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醒了!這個消息不脛而走,頓時梅國的後院熱鬧了起來,皇上妃嬪不多,聽到我醒了紛紛前來慰問,就連那些宮女太監都高興得流出了眼淚,皇上身邊的老太監頂着一雙泛着水汽的水汪汪的小眼睛顫顫地說道:“這回好了,這回好了,王妃終於醒了,奴才們就放心了!”話還未說完居然真的哭了起來,看得我真是一愣一愣的。
這戲演得太真了吧?扭頭看着向段天賜,他只是笑着搖搖頭,神仙般的面容終於有些溫暖,再看看聞聲而來的小翠,終於得到答案:“姐姐有所不知,你昏迷的這段時間皇上大怒,下了聖旨,太醫院若治不了姐姐的病全都滿門抄斬,宮女太監若是讓姐姐瘦下半分全都要梃杖100呢,姐姐你醒了就好了,我聽王爺說還未見皇上生過這樣大的氣,連茉莉國的人都知道了呢。”
這個……貌似動靜是不是大了些?哎……這就是皇家啊……
輕輕一聲嘆息,閉上眼睛這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段天賜的眼睛。
“王妃累了,全退下吧,皇上那邊就說王妃已經沒事了,晚些時候本王會過去給皇上請安。”段天賜悠悠地說道。
“姐姐,我去御膳房做些吃的,姐姐想吃點什麼?”小翠蹲下身附在我旁邊,輕聲問道。
“清淡一些就行了。”我感動地笑了一笑。
“嗯,好……”小翠認真地點點頭,起身退了出去。這丫頭好像變了……
“天賜……休息一會兒吧,你都瘦了……”我看着正在給我倒水的單薄背影,心疼地說道。
“只要雪兒回來就好……瘦一些又怕什麼?不過是一些肉而已,雪兒回來了,陪我多吃些,自然就會胖回來的。”段天賜聽到我的話身形一頓,轉而繼續將手中的水杯端到我面前,聲音裡藏不住寵溺,藏不住安心。
“天賜……我……”我聽到他的話,濃密的睫毛輕抖了一下,猶豫着不知應不應該告訴他。
“雪兒不想說,我便不會問……”話說得異常溫柔,一手將我撐起摟入懷中,一杯水也送到了嘴邊,沒有異樣的表情,我知道他的心裡在害怕什麼。
“天賜……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會不會相信?”我淺飲了一口,緩緩說道。
“雪兒說什麼我都會信……”沒有猶豫。
“……天賜,我回去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再睜開眼時已經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了……”我頓了頓,終於說了出來。
“……”
“他們老了很多,也很高興……”我說得格外小心,甚至聲音都輕得只有自己能聽得見一般,但仍感覺到段天賜的身體一僵,
“……”
“那時候我只想着回到你身邊,想着還未出世的寶寶,那個世界的我昏迷了三年,來到這裡便是六年,我很害怕再失去一個孩子……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起碼還有我們的孩子可以陪你……”聽到我的話,段天賜放鬆了些,似是感動,將我摟得更緊了。
“我心中很矛盾……天賜……無論我在哪個世界,也不過還有半年而已,而這半年只能夠讓我看到寶寶的降生,卻再也看不到父母那張因我而傷心欲絕的臉……”手,不自覺得地撫上那突起的腹部,淚再也忍不住輕輕滴落,掉在段天賜雪白的袍袖上暈染開來,心中的糾結與痛苦,那種將心撕裂般的疼,誰能懂?
“不!雪兒!不會的,你不會離開我的,我不會讓你死,你不許死,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看着我們的孩子長大!聽到了嗎?我不許你死!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一定!”段天賜的聲音中有些哽咽,將我摟得更緊,彷彿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裡一般,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在顫抖。
“呵~,閻王說的話怎麼會有錯?早在幾個月前我便知道了,那時候我剛有身孕,那個世界的身體因爲太長時間沒有靈魂,各項機能已經開始衰退了……”我絕望一笑,輕聲說着,手輕輕地撫摸着隆起的腹部。
“知道爲什麼我會來到這裡?因爲我出了車禍,爲那個男人傷心落淚,自暴自棄,將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閉,不是我不能恢復,而是我不想面對那樣的現實,選擇了寧可死亡的逃避方式,所以閻王將我送到這裡,他告訴我我將帶着記憶來到這裡,我將會受到另一種折磨,我現在知道了,這種折磨是多麼殘忍,明明有回去的機會,卻做不到,因爲我放不下,原以爲自己早已將心封死,卻沒想到愛上了你,我捨不得你卻負了生我養我的父母……,他們老了,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只有我一個女兒,當他們老得動不了時,誰來照顧他們?誰陪他們走完人生最後的路?”我自顧自地說着,不理會段天賜,像是在對他訴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段天賜喃喃地重複着。
叩叩叩……
“姐姐……我把飯送來了……”小翠的聲音在屋外輕柔地響起。
聽到外面的聲音,我被段天賜慢慢扶正身體,他面對着我異常珍惜地將我仍有些蒼白的臉上的淚痕擦乾,安慰地說道:“看……臉色本來就不好,一哭更嚇人了……乖……不哭了,我們先吃飯,最近你都沒有好好地吃過飯,寶寶一定會抗議的,太醫說了,雖然這段時間有用一些湯水進補,但還是多吃些地好,畢竟寶寶正在長身體,你也需要恢復體力。”他學着我對孩子的叫法,哄着我。
我定定地看着他比我還憔悴的臉,心中有太多的不忍,終點了點頭,靠在了牀邊。
“進來吧。”段天賜又恢復了以往對下人的口氣。
門,被輕輕地打開,小翠提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洛子琛。
小翠小心地將飯菜從食盒中取出,幫我盛上了一小碗湯,遞到了段天賜的手中,洛子琛則一臉嚴肅地看着一個喂一個吃的我們。
“二哥看什麼?難道我沒過弟妹我吃飯?還是我身上長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爲了緩和氣氛,故意諷刺道。
“本王全聽見了!”難得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原來是因爲這件事,也難怪他會聽到,習武之人耳力都異於常人,想不讓他知道可能都難。
“哎呀,你看我,這一暈居然忘了小翠的事了,皇外公那裡……還生氣嗎?”我叉開話題。
“還生什麼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生氣都沒那個力氣了……”段天賜輕描淡定般,現在對他最重要的不是洛子琛而我。
“不要叉開話題!還有6個月可活到底是怎麼回事?”洛子琛正色道。
聽得一旁的小翠一愣,精緻的小臉因爲他的話僵在那裡:“姐姐!?”
“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事,我自會解決。”段天賜未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深深地看了洛子琛一眼,鎮靜地說道。
洛子琛見他明擺着不想說這個話題便也不再問,我仰頭看了看他們,那種默契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養出來的。
“姐姐?”小翠不置信地望着我,期待般等着我給她答案。
“小翠,雪兒剛醒,我們還是讓她多休息的好。”洛子琛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拉起小翠的手便往外走。
而段天賜則再擡頭,認真地將勺裡的湯吹涼,送入我的口中,原本還有些激動的情緒在他們進入後得到平復。
“皇上駕到——!”尖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本想起身,卻被段天賜按了下來,反而讓我躺好仔細地幫我把被角掖了掖。
門應聲而來,總管太監攙扶着皇上在走了進來,又小心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孫兒給皇外公請安。”段天賜一撩長袍跪了下來。
“平身吧,朕聽說孫媳醒了,的以過來看看。”皇上自顧自坐了下來,畢竟歲數大了。
“皇外公……”我本想撐起身卻被皇上一個手勢攔下,“免了吧,身體不好就不必多禮了。”
“謝皇外公……”聽到皇上的話我復又躺一,等待着皇上的下文,段天賜則爲他斟上一杯茶,安靜地立在旁。
皇上定定地看着我,輕不可微地嘆了口氣,表情如長輩般柔和,完全讓我無法與那個震懾時如閻王的皇帝聯繫起來。
“雪丫頭可好些了?”
“回皇外公,孫媳已經好很多了,太醫也來看過,一切安好。”我順從地回着,不敢對上他那雙看透一切的眼。
皇上聽了我的話放心地點點頭:“雪丫頭的心思朕已明白,朕不是那麼不開明之人,否則當年就不會將聯唯一的女兒嫁與天賜的父皇,也不會由着子琛的性子鬧了那麼多年。”皇上的話一字一句極輕緩,似是說給我們聽,卻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萬人之上的他又有多少話像現在這般可以說給別人聽?在我面前再不是那個九五之尊,決定生殺大權的天子,他只是一個失去兒女沒有人理解的孤寡老人,“朕只想讓子琛找個心愛的女人,如他的父皇與母妃,如他的姨父與姨母一般,放下執着,放下仇恨,回到朕身邊,梅國只剩下他一支血脈,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朕老了,陪不了他多長時間了,若這後宮不能有一個與他心心相惜,彼此扶持的女人該如何是好?即使沒有尚府的財力,沒有雪丫頭和天賜這樣的靠山,若是子琛喜歡,若是能有掌控大局的能力,一個出身低賤的下人又如何?能爲我大梅國傳宗接代延續香火,封她爲後朕都恩准,何必鬧出這些來?天賜……雪丫頭不瞭解朕,連你也不瞭解你的外公了嗎?”
段天賜濃密的眉宇緊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都是孫兒不好,惹您老人家生氣了,外公身體一直很好,一定能長命百歲……”聲音中掩藏不住心痛,他知道他傷了外公的心。
“皇外公……對不起,雪兒錯了……”我後悔了,這樣一個老人我怎麼能如此胡來?
“算了,你們也是爲了子琛那小子,既然那小子開了竅,也無需如此麻煩了,小翠那丫頭倒也有幾分靈氣,雪丫頭教的也算是有些模樣,只是皇宮不比生意場,能否得民心就看她自己了!”皇上似是決定了一般。
“謝皇爺爺成全!”
“謝皇外公成全!”
我與段天賜同時說道,沒想到這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心中暗喜,皇上果然是愛極了洛子琛。
“謝倒不必了,誰叫你們幾個仗着對朕的寵愛無法無天呢,小翠這丫頭倒也招朕喜歡,這幾日都是她在伺候朕的起居,盡心盡力倒也孝順,做事有分寸,看得出是個好姑娘。”皇上終於舒緩了許多,語氣也沒有那麼憂傷,對小翠有些許的讚許,真沒想到小翠這丫頭居然還有這招兒?
“朕累了,有什麼需要便跟德路說……”皇上慢慢起身,段天賜趕忙攙扶,這幾日他憔悴了很多。
德路,便是那個總管太監,長相憨厚卻又極會察言觀色懂得分寸的人。
“孫兒恭送皇外公。”
“孫媳恭送皇外公。”
德路不知何時已推門進入,接過了段天賜臂膀上的那隻手,繼續向外走去。
門再次關閉,房間中又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我俏笑,因吃了些東西的緣故,臉上終於有了血色:“小翠行啊,居然能哄得皇外公開心,還能伺候起居,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允許一個外人伺候呢?”
“自從你昏迷後,皇外公急火功心,原本是一位足智多謀,臨危不亂的人居然也亂了方寸,差點病倒,倒是小翠見到這種情況,反而鎮定了許多,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很多事,我因要照顧你,也沒有精力管太多,二哥與小翠便一直陪在皇外公身邊,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皇外公一下子憔悴了很多,聽說那段時間小翠照顧得確實很盡心,經常說一些你們以前有趣的事來逗皇外公開心,陪着逛園子,做一些好吃的東西,皇上說喝奶喝煩膩了,那丫頭居然做出酸奶來,喝得皇上連連說好,還賞給妃子們喝,她還講你們以前的經歷,皇外公倒也聽得津津有味,最後說到這次,便索性一併招了,還求皇外公不要降怒於二哥,說都是她的錯,是她不該沒有分寸喜歡上二哥……小翠確實與當初被人送來時不一樣了……”段天賜脫掉外袍和鞋子,將被子一角掀開鑽了進來,我便往裡移了移,順勢枕在了他的胳膊上,任他摟在懷裡,我知道現在他不想做什麼,只是想摟着我,看着我,感受我的存在,不多會兒便聽到了頭頂傳來的平穩的呼吸聲,和只有極累的情況下才會發出的輕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