪水擺弄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才勉強挽了個髮髻。紅鸞在旁看着,看到最後涼涼嘆息,“我要是你啊,就乾脆把多餘的也剪了,直接扎個爽利的馬尾得了,多英氣啊!”
詩雨薇霍然回頭,咬牙恨恨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能隨便剪掉?還有,若不是被你害的,我能成現在這樣?你竟然還在那邊說風涼話!我告訴你,我若是有了什麼事,死也要拉你陪葬!”
“沒那麼嚴重吧,不就是一把頭髮而已嗎?”紅鸞愕然,無辜地摸摸鼻子,“我說,你什麼發信號讓人來接我們離開?”
詩雨薇挑眉冷笑,“怎麼,你怕了?”
“對,是有點怕了。”紅鸞老實點頭,正色道,“我怕咱們耽擱了這麼久,你沒辦法向王爺交差。到時王爺動怒,我怕姐姐你擔不起!”
“你……”詩雨薇臉色一變,卻奈何紅鸞說的是實話而不從發作。怒哼一聲,自腰間摸出信號彈,繩線一拉,噌地一聲竄上天際,綻開一朵奇異的花。
遠處一聲清嘯傳來,詩雨薇靜靜聽了三遍,才豎口回了相同的三聲。又過了片刻,密林深處,有一點火光亮起。那光起初還是極小的一點,隨着極其輕微的水波滑動聲,那光點漸漸擴大,等到了跟前才見是盞一尺見方的琉璃燈。
來人一身黑衣裹身,長髮披散,遮了大半個臉。剛一靠近便覺一股冷氣襲來,以及滿身的酒味。他撐着一葉舟筏,剛好能容三個人坐下。
黑衣人淡漠清冷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落在詩雨薇身上的時候眉峰微動,“內力?”
詩雨薇上前,氣呼呼地道,“被這丫頭鎖了,幫我解開!”
原來是一夥的,而且這黑衣人看起來還蠻厲害的樣子。紅鸞心下嘆息,想着待會兒恐怕得小心着了。
哪知黑衣人並沒有依言爲詩雨薇解穴,一轉身冷冷道,“上船!”
紅鸞“撲哧”一笑,換得那人一記冷眼掃過來。紅鸞忙擺手,“沒事沒事,上船上船!”
詩雨薇氣呼呼上船,紅鸞跟在後面,笑嘻嘻地在邊上坐了。還未坐穩,黑衣人便一撐竹竿將船劃了起來。
暗夜幽幽,只聞淡淡水聲。
紅鸞隨便往四處望了望,觸眼所及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就連樹幹都成了黑色,融進一張巨大深網之中。偶有碧綠泛紫的熒光一閃而過,伴着迅捷急匆的極輕腳步,是深藏在密林裡的小獸被驚擾,落荒而逃。
紅鸞看了看密林那有極淡影子閃過的地方,有望了望那盞泛着幽藍光澤的燈,脣邊浮起一絲笑意,“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看到魂燈!”
“認得?”撐船的黑衣人回頭,亂髮中露出一道幽綠的光。
這人真是惜字如金啊,若不是她紅鸞姑娘聰明絕頂,要理解起來還真是得費點功夫。“知道一點。聽說這魂燈是用人精血養成,每個人只能養一盞魂燈,練到一定等級能攝取他人魂魄,但這種秘術很少有人會,就算是會了,練成的人也極少。所以大部分人養魂燈,都用作震懾妖邪之用。你拿它來照明,還有個原因是爲了嚇跑那藏在樹林裡的野獸,而減少些不必要的麻煩吧!”
黑衣人垂下頭,繼續默默撐船。等到紅鸞以爲他不會說話的時候,卻又突然唸了聲,“聰明。”
詩雨薇一直盤腿閉目坐着,此時睜開眼,目光往黑衣人身上一探,“傾刃,難得你今天竟然說了這麼多的字。”
“什麼?他是傾刃?”紅鸞詫異地望着那刻意隱在黑暗裡的身影,“難怪一身酒氣,我早該想到的。除了傳說中的酒鬼,還能有誰於半睡半醒間看起來還和正常人一般。”
詩雨薇目光閃爍,上下打量着紅鸞,“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關於魂燈的事?還有,你怎麼知道傾刃處於半清醒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