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墨綠勁裝,身體短小卻修長,行動極爲靈活。傾刃的劍快如閃電,凌厲異常,卻也只能繞着那人身周。每每到了關鍵處,眼看就要擊中,那人便詭異一閃,貼着劍鋒滑了開去。
而紅鸞幾次出手,效果也和傾刃差不多,無論是左右夾擊還是上下灌頂,都傷不得那人分毫。而在那人游魚似的滑動間,到讓因爲速度太快來不及收勢的紅鸞和傾刃兩人幾次險險相撞。
時間久了,紅鸞便有些氣惱,乾脆退到一邊讓傾刃一個人去對付。
都說旁觀者清,以前還沒體會這句話的意思,然此刻紅鸞這麼一讓,站在一旁觀戰的時候到真給她看出點什麼來。脣邊浮起一絲怪笑,她擼了擼袖子,擺開一種怪異的很少有人見過的搏擊架勢。瞅準了一個機會,突然縱身撲了上去。
身後勁風襲來,那“游魚”刺客以爲又有冷兵器偷襲,本能地俯身低頭,打算再用老辦法滑出去。普通兵器或者暗器體積都不算大,身法靈活者稍一偏身就能躲過。自然,這刺客也是深諳這個道理,所以一直躲得遊刃有餘。
只是這一次,他卻料錯了。
眼見那人靈活的扭動身體,無論紅鸞用什麼兵器出招都已是枉然,卻不料紅鸞這次送出去的竟然是她自己。但見紅鸞飛身撲來,半空中突然張開雙臂,以一個擁抱大地的姿勢撲了上去,整個人掛到那人背上,在其剎那間的一個充愣之間,擡手一個手刀砍在那人後頸之上。
“砰”地一聲悶響,那刺客晃了晃腦袋,追趕過來的青衣和詩雨薇也嚇了一跳。
那刺客也不是個簡單人物,雖然後頸受到重重一擊,卻也只是晃了晃頭,然後狠狠旋了個身想要把紅鸞甩出去。可紅鸞哪裡是這麼容易就給甩掉的?這一撲上來,擡手先給了那人兩個響亮的耳光,然後趁着那人再一次呆掉的空隙,噼裡啪啦一陣拳打腳踢。
紅鸞的打法好似撒潑,然每一下所落之處都是人體重要穴位。儘管這刺客反應靈敏身體滑溜,卻也耐不住在這極短時間內紅鸞瘋狂潑婦般敲地鼠式的攻擊。
紅鸞這一撲實在不怎麼美觀,更何況現在還是騎在人家身上動手動腳。她這突然而來的舉動,讓青衣和詩雨薇全都瞪大了眼,就連萬年不改冷麪的傾刃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是不得不承認,連傾刃都拿不下的人,卻被紅鸞輕而易舉地搞定了。
等到紅鸞打累了從那人身上跳下來,那刺客也已經給揍得鼻青臉腫暈頭轉向找不着北了。原地轉悠了幾圈,還沒等他自己栽倒,就被青衣迅捷利索的彈了一指瞬間鎖了周身幾處大穴,“嗵”地一聲倒了地。
“怎麼樣,我也不賴吧!”紅鸞擡頭,衝着對面的傾刃笑。很是得意那露出來的半張臉上,顯出一絲沒來得及收住的抽搐。
“何止不賴,簡直讓人大開眼界!”詩雨薇冷笑一聲,眼露鄙夷。
紅鸞翻了個白眼,不看她,對青衣道,“快問問他,到底是什麼人。”
青衣上前,將那人拍醒,厲聲喝道,“說,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派你來的?”
綠衣刺客顯然是個漢子,不論青衣怎麼逼問都不開口。青衣氣急,冷冷一笑,“你不說?很好!傾刃……”
一直留意着刺客神色的紅鸞此時突然叫道,“快扼住他的嘴,他要服毒!”
但凡職業刺客,都習慣性在身上藏有立時斃命的毒藥,在任務失敗將要面臨嚴刑拷問的時候服下自盡。最厲害的一種便是藏在口腔牙縫之間,一旦到了必要的時候,便立刻咬碎結束自己的生命。
紅鸞一直注意着綠衣刺客的神色,當聽見青衣那聲冷笑的時候,那刺客顴骨微動,立時就被紅鸞猜到是要服毒了。
果然,傾刃扣住他下顎,迫開口摳出一枚黑色藥丸。
那人見自殺失敗,立時變了臉色,目露驚惶。
青衣卻是冷冷一笑,一揮手,“帶下去處理吧。”
傾刃和青衣帶着刺客去審問,詩雨薇卻留了下來。她斜着眼上下打量着紅鸞,最後搖頭道,“真是看不出你到底哪裡好,衝動粗魯,跟潑婦沒什麼兩樣!”
“我粗魯?我潑婦?”紅鸞指着自己鼻尖,忽而一笑,“是啊,我是粗魯,不過至少頭髮是完整的,對得起父母,尤其是厲王殿下!”
“你!”被說到痛處的詩雨薇氣結,甩袖就欲離開,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詭異一笑,“你剛纔是在門外?你在幹嘛,在偷聽?”
“你錯了。”紅鸞伸出一根手指,在詩雨薇眼前搖了搖,“我不是偷聽,而是大大方方地聽!身爲清薇閣的一份子,厲王對我有救命之恩,他有事,我怎麼能坐視不理?我說的對不對,我的好師姐?”
詩雨薇張了張嘴,想要有些話現在還不能說,當下一聲冷哼,蹬蹬跑了開去。
審問很快有了結果,原來那人竟是柔然派來的探子,來打探賀蘭殤的下落。
紅鸞聽到的時候很是挑了挑眉,在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外加一個漠視眼的情境下,終於忍不住,雙手一攤,狠狠拍在桌上,“現在,你們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我不問,你們就死耗在這裡,等着敵人把我們困死在這兒?”
青衣臉上閃過訝然,“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紅鸞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城裡都亂成這樣了,想不知道都難。而且自從密林出來,我們就一直待在這裡,無非就是兩個原因,一是等人,二是走不了了。原本我以爲是前者,可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來看,現在我們怕是已經給困在這城裡了。”
青衣瞪大了眼睛,又問了句相同的話,“姑娘怎麼知道的?”
紅鸞再次翻了個白眼,“如果是等人,哪有這麼久了都不來的?而且單純的等人,你們一定會告知一聲,而不是隱瞞不說。一路上馬不停蹄地趕路到了這裡,顯然是事先商定了什麼急着趕去,可到了地方又不着急了,說明是沒趕上。而停在這裡遲遲不走,也沒別的動作,神色上漸顯慌張,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不好掌控的事情。眼下全城動亂,百姓紛紛逃竄,到處都透着一絲緊張,很明顯是要打仗了。而到了今天傍晚的時候,幾波早上趕着車出去的又都返了回來,神色惶恐,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出不去了!”
話音落,是久久的沉默。
傾刃偏頭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回身,將自己那半張臉藏得更深。青衣愕然之後是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三個人中也就詩雨薇的表情最豐富。從不屑到驚訝,從驚訝到疑惑,又從疑惑到氣憤。至於氣個啥,紅鸞姑娘懶得去猜。
他們不說話,紅鸞就坐在一旁嗑瓜子。沉默了一陣,還是青衣先開了口。“既然姑娘將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徹,那可有解決之法?”
紅鸞吐出一口瓜子皮,揚眉冷笑,“你當我是通靈大神,還是掐指算命的?我能分析的只是眼前看得到的,我不知道的東西,怎麼解決?青衣姐姐若是不願告知實情,紅鸞絕不勉強,但也請姐姐別爲難紅鸞,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我當你有多大本事,剛纔還說的頭頭是道,現在又開始往外推脫。沒本事就不要逞英雄,圖個口舌之能!”詩雨薇橫眉冷笑,目露譏誚。
青衣面色一沉,瞪了過去,“孟婆,注意你的態度!”
詩雨薇怒哼,頭撇到一邊。
“紅鸞姑娘,是青衣不好,怕紅鸞姑娘受到驚嚇,所以一直不敢將實情告知。如今見姑娘膽色實非常人可比,原是青衣看走了眼,還請姑娘不要見怪。”青衣起身走到紅鸞跟前,盈盈一禮,客氣恭敬。
跟詩雨薇比起來,紅鸞總算見識到什麼叫懂大義識大體了。同樣是厲王身邊的人,青衣就顯然比詩雨薇要大方得體的多。
趕緊扶了青衣起來,笑道,“姐姐不必如此。我們既然一起在這裡,若真有什麼事自然是要互相照應,齊心共度的。”
“姑娘說的極是,我這就把情況跟姑娘詳細道來。”青衣接得飛快,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讓紅鸞改口似的。
“青衣不可以,她有問題!”詩雨薇衝上來想要打開青衣和紅鸞相握的手,忽地白光一閃,似一線流星劃過,帶着絲絲涼涼的冰冷氣息從詩雨薇手上一閃而逝。
儘管詩雨薇已經在第一時間撤回了手,卻還是被那凌厲森然的劍氣所傷,留下一條極細極深的傷口,血流成一線。“傾刃,你居然對我動手!”
傾刃還是保持着從他坐到這裡之後就一直沒變過的姿勢,恍若他的劍從來沒有出過鞘。若不是紅鸞眼力極好,看到那一線流光從傾刃袖間竄出,到自己跟前一滑又折了回去,真的很難相信他剛纔出過劍。
低頭,對詩雨薇的怒喝置若罔聞。
青衣卻在這時突然一擡手,一晃之間抓上詩雨薇手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詩雨薇咬牙痛呼,額冒冷汗。
她出手極快,比之剛纔傾刃的袖劍絲毫不差,甚至還要快上一分。紅鸞只看到一個影子在眼前一晃,詩雨薇的手腕就已經廢掉。
“這次小小懲戒,下次再犯,斷的就不只是手腕了!”青衣語聲極冷,詩雨薇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態,握着脫臼的手腕,咬脣哼了一聲,闖出門去。
紅鸞挑了挑眉,對這個青衣的興趣又多了一分。詩雨薇既然敢對賀蘭殤動心思,還敢對她吆喝,身份應該低不到哪裡去。可對於青衣的出手呵斥,她卻不敢還上一分,顯然青衣的地位比她還要高,這個青衣懂大義識大體,就剛纔露那一手來看,武功也是極好。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都沒有發覺,可見青衣的武功很可能在她之上。
青衣看着詩雨薇奪門而出,冷沉的神色稍稍緩和,回過頭時就已換上一副溫和笑臉,“紅鸞姑娘,青衣爲先前對你的隱瞞感到抱歉。而眼下的形式已經不是青衣所能掌控的了,王爺一直誇讚姑娘足智多謀,恐怕這次真的要勞煩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