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撲騰的聲音漸漸小了,水面也重新歸於平靜。
劉子研面無表情,淡淡道:“將她放在這兒吧,我們走。”
宴席上。
吏部侍郎的女兒石秀紅猛地扇了下扇子,“你們說這顧側妃哪兒去了?先前她未嫁進王府之前,跟我們一衆姐妹可是親親熱熱的。如今成了親,倒躲着我們了,這嫁進天家的人就是不一樣咯。”
其他小姐們都聽她這話說得不像,有幾個紛紛用帕子掩住嘴,遮住了自己的不屑。
“你快去瞅瞅,看看咱們顧姐姐到底去了哪兒了?”
就在這時,遠處冒冒失失地跑過來一個丫頭:“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有人死了,就……就在那邊的鯉魚池裡。好……好嚇人哪!”
啊!女子們都嚇得大叫,又覺得很好奇,忙跟着衆人一起跑過去看。
“你看看這是誰啊,人都成這樣了,真夠可怕的!”有人竊竊私語。
“看這身打扮,好像是……是顧側妃!”有一個聲音驚訝中又帶着膽怯,他們都看過去,原來是石秀紅。
“小姐,小姐!小姐你死得好慘哪!小姐!”顧月池身邊的丫頭一聽其他人這麼說,趕忙撲倒在地痛哭起來。
劉子研道:“這兒地處偏僻,顧姐姐怎麼會一個人到這兒來,莫不是來散步?”
“究竟發生何事?”聲音傳來,衆人都自動讓出一條道。
劉子研道:“王爺,顧姐姐……顧姐姐她……”說着眼圈發紅,竟有些不忍心地別過眼去。大家一看心裡紛紛有了想法。
一個女子嘆道:“劉姑娘真是善心,和顧側妃不過幾面之緣,她此番去了,你竟如此真心實意的傷心。”
劉子研有些羞赧,卻鎮定地道:“顧姐姐人很好,美貌又溫柔善解人意,我很喜歡和她在一起。”
石秀紅尖酸地道:“嘁,只怕和顧側妃在一起是假,想着接近一些人才是真吧,裝得和真的一樣。”
劉子研臉上頓時一僵。其他幾個女子咳嗽幾聲,用帕子裝作擦嘴。
陳清裡淡淡道:“十八,周圍可發現了什麼?”
“只發現了這個丫頭,是劉姑娘身邊的丫頭。”
陳清裡雙眼一眯,想起在席上遇到的古怪,心裡已經隱約有了底,道:“將她弄醒,我有話問她。”
十八應是。
袁滿意識已經恢復,可就是覺得眼皮子重,腦袋也昏沉,任憑自己集中精力可還是睜不開眼睛,不覺暗暗着急和惱怒,突然被一盆冷水澆到頭頂,整個人猛地一激靈,睜開眼睛就看自己身邊圍了一圈人。
她有些恐慌地站起來,第一眼看見了陳清裡,腳下不由自主地邁着步子朝他走去。
劉子研慌張道:“王爺,雖然只有這個丫頭在旁邊,可不一定她就是兇手,王爺,請王爺明察。”
陳清裡道:“劉姑娘放心,本王自然勿枉勿縱。”看向袁滿,只覺得分外熟悉,不覺放柔了聲音,問道:“你可看見了什麼?”
袁滿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什麼來。
陳清裡皺眉:“你不會說話?”
袁滿着急地搖頭又猛地點頭然後又慌張地搖頭,猛地抓住陳清裡的手,用口型說道:“你可以看我的口型。”
陳清裡儼然看懂了,點點頭。
劉子研突然推開袁滿,擋在陳清裡眼前,緊張道:“顧側妃絕不是我這丫頭殺的,王爺,您……”
陳清裡眼帶鋒芒:“劉姑娘如此關心一個丫頭,實在令人感佩!只是想要查清真相,還得本王細細盤問這個丫頭,劉姑娘卻擋着我,是何道理?”
劉子研慢慢退開,輕輕退至袁滿身邊:“你要是敢說出真相,你在庵裡修行的娘就會不得好死。”
袁滿猛地撐開眼睛,不可置信。
劉子研得意一笑,卻拿擔憂的眼神看衆人。
袁滿搖搖頭,什麼話都不說,只是一雙眼睛恨不得把眼淚流進,看着陳清裡哭得不可自抑。
陳清裡突然覺得心裡一痛,淡淡道:“這個丫頭有古怪,本王要將她帶回王府細細審問。想必劉姑娘不會推辭吧。”
劉子研立馬蠻橫地擋在他面前,看上去一點也不怕:“她是我的丫頭,我有責任保護她和還她清白,王爺不能帶走她。”
陳清裡沉下臉:“怎麼劉姑娘是不相信本王的判斷,以爲本王會冤枉好人?今日這麼多人在場,死的又是本王的側妃,本王一定會秉公辦理,找出真兇,碎——屍——萬——段。”
劉子研渾身一震,天真地笑道:“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我哪裡還有不信的道理?那這個丫頭便讓您帶走吧。”
袁滿閉上眼睛,卻高興地發抖。
劉子研走到她身邊,慢慢道:“你若是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就把你的娘剁成一塊一塊的,袁滿,到時候九泉之下,你怎麼面對你的娘呢?”說完還不明意味地笑了兩聲。
袁滿睜開眼睛,面無表情,慢慢地走向陳清裡。
陳清裡冷淡道:“將顧側妃帶回王府,通知顧尚書。你,跟我走。”
袁滿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陳清裡問道:“方纔你分明有話想說,本王注意到劉子研兩次走到你身邊,你神情都有巨大的變化,她究竟和你悄悄說了什麼,你有把柄握在她手上?”
袁滿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寫道:“我是袁滿。”
陳清裡眼睛一亮:“難怪我說你看我的眼神如此熟悉和與衆不同,滿滿,你真是滿滿麼?”
袁滿點點頭,有些感傷,寫道:“這件事很古怪,我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我被封了啞穴和下了藥,現在不能說話,也渾身無力。”
陳清裡摸到她耳後,果然發現一張極細的面具,輕輕地撕開來便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笑道:“還是這樣看着熟悉和舒服。”將人摟在懷裡,“我在這裡,你別怕,我們先回家。”
“顧側妃不是我殺的。”
“死便死了,不管是誰殺的,我都能說成是失足。只要不是本王殺的,顧尚書沒有任何理由反了本王,若是他敢,我就有理由殺了他和誅殺他的黨羽。”
袁滿震驚地看着他,“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今天顧側妃的死你是不是早有預知,所以你纔不驚訝?”
陳清裡誠實地點頭。
袁滿重新閉上眼睛,心裡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顧側妃雖然不討人喜歡,可說到底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他對自己有情,對她人無情,她本該覺得高興,可顧側妃死了,她覺得有一種悲哀。
如果一個女人沒有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何謂不該喜歡?就是你喜歡的人卻不喜歡你!結局都會不一樣。偏偏感情的事無法控制,人一旦被情感控制,很多事情也會漸漸偏離軌道。當年的顧月池在夜宴上表現突出,淡定從容,睿智美麗,沒有遇上陳清裡,或許她會過的不一樣。
可世上沒有如果。從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你傷心就是我傷心,既然註定了有人要傷心,那麼別人傷心總比自己傷心來得痛快些。
袁滿在此刻才發現,有些所謂的同情都是虛假的,只有在自己看似得到了一切之後,纔有這個好心去施捨一點好心給別人。
陳清裡打量着她的神色:“你可是覺得我冷漠?”
“不是。你是爲了我,或許你在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娶了她只是緩兵之計。將來總有這麼一天的。”
“不錯。滿滿,我不能讓其他人控制我,一旦皇上死了,我便是傀儡,此生不由自己做主。”
袁滿握住他的手,寫道:“不管你做什麼,我只要你平安。”輕輕地靠在他懷裡。
陳清裡終於笑了,積壓在心上的重石移開了,“劉子研跟你說了什麼,她還對你做了什麼?”
“我娘在她們手裡,我不能如此不孝。你幫我好麼?”
陳清裡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十九死了。”
袁滿眼睛呈現驚恐。
“是劉子研,原先我還有三分不確定,現在是完全確定了。十九死在她手裡,你在她手裡,顧側妃的死也跟她有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
袁滿滿心疑問:“爲什麼?”
陳清裡的神情悠遠,眼神也有些恍惚:“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你可還記得當初在我身邊有一位女子,她叫素櫻。”
“我知道,是那個功夫古怪的女子,她已經死了。”
陳清裡淡淡一笑:“不錯,我先前確實以爲她已經死了。不過,死人也有復活的時候。”
“死人復活?”
他道:“十八說過,這世上有種藥可以讓人假死。我想素櫻便是服了這種藥,當時我的眼睛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現在重新出現,並且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還如此肆無忌憚,到底是想做什麼?”
陳清裡道:“誰知道呢,或許只是爲了心中的那點執念吧。”
“她的執念又是什麼?”
陳清裡好笑,用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你以爲我是占卜算卦的,什麼時候都知道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