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華芳在一起的日子,雖然不像從前和琳琅四處奔波,危機四伏中是大喜大悲,卻有着別樣的寧靜淡泊,一點點的喜慢慢地累積成深深的繾綣愛意,渾然不覺中,心早已經交了出去。
可是,越是愛的深,就越是會注意到以前忽視的細節。於是,印偉祈發現程華芳最熱衷的事情就是看小喜公子的畫,已經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甚至會將他丟在一邊,自顧自地地看着畫冊傻笑。
琳琅真不知道印偉祈這醋吃的……沒法說了。
本來,她是想說程華芳已經知道小喜公子是女人,可是印偉祈擔心的好像不只是一個小喜公子,這兩人之間的結也不是這麼簡單的,琳琅就把解釋的話吞了回去。
“偉祈,我可以幫你弄清楚三公主的心思,但是你清楚了之後打算怎麼辦?”琳琅心裡隱約有了主意。
“如果她真的覺得有比我更好的,我們就到此爲止。以後,她願意,我還是會盡力照顧她。”
“如果,證明她心裡其實喜歡你比誰都多,你想錯了呢?”琳琅看着這樣冷靜帶着淡淡傷感的印偉祈,好生心疼。
“姐姐,那是我最想要的結果,我是真的喜歡她,想要娶她。”印偉祈很肯定地回答。
“有你這句話就行,一切包在姐姐身上。”
雅緻幽靜的茶樓裡,因爲是一大早,沒有多少客人,頂樓的雅間裡竹簾垂落,淡淡的茶香在空氣中繚繚地送來一陣陣清新的味兒。
雅間很大,有字畫和古玩,一扇四季美人圖的描金屏風隔開了一角。
竹簾前,一個白衣公子手拿白色摺扇,扇面上一支墨色的梅枝,點染着紅豔豔的梅花。
他正低頭看着一輛青色的馬車從街上駛了過來,停在了茶樓下。
只見一個窈窕的女子,着了淡紫色花紋的衣裙,腰間用粉絲軟煙羅系成一個漂亮齊整的結,身姿如柳,顯得清雅而高貴,頭上雲髻霧鬟,銀色流蘇閃閃發光,一身顯然是精心裝扮過。
這正是得知小喜公子今日要在茶樓上相會而興奮的一夜都沒有睡好的三公主——程華芳。
她心中急切,總覺得這夢想中的事情忽然來臨,會不會是有人在作弄她?
琳琅曾經說過,她是小喜公子最要好的朋友,在合適的時候會安排她們見面。只是後來很多的事情,將這承諾一再耽誤,今日才得以夢想成真,叫她怎麼不激動?
今天一大早,程華芳就起來梳妝打扮,這一身是她折騰了兩個時辰,見時候不早,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纔不得不出門。
一出門,她又着急了,唯恐小喜公子會不等她,催着車伕快馬加鞭來到了茶樓。
小二候在門前,熱情地上前確定了程華芳的身份,便將她直接帶到了雅間門前,便知趣的下樓去了。
程華芳站在門前,有些兒緊張,拉拉衣裙,伸出纖長的手,在門上輕輕敲了敲。
只聽屋內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程華芳又是歡喜又有點兒手足無措,活像現代的追星族終於要見到偶像一樣,想着是站在門前,能讓小喜公子一眼就看見自己呢,還是略微側一下身,免得小喜公子一開門猛然看見一張大臉,會不會被嚇壞?
就在她左思右想的時候,門開了,當面就是一支迎風怒放的紅梅——扇面上的畫,遮住了一身白衣公子的容貌,只見他往旁邊一讓,客氣地用另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程華芳羞紅了臉,垂下頭,只見那公子雪白的衣襬上是淡淡的一隻水墨竹枝,素雅的不得了。
輕移蓮步進了門,程華芳忽然纔想起自己沒有開口問,而那人也並沒有出聲,會不會走錯地方?
而一擡頭,只見清雅的屋裡,居然除了他們兩個再沒有旁人,這,好像不大對吧?
程華芳忙轉身,正看見那公子將門掩上,她心裡有些打鼓了,忙道:“請問,小喜公子是不是在這裡?”
那人沒有回頭,卻輕笑:“你說呢?”
程華芳四下張望,有些不解:“難道我走錯了?”
“沒錯,我就是小喜公子。”那人一回頭,好嘛,又用扇面將自己的臉遮上了。
程華芳卻無心追究這扇面後的臉是什麼摸樣,疑惑道:“你不是。”
“何以見得?”那人奇怪道。
程華芳理直氣壯道:“小喜公子雖然名爲公子,其實是個女人。”
“想不到你知道的還挺多的。”那人忽然一收紙扇,衝着她邪魅地一眨眼:“我說他是男的就是男的。”
程華芳一看那張臉,驚訝地連連後退,差一點兒就撞翻了身後的四季美人屏風,白衣男子急忙趕上前,一把拉住她。
只見程華芳那雙眼瞪得比十五的月亮還要圓,不可思議道:“你,你你……”
“怎麼,嚇着了?”白衣男子一笑:“我就是小喜公子,小喜公子就是我。你看看本公子上上下下哪一點象女人?肯定是琳琅逗你玩的吧?我這個姐姐呀,就是愛作弄你這樣的良家女子。”
程華芳好不容易從驚愕中清醒了一點,狐疑地看着對面這個活脫脫就是穿了男裝站在自己面前的琳琅,有些糊塗:“你,你不是琳琅?別逗了。”
“怎麼,想驗明正身?這簡單,你把我衣服脫下便知。”琳琅憋住笑,一本正經地伸開雙手,一副任人魚肉的樣子。
程華芳沒想到這小喜公子作風如此大膽開放,嚇得花容失色,奮力一甩琳琅的手,沿着牆根就往門邊溜:“你胡說什麼?”
她後悔啊,早知道原來小喜公子是個男人,而且只是約了她一個人,怎麼着也要拉個伴來,萬一有個什麼事情,回去可怎麼說得清?
“聽說你很喜歡我的畫,我可是從來不見外人的,今日好容易被我那姐姐求的來見見你這超級大粉絲,怎麼你看起來不大高興?”琳琅收斂了放、蕩不羈的樣子,又玩起了文雅公子的把戲。
程華芳被琳琅瞬間轉換,顯示出來截然不同的性子弄懵了,不過,眼前小喜公子的樣子看起來比剛纔正常多了,她不那麼害怕,卻還是有些提防道:“你真是琳琅的弟弟?怎麼沒有聽她說起過?”
“來,邊喝茶邊聊天,剛纔是我逗你玩的。”琳琅伸手要拉程華芳,她忙閃身,自行走到桌邊,還刻意挑了琳琅對面坐下。
“我和琳琅啊,是孿生姐弟,不但模樣一樣,就連性子說話的聲音都一樣,只是我們生下來就被分開了,後來在這裡相遇,我呢會畫,她呢腦子裡故事多,於是她經常給我講故事,我就把那些故事畫出來,想不到會有這麼多人喜歡。”琳琅胡侃亂吹了一通,編造了一個父母早逝,姐弟離散的故事,輕易就將程華芳哄得紅了眼。
“原來你們這麼慘啊?”程華芳一手握住茶杯,一手攥拳,完全入了戲。
“好在我和姐姐都是開朗之人,那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吧。現在,我憑這些畫很能掙錢的,也有不少姑娘傾慕,唉,真是令人心煩啦。”琳琅一手撐額,一手轉動手中水杯,看起來十分煩惱。
程華芳倒真沒有懷疑,她完全被琳琅騙了,還自我解釋。琳琅之所沒有告訴她小喜公子其實是男的,她們還是孿生姐弟,是象小喜公子說的,因爲自幼分離,後來才相見,那時琳琅在攝政王府不如意,後來又被認定是假王妃,不想牽連了弟弟。
再後來,顧子墨出事,墨韻齋雖然因爲段愈和柔妃的關係沒有被封,但小喜公子這時候卻不想拖累琳琅了,所以,也就沒有對外宣佈他們的血緣關係。
看到跟琳琅一模一樣的小喜公子,因爲和琳琅相處久了,也知道她與人嘻嘻哈哈,不象別的女子,將男女界限劃的那麼清楚。程華芳便有些理解小喜公子一上來就那麼驚世駭俗的要求脫衣驗身了:那一定是他開玩笑,琳琅的弟弟不會是壞人,這麼一想,她寬了寬心。
“你的畫和別人的都不一樣,好多人都喜歡,琳琅也告訴你我是龍炎人吧?我告訴你呀,在龍炎也好多人喜歡你的畫,只是路途遙遠,要得到一本你的畫冊好難。”程華芳用羨慕崇敬的目光簡直是仰望琳琅了。
“就像你說的,現在你們姐弟團聚,吃穿不愁,有人傾慕,也是好事,煩惱什麼呢?”
“我的煩惱啊,就是傾慕的女人太多。其實吧,她們能喜歡我什麼呢?沒有幾個人知道小喜公子就是我,她們喜歡的無非是我的那些畫罷了。”琳琅這是在一步步引程華芳上當。
可憐的三公主被人算計,還不自知,勸慰道:“怎麼會呢?我看那些畫的時候就想能寫出那麼感人的故事,能畫出那些可愛人物的人,一定是非比尋常。所以,當我逃婚的時候,就直接跑到蒼梧來了。現在終於見到小喜公子,覺得也算是實至名歸,如果那些姑娘看到你,也一定會更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