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不是“想”噴茶，而是真的噴了。
幸好的是，玄一還記得轉開頭，沒有噴到桌上的菜上，也沒有影響到對面的天一。
“咳咳咳。”
玄一被嗆住了。
卻聽到天一還在說：“愛而不能，求而不得，是最折磨人的事，你不需要憋在心裡的。”
“本來是好兄弟，我卻是從別人那裡才聽說，你真的，很不夠意思呢。”
從表面上聽，天一的這幾句話沒什麼毛病；
和他平時說話的語氣用詞也都差不多。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幾句話，他不是“說”出來的，而是“背”出來的。
這幾天一直在進行心理暗示，一直在努力練習腹稿，這會兒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他沒擡頭看玄一是啥表情，也沒管他噴不噴茶；
只顧把自己想說的說完。
他怕一停下，自己就會說不下去。
真的，說出口，比想象中更難受。
天一咀嚼着這份難受，再一次下定決心：
等處理完了這件事，他一定要向王爺申請，主動遠離。
不是不想守護他了，而是再這樣下去，他們可能連兄弟都做不成；
與其那樣，不如遠離。
等他徹底冷靜了，徹底把這份不該有的感情冰封在心底了，或許他會再回來。
到時候，他們就還是好兄弟。
他依然會守護他，看他幸福，看他笑。
只是……暫時的分離而已。
像是安慰自己般，天一一直這麼想着，可心裡越來越堵得難受。
他捏緊了拳頭，幾乎想離席而走。
“咳咳咳，你、你聽誰說的？”
玄一被嗆得不輕，拍着胸口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愛而不能，求而不得，的確是有。
可對象現在就坐在他對面啊，從哪兒又蹦出個花魁來？
天一沒有擡頭，假裝吃菜：“不是你親口說的麼？”
“我？”
玄一撓頭，撐着腦袋回憶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咬牙：“那些小崽子，是真的太閒。”
“上次就被我訓了一次了還不夠，還敢蹦躂。”
“等我回去，非揍他們一頓不可，整天吃飽了撐着就知道造謠生事。”
聽他這麼說，就是這件事是假的了？
天一心裡又悄悄有了希望，可又矛盾地自我壓抑着，不敢讓這份希望成長。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見他不答話，玄一有些急了，移坐到他旁邊來：“我跟你說，真的是那些小子亂說的。”
“唉，事情吧，是這樣的。”
“某天呢，我去問大小姐，說喜歡上一個不喜歡我的人該怎麼辦纔好……”
“你去問大小姐這種問題？”
玄一纔剛開了頭，天一就吃驚地擡起頭來：“你還是很喜歡她嗎？”
“哪個‘她’啊？哪來的‘她’啊。”
玄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以爲他在說那個花魁，急忙搖頭。
“天地良心，我起碼有半年沒去逛花街了，我真的很乖很老實的。”
天一啐了他一聲，轉開臉：“你乖不乖老不老實關我什麼事？”
說是這麼說着，可是臉色卻悄悄地紅了，心情悄悄地變好了，連語調也悄悄地上揚了幾分。
只可惜，變化太微小，玄一那個呆瓜是看不出來的。
現在，他一心就想解釋：“我當時也就是忽然想到了，隨口一問。”
“沒得到答案還被大小姐笑了，結果那幫小子就覺得我被情所困，自作主張地張羅。”
“你知道嗎，他們一開始竟然還以爲我喜歡翠花！”
“噗。”
聽到這裡，天一不厚道地笑了：“咳，翠花也挺好的。”
“……”
玄一被哽住，頓了一下，決定不跟他計較，繼續說下去：“之後呢，他們又以爲我喜歡金銀財寶。”
“就因爲這事兒，他們還被張老黑揍了。”
“對了，嘿嘿，天一你知道嗎，張老黑喜歡財寶耶。”
“哈哈，他居然喜歡財寶那個傻妞，真的是傻成一對兒了。”
說着說着，玄一就歪樓了，笑了半天才想起來：“哦，回到正題。”
“我也是聽到張老黑說了才知道他們背地裡乾的這些事，就把他們揪來訓了一頓。”
“可他們不知悔改，一直纏着我問喜歡的人是誰。”
“我一煩，就說喜歡花魁，哪知道他們還當真了，真的是一羣二愣子啊。”
“嗯，就跟你一樣。”
聽他解釋清楚了，原來是這麼個大烏龍，天一現在陰雲飄散，心情很好。
心情一好，就渾身哪兒都舒服了。
一邊吃着菜，一邊吐槽他。
至於想向王爺申請調離的念頭？
不好意思，半路走丟了。
玄一二次被氣到，故意板起臉：“天一，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樂呵呵地看兄弟的笑話？”
天一轉頭衝他齜牙笑笑，又轉回去吃自己的。
那眼神裡明明白白寫着：“就是看笑話，你能奈我何？”
“哼，小心把你就地正法了。”
玄一心裡嘀咕着，眼珠子咕嚕嚕一轉。
他想起來，以前王爺不懂怎麼討大小姐歡心時，他還給王爺出過主意，說要像兵法那樣行事。
現在輪到自己了，爲什麼不試一試呢？
兵法第一招：開門見山。
“天一，我其實挺喜歡你的。”
說出這句話時，玄一是真的很緊張；
說出去的瞬間，他就有些後悔。
緊張的是，萬一被天一看成是變態怎麼辦？
連自己兄弟都打主意。
後悔的是，以後不能再和天一這樣輕鬆地吃飯聊天了怎麼辦？
天一肯定不會讓他這種變態靠近了。
於是，在看到天一停下筷子，皺眉轉頭看他時，玄一立馬換了副笑臉。
“在所有兄弟中，我最喜歡你了。”
意思在某種意義上沒變，可也大大地變了。
天一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是深深的失落，還帶着自嘲。
他剛纔在胡思亂想什麼？
他就知道他是這個意思。
還能指望這呆瓜忽然開竅不成？
即使開竅，對象也不可能是他。
天一轉開了頭，因此而錯過了玄一眼中的緊張期待。
他用筷子戳着碗裡的菜，輕聲開口，像是說給自己聽：“我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