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惱怒:“滿滿,未發生的事情你爲何總要放在心裡和如此糾結?本王說了不會就是不會。方纔只不過是未考慮到顧小姐的想法而已。你既如此關心她的想法,那我便多關心她一些,好如了你的意。本王出去一趟,晚上你自個吃飯。”說着竟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氣得怔住。
自此,好幾天不見陳清裡的人影。
直到迫近年關,他才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卻歇在書房。
銀鈴勸道:“姑娘還是去服個軟吧。王爺對您還是好的呢。”
“對我好卻這麼些天避而不見?”
銀鈴笑道:“王爺也是有脾氣的呢。再說了,王孫貴族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的,王爺算是好的了,又肯給您一個承諾。”
袁滿不吱聲。
銀鈴繼續道:“王爺有王爺的難處,您有您的想法,當初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姑娘,您往日多麼看得開的一個人,今日又何必與王爺互相爲難呢?”
袁滿赧然:“那你的意思我該去找他了?不去!他還以爲我沒他不行了呢。”
“姑娘又犯糊塗了,您這樣說不就是罔顧王爺素日待你的一片心麼?吵架容易,可千萬莫傷了心。再者,這顧小姐真要進府,您更該對王爺好一點兒纔對啊。”
袁滿皺眉:“爲什麼?”
她悄聲道:“王爺心中愧疚,若是姑娘大度,他不是更加憐惜您麼?若有一日,王爺真個變心了,念及昔日好處,您和孩子不是有個活路麼?”
想不到銀鈴竟考慮得這樣長遠,袁滿好笑之餘覺得有些可悲,銀鈴都懂的事情她爲什麼不懂呢?
袁滿輕嘆一口氣:“我去廚房做一盞羹,到時候去書房端給你家王爺吃,這樣你可滿意?”
銀鈴抿嘴一笑。
書房。
袁滿有些猶豫地敲敲門:“陳清裡你在不在?我進來了。”正要推門卻見門自己開了。
是陳清裡。
他淡淡地問:“有事麼?”
她心裡不好受,心說這麼多日不見,頭一句就是這樣問,難道他都不想她,不想知道自己怎麼牽掛和糾結,不知道自己怎麼想他,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麼……
她垂下頭:“我給你送盞羹。”
“進來吧。”
袁滿慢慢走進去將羹放在桌上:“你要是有事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垂頭喪氣地準備出去。
一雙手冷不丁地從背後伸出來摟住她,他輕笑道:“你要去哪裡?我不忙。”
“你不忙那你這麼多天都在幹什麼?”她終於有些怨氣。
他笑:“怕你看見我不舒服,便躲着你了。”
“騙人!明明是不想看見我。”
“我若是騙你,叫我變成一隻大烏龜,等你死後,到你墳上馱一輩子的碑去。”
她呵呵笑起來,禁不住嗔道:“貧嘴。”
他將人轉過身來,笑道:“可不生氣了吧?”
袁滿裝傻:“生氣什麼?”
他認真地望着她:“滿滿,我是認真的。”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既然在一起,就珍惜在一起的每時每刻。爲什麼要爲了一些還未發生的事和你說的一些不必要的人蹉跎我們的時光?”
他雙眼直視着她,目光錚亮,彷彿第一次看見她。
她有些窘迫,試着推拒他:“做什麼這樣看着我?”
“你總叫我覺得有些驚訝。”他笑,低頭吻住她的薄脣,輾轉反側,極盡柔情。
袁滿早已憑藉自己的本能勾上他的脖子,熟悉的氣息和力度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淪了。這一刻她想,或許她比自己認爲的更愛陳清裡,愛到熟悉到骨髓,愛到即便分離也不可忘卻。
陳清裡一把將人打橫抱起進了內室。
兩人經此又和好如初。待過了年,很快就是元宵了。王府裡的奴才僕婦整天忙近忙出,爲的是迎側妃進府。雖是側妃,可顧小姐有一個好孃家,而正經的王妃除了王爺的寵愛什麼都沒有,因此一干人開始搭臺子準備看戲起來。
“我瞧王妃要失寵,除了王爺的疼愛,她還有什麼啊。又不是大家出身,本身又沒什麼出衆的,真不知道王爺看中她哪一點了?要說長得好看,這府裡有比她長得更好的,怎不見王爺動心?”
另一個道:“誰說不是呢?王妃受寵就算了,自個不拿架子,倒是身邊的幾個丫頭平時妖妖嬌嬌的,打扮得跟個主子一樣,扭着水蛇腰走來走去,真不要臉。”
“嘁,上樑不正下樑歪罷。王妃要是沒有幾個妖媚功夫,還能把王爺拿下?身邊的丫頭也學着那一手呢。”
其他幾個就都笑起來。
“大膽!一個兩個在背後嚼蛆在背後議論主子,我定要告訴管家,叫轟你們出去。”銀鈴大怒。她只是路過,哪裡想到聽見這些不堪的話。
袁滿面色沉靜,淡淡地看着她們:“銀鈴,住手。她們愛說什麼就讓她去說,若事實如她們所說,爭辯無用。若不是如她們所說,更沒有必要生氣了。”
銀鈴氣得跳腳:“王妃你太好性了。也該拿出主子的做派來,好好治治這些嘴刁的奴才。”
袁滿不想理會:“個人幹個人的,我的事與她們有什麼相干?這些天越發覺得累了,常常都懶得動,我實在沒有這個心思。你若看不過就去告訴王爺,叫他看着辦就是了。”
話說多了幾句,她覺得渾身無力,擺擺手就自個回房休息。
銀鈴恨鐵不成鋼,果真去找陳清裡,一一把事情說了一遍。
“告訴管家,將那些婆子打一頓攆出去,再提些得用的人上來。你且下去,本王瞧瞧你家主子去。”
陳清裡一路往上房來,看見袁滿香夢正酣,不禁失笑,上前捏捏她的臉將人搓醒。
袁滿氣得嘟囔起來:“幹嘛,人家睡得正好。”還打了個哈欠。
“怎麼越來越貪睡?”
她眯着眼:“就是覺得困啊。你來幹什麼?”
“無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小沒良心的,我來瞧瞧你。”
她無意道:“你不是在忙顧小姐進府的事麼?怎麼還有空到我這兒來?”
他呼吸一滯:“你說過不爲此事生氣的。”
“我沒生氣。”
“果真?”
“比珍珠還真。”
他笑起來:“那就好。光躺着也難受,有空還該出去走走,你既累了,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袁滿看着他出去,猛地一頭扎進被子裡,卻了無睡意,心裡煩亂得很。
正月既望,是大好的日子。顧尚書的女兒顧月池進府。陳清裡鄭重其事,該有的禮數比着普通人家嫁女兒來,絲毫沒虧待委屈人家。
袁滿笑笑,倒是銀鈴一早就板着個臉,像是人家欠了她幾十萬銀子。
“王妃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如今可是王爺娶新人哪,我的祖宗哎,您該有點危機感了,不然將來可怎麼處呢?”
“那銀鈴該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銀鈴瞪眼。
“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不對?既然如此,何必想那麼多。因爲想的再多,也是徒添煩惱。”袁滿笑笑,卻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冷嘲和失落,還有心酸。
銀鈴心裡不好受。
“女人就是傻瓜,明知道生氣煩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偏偏要想。女人還是更傻,知道自己心裡明明放不下,卻要故作大方,寫什麼女則女訓來規勸自己,爲男人找藉口,好說明他們娶三房五妾的都是名正言順。”她緊緊地閉上眼睛,“罷了,銀鈴我累了,我去睡一會兒,晚點兒再叫我吧。”
她根本就無法入睡。鞭炮聲,喧鬧聲,僕婦的說話聲,乃至於樹上冰雪融化的聲音她都聽得明明白白。她的心躁動無比。
很快夜晚就來臨,那纔是真正痛苦的時候。
紅燭高照,姿態美妙的女子端坐在牀上,大紅蓋頭蓋住了她的美貌,卻仍然讓人猜想,蓋頭下究竟該是怎麼樣一個曼妙的人兒……
陳清裡深吸一口氣,腳步彷彿灌了鉛,有些沉重得令他邁不動步子。
牀上的人名義上是他的女人。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勢必會失去一些東西,現在即使他不是很相信,不是很明白,但是未來有一日,他終究會明白的。
他以爲自己算無遺策,還是算漏了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
顧月池輕輕地掀開一角蓋頭,輕柔的眼光柔柔地停在他的身上。她的目光明亮又羞澀,含着驚喜和期待,還有一絲絲惶恐。
就好像一頭小鹿,猶疑着要不要接近對面的人,儘管她心裡是萬分渴望的。
陳清裡下定決心上前去,掀開了她的蓋頭。
顧月池輕輕道:“王爺。”
“嗯。”並未有太多波動。
她不禁失落,可依舊柔順地笑道:“王爺可覺得累了,妾身伺候您梳洗更衣吧。”
他望着她,思緒有些飄遠,想起一個人來了。他說:“不用了,本王貼身的事情不慣別人伺候。你坐着吧。”
她愣住:“王爺,交杯酒還沒有喝。”
“你雖是側妃,到底是妾侍。無需洞房合巹之禮。”
她懷着期待而來,等到的卻是一盆冷水,覺得身子發寒,勉強笑道:“那妾身在此等候王爺。”
陳清裡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