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不等他叫,我便早早自己起牀,因爲段天賜答應我這幾日不上朝在家陪我,所以他都不會很早出府,但不上朝並不代表沒有工作,而且在結婚前還有許多婚禮上的事情要他定奪,所以他早早便起牀去了書房,只會在吃午飯前過來叫我起牀,以我的睡功,每日不睡得昏天黑地是不會醒的,故,早飯——省了,午飯——錯後。
叫來平兒,洗漱完畢,將柔順如瀑的青絲高高挽起,挽成一個男人的髮髻,再換上一身雪白的男裝,絕美的男人出現在銅鏡中,如果段天賜的陽剛之美中夾雜着不染凡塵的氣質,憂鬱,孤傲。那麼我這絕美小男人則是陰柔中帶着嬌媚,我慫慫鼻,以前的容貌還能裝裝男人,怎麼着也能看着算是個清秀的男人,如今現在的模樣卻怎麼扮也扮不像,怎麼看怎麼像現代傳說中的‘鴨子’,只不過這‘鴨子’似乎看着柔弱了些,估計合不了富婆的口味,頂多吊吊富男的胃口,還得是有特別嗜好的。
平兒乖巧地低着頭站在我身後,兩隻纖纖玉手在她淡粉色裙子前緊緊交織,看着我不正常的舉動,一會兒拋個媚眼,一會兒‘啪’地一聲摺扇一搖,一會兒又猶抱琵琶半遮面,狐疑的眼中仍舊帶着怯懦,卻不敢多嘴半分。
我哀怨地重重嘆了一口氣,終還是無聲地忍了,走出臥房,舉步移向書房,路遇下人皆一臉驚豔,許是很久沒有人看到我的男人裝扮,不禁都好奇,我這向來不安分因子爆溢的準王妃又有了什麼鬼主意,卻沒人敢上前詢問,便是身邊的平兒,也只是小心地跟在身後聽候指示,依舊無聲無息,有時候我開始懷疑,難道掛着如此美豔嬌媚容貌的我是個蛇蠍心腸不成?否則她爲何如此怕我?或者我毒死了她全家?自己怎麼不記得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換做是小翠早就像縫不上嘴的烏鴉叫個不停了。
一路無視所有人的存在,大搖大擺地走到書房門口,剛要拍門,手在落下的同時,門卻開了,老總管本要退出,卻到一位一身白裝的絕美男人,不禁愣在了原地,眼裡一抹不解,沒有人通報怎麼會有一個不相識的男人進了王府?再細一看,才發現此人正是我,故眼神又恢復正常,只是當着王爺的面緊盯了我那麼久,覺得過於失禮,便趕緊給我請安:“王妃……屬下給王妃請安……”。
“老總管不必多禮,快起來吧。”我大咧地合上摺扇,一手背於身後,略含首,一副公子哥作風,嘴角掛着玩世不恭的笑,更顯得風流倜儻。
“是……屬下還有事要辦,先行一步了……”老總管畢竟與我認識的時間較長,又知道我與段天賜的許多事,也知我的脾氣、性格,倒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好,老總管慢走……”我也是很尊敬他的,畢竟他的兒子是段天賜的恩人,又是老年喪子,儘管如此,老總管又把王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規規矩矩,讓段天賜少操了很多心,得到主子的尊敬也是配的。
“雪兒……”段天賜聽到我們說話聲,本低頭看着公文的他,便站起身,向外走來,輕輕一喚含着一絲詫異。也是,這可是頭一回自己早起呢,他當然不解。
“天賜兄——”我的聲音故意壓粗,繞過老總管又是一位公子形象,摺扇照舊搖在手裡,不緊不慢。
老總管看我這樣,嘴角偷偷掛着一抹不易察覺地笑,招呼了平兒一起退了出去,轉手關上了書房的門。
“雪兒……?你這是什麼打扮?”段天賜微微皺眉以示他的不滿。
“什麼什麼打扮?當然是男人的打扮了。”我給他一個肯定地回答。
“怎麼穿成這樣?”他繼續。
“你忘了?說好今天要出去的,叫上月兒姐姐,小翠,還有振虎。”
“我沒忘,但……也不用穿成這樣啊?”他的表情明顯告訴我,我在胡鬧。
“你不是說怕被人圍嗎?穿成這樣不就沒事了?現在我可是個男人~。”我復又壓粗聲音,學着男人的樣子說話,把他逗樂。
“噗——,嗯,嗯,嗯,是男人,不過就是個小了幾號的小男人,只是這小男人長得也太……哈哈哈哈……”他終於忍不住了,毫無形象地大笑。
“笑什麼!小几號怎麼了?長得怎麼了?不就是比你絕美了點,比你顯得柔媚了點,比你顯得更仙人了點嗎!不許笑!”我氣結,扔掉扇子,玉手如貓爪子般上去捂他的嘴。
“好好好,不笑,不笑,但你是從哪兒搞來這套衣服的?這顏色和我的一樣……”他求饒,其實主要是怕傷到我,怎麼說現在我纔是整個王府的重點保護,傷不得,碰不得,得罪不得,放在手心裡捧着都怕化了。
“不好看嗎?你看,咱倆站一起,像不像情侶裝?哦,不對,是兄弟裝。”我見他求饒便暫且放過他,轉而站並排站在他身旁。
“嗯,好看,呵呵,是有點像……不過你真的打算這樣出門?”他的眼中有幾分讚歎,卻更多的是顧慮。
“是啊,怎麼了?”我不解。
“二個男人……這個……”段天賜開始糾結了。
我當然知道他糾結的是什麼,但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想穿成這樣出門啊,這樣才自由,纔不會像每次出門那樣,不許這個不許那個,什麼都要小心,無趣無趣,太無趣。所以,忽視他的表情,忽視他的話,忽視他的糾結,全部忽視,裝傻。
“這樣很好,就這麼定了,天賜~你還要工作多長時間才能出門?要不我先去找姐姐他們吧?你忙完了再去找我們,反正昨個兒已經讓平兒派人通知他們了,估計他們也準備好了。”我撒嬌,半個身子掛在他的胳膊上,磨來蹭去。
“雪兒……你這樣是想讓我現在吃了你嗎……?”他的聲音有些曖昧,深隧的鳳眸裡閃着危險的信號。
“不不不——”我慌忙放開他,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然後重重呼出一口氣,怎麼把這個忘了?好像很久沒有喂他了,我可不想被他拖進房裡,那樣恐怕今天不用出門了。
哎……
“呵呵……走吧……昨個跟他們約在未名茶樓等,不過沒想到你今個會自己起得這樣早,不如我們先過去吃點東西如何?”他心情大好,每每這樣逗完我,他都好像很爽快,好像只有這時纔有他男人的尊嚴。
“哦,好吧,那咱們快走吧~”
出了門,坐在馬車上,不多會兒便來到了未名茶樓,這家茶樓離王府並不是很遠,在茉莉城也是最有名氣的,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夠隨便進得來的,正因爲三六九等分得很清,所以也省了許多麻煩,來這兒的人大不分都是王公貴族,也就沒有什麼人會對我們的面相那麼不要命地在意了。反而使我們在這方面輕鬆了很多,只是那些討人厭的應酬也是我不喜歡的,不過那是段天賜的事兒,反正今天是一身男裝,給他們半個臉,恐怕也沒人認得出我便是那傾國傾城的準四王妃。
要了一間雅間,還未就座,便聽到月兒和楚易的聲音。
“喲~這位美人可是那傳說中溫柔賢惠的楚夫人?”我猛然擋在月兒的前面,一個措手不及,摺扇輕佻地挑起月兒尖細的下巴。
“放肆!”楚易怒喝,一掌便擊了過來。
因爲楚易一直站在月兒的後面,便沒有看到我的面容,更因爲我對月兒的無禮,完全不計來者是誰,這一掌聲勁有力,直擊我的胸口,我來不及求救,只得緊閉雙眼,準備硬受這一掌,卻等了幾秒也沒有感到身上的疼痛。
“王爺……!”楚易的聲音,有些疑惑。
我緩緩睜開眼,只見楚易將已經嚇傻的月兒護在身後,段天賜以掌還掌用內力將楚易震出一米遠的距離,讓他離開了我身邊,卻也沒有到受傷的地步,而我,不知何時也被他納入懷中。
“楚易!不問青紅皁白便出手可不像你的風格!”段天賜聲音冷冽,一股危險的黑暗氣息蔓延。
“可是王爺……他,他調戲月兒!”楚易第一次頂撞了段天賜。
我透過段天賜寬大的袖袍,偷偷瞄去,卻見楚易一臉忿恨,咬牙切齒地瞪着我,月兒因爲這突變,臉色有些白,緊緊抓住楚易的手,驚魂未定。
“哈哈哈哈——”我大笑,索性拉開段天賜的手,站在楚易面前,摺扇‘啪’地一聲,帥氣地展開,聲音依舊壓粗,沉聲道:“楚易,你好大的膽子,你看看我是誰?!”
楚易見我如此狂妄,大有優勢欺人之勢,更加惱怒,卻礙於段天賜在場,不敢如何,只得聽我的話,仔細一看,不看則已,一看不禁倒退數步,眼看着冷汗涔滿前額。
倒是月兒反應更快,不至信地驚呼:“雪兒?!”
“臣!罪該萬死!險些釀出大禍!”楚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捶胸頓足,一臉的後悔。
“行了,行了,什麼罪該萬死,我不過是逗逗姐姐而已,沒事了,沒事了,不過,我說姐姐,你可真好福氣,你看楚大哥對你可真是沒話說了,居然爲你改了性子,哈哈哈,看來你倆甚是恩愛嘛~”我見楚易如此當真,知道自己玩兒得有些大了,只好出來圓場,索性轉個話題,拉過月兒的手徑直往裡走,路過段天賜的身邊還不忘踢他一腳,給他個眼色,那意思很明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別影響心情。
段天賜見我如此,無聲息地嘆了口氣,聲音緩和了許多:“行了,起來吧,只怪雪兒太調皮,怪不得你……”
楚易這才起身,卻仍是心中一陣惡寒,這一掌若真的讓我捱上恐怕不死也要內傷了。
“臣妾給王爺請安……”月兒脫開我的手,轉過身規規矩矩地給段天賜行了個禮。
“不愧是何大人的女兒,知書達禮,臨危不亂,楚易能如此上心也就不稀奇了,今日只是結伴出遊,在外無須多禮,平身吧。”段天賜說完便徑自走進廂房,喝茶去了。
“好了,姐姐,楚大哥,快進來吧,什麼請不請安的,麻煩。”我這次索性拉住他倆的手,直接拖進房內。
“雪兒……拉拉扯扯地……你說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幸好王爺護住,否則……否則你知道那一掌下去……傷了你怎麼辦?!”雖然楚易說着是在責怪我,可任誰聽都像在是責怪自己。
“呵呵,只是想和你們開個玩笑嘛,誰知你今天也會跟着來的?再說如果我不這樣,又怎麼能試出你對月兒姐姐到底有多真心呢?說實話,如果你剛纔沒有反應,沒準我真會攛掇月兒姐姐離開你呢,你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剛纔的反應了?”我端起茶碗,悠哉地送到嘴邊,卻被一旁不語的段天賜奪了去,換成了一碗蜜水,我白他一眼,繼續往嘴裡送,他卻。
“雪兒……說些什麼胡話?什麼離開不離開的……?既嫁了……便是一輩子……怎可輕言離開呢?”月兒嬌嗔地輕打了一下我的手,嬾白的小臉紅得如鮮靈的草莓,不好意思地別開,更顯得嬌羞。
“喲喲喲~你倆可真是~這情話說得我都跟着臉紅了呢~”我佯裝害羞,雙手假意撫着雙腮,卻露出一臉地賊笑,嘴上依舊不饒人。
“雪兒……不要再拿我們開玩笑了吧,我看果真是王爺太寵你了……哎,讓你如此無法無天的折騰……”楚易汗言。
“呵呵,你們都到齊了,看來就差我們了,不好意思,讓王爺與楚兄久等了……”人還未到便聽到威振虎的聲音。
我們齊齊看向門口處,便見振虎與小翠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紛紛向我們施禮。
“小姐~!”倒是小翠明明想我得很,卻又礙於在場各位均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倒是她一個小丫頭不能壞了規矩,只得站在我身邊,不敢再多說什麼。
“小翠,快讓我看看,看看振虎有沒有虐待你,把你給餓瘦了,哎呀,果真瘦了!振虎難道你真虐待她了?”我故意誇張地說。
“雪兒,你可真冤枉死我了,我哪兒敢虐待你身邊的紅人啊?王爺可得給評評理了,呵呵,是小丫頭她自己,整夜整夜的看那些帳目和我給她的書籍,一直沒有睡好,我怎麼勸她,她都不聽,非說是怕丟了你的臉,現在卻來怪我,你讓我如何是好?”振虎委屈地大倒苦水。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齊了,便出發吧。”段天賜看着我到處招惹事非,一副人嫌狗不待見的樣子,只寵溺地一笑,搖了搖頭,俊美的臉上充滿包容。
“嗯,走吧,月兒姐姐,小翠,咱們走前面,不要理他們,讓他們在後面當保鏢。”我左手摟着小翠的腰,右手拉着月兒的手,好一副風流倜儻,紈絝子弟模樣,倒是她倆羞得想躲又怕不小心碰到我傷了我嬌貴的身子,無奈又無助的樣子,直叫我覺得好笑。
“雪兒!”
“雪兒!”
兩個快要瘋掉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楚易,一個段天賜。下一秒,何月兒被摟入楚易懷裡,而我則被如小貓兒般拎到段天賜臂彎內,動彈不得。
“幹嘛~?天賜~放開我嘛~”我掙扎,本就一身男裝的我,在另一個大我幾號的男人懷裡撒嬌,在衆人眼裡總是有那麼幾分怪異,說不出的彆扭,只有我們這兩個當事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呃……這個……真要這樣出去,會不會傳出什麼不利於王爺的話呢……?”振虎撓頭道。
“王爺名聲壞了,也總比月兒的名聲被這丫頭壞了強,只能委屈王爺了……”楚易撓頭,這時候還是明哲保身爲上上之策。
“雪兒!不許再胡閡!你現在一身男裝,左擁右抱成什麼樣子,你老老實在我身邊,不許亂跑。”段天賜實在忍無可忍終於發了彪,只是話裡仍舊帶着溫柔,對我這從來都無視他的人完全沒有力度。
“男人在外面不都是這樣?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最好後面再排一隊!”我不服。
“雪兒!那是別的男人,你何時見我們三個大男人這樣過?”段天賜無語。
“振虎以前在尚府爲了應酬有時候會這樣吧?你嘛爲了應酬我怎麼知道?楚大哥跟在你身邊會不會我就更不知道了。”我一箭三雕一句話全部概括。
“我從沒有過!”楚易聽我這樣說急急向月兒解釋。
“難道你很想讓本王也那樣不成?!”段天賜突然一臉曖昧地湊到我耳邊,低語。
“你敢試試,我就敢讓你再也看不見我~!”我被他一激,終於沒了胡鬧的心情,索性拉着小翠,月兒自顧自向外走去。
出門,猛然回頭怨毒地剜他一眼,卻見他正得意地看着我笑,方知上了他的當,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