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彌緊咬着牙,眼神冷厲,卻有着一絲掩飾不住地頹喪。她清楚地知道肅妍兒接下來會有着什麼樣的命運,可她救不了她。
雖然肅妍兒傲慢無禮,她對這個女人並沒有絲毫喜愛,可她卻不應該受到這樣可怕的摧殘。
在這樣一個以貞潔爲要的朝代,一個女子受到這樣的摧殘而後死去,不僅不會得到人們的憐憫,反而會受人鄙夷,甚至連祖墓也無法進去。
可鹿彌無能爲力,因爲她與肅妍兒並沒有多大區別,如果那個紫眸男子發現她沒有了價值,恐怕肅妍兒就是她接下來的命運。
遠處傳來女子聲嘶力竭的嘶喊,衣料撕裂的聲音在鹿彌的耳朵裡,就像是有人在撕扯着她的心。鹿彌捂緊耳朵,可那些男人猥褻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地傳入她的耳朵裡。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天,這三天裡有四個小姐被人接了出去,但更多的年輕小姐受到了像肅妍兒那樣的摧殘,剩下的就只有鹿彌和一位翰林院院長的嫡女池薰姝。
這位翰林院的小姐模樣尤其美麗,猶如遺世獨立的一朵仙姝,她並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可怕或恐懼。從第一天來這裡開始,鹿彌就注意到了她,這位池小姐甚至比鹿彌還有鎮定,似乎她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出去,故而對於其他貴族小姐的悽慘下次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同情。
這就是鹿彌注意到她的地方,她似乎有着比男子還要強大的鎮定氣場,對任何事情都渾不在意。
鹿彌琢磨她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池小姐,你還好嗎?”
池薰姝轉頭看了她一眼,禮貌而疏離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池小姐,你們家裡的人大概會什麼時候接你出去啊?”鹿彌再接再厲。
“我不知道。鹿小姐有什麼事情嗎?”池薰姝似乎對鹿彌沒什麼好感,說話不冷不熱。
鹿彌被她那冷冰冰的態度嗆了一番。暗暗撇嘴,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還擺什麼大小姐的架子,這些皇都的小姐,真是一個比一個令人佩服。
鹿彌算是無語了,不再說話。
一個黑衣人打開了她的鎖,聲音冰冷,十分程序化。
“鹿彌,主子要見你。”
鹿彌被蒙上眼睛,跟着一個紫紋黑衣人慢慢走着。
按照她的經驗,這應該是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或者說是暗室一類的東西。不然不可能給她蒙上黑布,一般矇眼睛要麼是砍頭時候爲了不那麼噁心,要麼就是進入一個隱秘的地方,爲了不讓人記住那條路。
不過鹿彌對此早有預料,這幾天她可不是光坐着等死,每次她都會威脅那兩個黑衣人,要他們幫她帶一點點東西,這些東西分別放起來都十分普通,或者說沒什麼奇怪之處。
可按照現代的化學配製,配出一些能夠追蹤道路的粉末還是沒有問題的。
科學纔是最偉大的老師!哦耶!
不過鹿彌真的有些忐忑,不知道那個可怕的男人這次找她,到底是爲了什麼事。
鹿彌真的有些忐忑,不知道那個可怕的男人這次找她,到底是爲了什麼事。
前面的人停了下來,鹿彌眼前的黑布被人取下,眼睛暈眩了片刻,接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這真是一
個好地方。前方如綢緞一般的瀑布從九天之上一瀉而下,聲音如雷鳴響亮。瀑布旁連着一條長長的白石橋,通向一方長亭。難以想象,竟然有人敢作出這樣的設計,在瀑布下建橋,簡直匪夷所思。然而居然還成功了,看樣子十分堅固,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出什麼問題。
真是神蹟!
那個紫眸男子戴着金色面具,白衣勝雪,端坐在長亭間,身後煙柳畫橋,繁花似錦,彷彿畫中之境,美好無限。
他腰間的玉牌如游龍附鳳,精美奪目,即使相隔很遠,也一下子吸引了鹿彌的目光。
那個紫眸男子擺了擺手,押着鹿彌的兩個黑衣人退了下去。
鹿彌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的對面,紫眸男子對她粗魯的舉動早已經習慣了,十分淡定地撥弄着面前的茶具。
鹿彌對他的穿衣風格表示十萬分的鄙視。
“喂,你爲什麼每次穿衣總是這麼沒品味啊,不是純黑就是純白,除了去殉葬就像是去參加葬禮。”
紫眸男子微微勾起脣角,“因爲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會有葬禮啊!”
“那照你這麼說的話,你穿黑衣服的時候,不就是準備隨時隨地地給人家陪葬?”鹿彌覺得他這個邏輯這個挺有趣。
紫眸男子卻出乎意料地格外認真地點了點頭,眼神飄忽。
“幹我們這一行總有那一天,就像是食人花捕食動物,也終有可能被動物咬死一樣。”他說得彷彿十分尋常,“所以我隨時隨地準備好給別人送葬,或者做好進入墳墓的打算。那樣,死的時候也會比較好看,畢竟沒人給我們收屍。”
鹿彌怔住了,忽然心中某一塊地方坍塌下來,有一種柔軟的感覺,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憐憫。
這樣可怕的人生,爲什麼說得那樣尋常呢?彷彿連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紫眸男子似乎注意到鹿彌的眼神,笑容譏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還輪不到你來可憐我!至少在我給別人陪葬前,我一直都是過着送葬的生活。”
他平靜的話語中帶着駭人的殺氣,鹿彌看着他一身的純白無瑕,緩緩開口:“那麼,你這一次,是要爲誰送葬?”
“或許是你。”紫眸男子玩味地看着鹿彌,“或者是其他人代替你。”
“你說的什麼意思?”
“我已經將你的消息告訴了雲錦淵,你今後的命運,取決於他的選擇。”紫眸男子挑眉,“你這幾天,應該已經知道那些失敗的女人的命運了吧!”
鹿彌忽然覺得憤怒,“我和雲錦淵早已經沒有關係了!”
“那樣可就慘了!你恐怕會比那個肅,什麼來着?反正你會比她的下場悽慘許多。”紫眸男子露出危險的笑容。
鹿彌憤怒地看着他,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這個男人果然是一個魔鬼。
“別這樣看着我嘛!好像要吃了我似的。”紫眸男子笑起來,“其實我覺得你贏的可能性很大哦。”
“你知道池薰姝嗎?”他說。
“那個高貴的傲氣凌人的翰林院大小姐?我知道她,就和我住在隔壁嘛!”鹿彌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提到那個女人。
“那你可真是消息不靈通。那個驕傲的大小姐可不是什麼普通人,人家琴
棋書畫樣樣精通,飽讀詩書。”
“基本上每個大臣家能上得檯面的小姐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飽讀詩書來着,當然,除了我。”鹿彌反駁他。
“你對自己的認識倒是蠻透徹的。不過人家池小姐的親爹可是雲錦淵的授業恩師哦,他們倆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哦,這一點你不知道吧!”紫眸男子顯得格外興奮地拍拍鹿彌的肩膀,“你說,雲錦淵是選擇救你還是救她呢?”
鹿彌心頭一冷,撇過頭去不再說話。
紫眸男子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擺弄自己的茶具,道:“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嘛!我要是他啊我肯定救你啦,你說是吧!”
鹿彌依舊不說話。
紫眸男子似乎對鹿彌的反應早有預料,沒什麼驚奇,突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
“你知道我是誰嗎?”
鹿彌不明所以,還是回答了一句。
“殊烙。”
“很好。”紫眸男子便不再說話。
兩個黑衣人不聲不響在鹿彌身後出現,一條汗巾捂到鹿彌口鼻,汗巾上的蒙汗藥藥性很強,鹿彌掙扎了一兩下,便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一片蒼涼的翠綠。
中央的池塘彷彿深淵,連一絲波瀾也無,四周空曠無物,只有水滴單調的的聲音。
嘀嗒。
嘀嗒。
嘀嗒。
好寂靜啊!彷彿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當鹿彌再次睜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一方石牀上,冰冷徹骨,散發着淡淡的寒氣。
石牀與整個山洞連在一起,山洞與裡面所有的景物連在一起,整個山洞呈現出一種和諧的統一。
裡面沒有鮮花,沒有小草,甚至連一隻蟑螂也沒有。除了翠綠的苔蘚,裡面只有鹿彌一個會呼吸的生物。
淡淡的陽光不知從哪裡穿透進來,空氣中乾淨得了一絲灰塵也無。除了鹿彌,再無其他。
鹿彌在山洞中到處摸索,沒有門,也沒有密室,這裡真的只是一個山洞。卻沒有來路,也沒有去路。
像是一個空心的圓球,沒有一絲縫隙,能讓鹿彌逃出去。
她找了很久,但這裡連日影也沒有,她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也沒有時間觀念,只能憑經驗一點一點地計算。
直到她的雙腿腫痛,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直到她的雙手鮮血淋漓,再也沒有完好的地方摸索;直到她的聲音嘶啞,再也說不出安慰自己的話,嘀嗒。
嘀嗒。
好安靜啊!好安靜啊!
好像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好像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就算她死在這裡,其實也是沒有關係的吧!
是啊,從一開始,一直都只有她一個人啊!其實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啊!
原來她努力了這麼久,努力地欺騙自己,鹿彌慢慢的將自己蜷縮起來,縮成小小的小小的一個球,埋在雙臂間的頭傳來哭泣的嗓音。
“原來到頭來,一直只有我一個人啊!”
她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也曾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不要偷偷抱着某種希望,可真正到她咬牙等待的時候,她才發現一點一滴是如此地難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