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容顏遮蔽在層層厚重的珠簾之下,看不大清晰明瞭,但是依稀可見絕世妃色。
但是詭異的是,最後一幅壁畫卻是空空蕩蕩一片,幾乎空出了一整片的牆壁,在此之前,畫師稍稍着筆,似乎是這一年裡,京城裡發生了一起大的疫亂,而起因是“天崩地坼,屋宇傾塌”等等聊聊數語記載。
依照鳳淺淺這個頗具現代人觀念的人來判斷,很有可能就是洛京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導致了天災人禍,爾後桀帝很有可能失去了他最疼愛的那一屆帝妃。
其後民間多有謠言,道是桀帝乃是災禍之源,欲要驅之下位者不計其數。
桀帝萬念俱灰,便開始醉生夢死,放浪形骸,在朝臣們絮絮叨叨的反對他時,被酒精浸了腦子的桀帝開始錯殺,枉殺,冤殺,怒殺!一開始他也會惶恐,會訝異驚懼,但是往往這樣的次數多了以後,他的心便已經麻木了,之後便更加變本加厲地任性妄爲,從此十成十地成爲了一個絕世暴君!手擎整治天下蒼生的利劍,卻是用來毫不留情地濫殺無辜,就此虛度了一世光陰,乃至最後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明不白!
那般浸漬了血淚的壁畫,更兼極具歷史厚重感,看的鳳淺淺呼吸如窒。但是就桀帝本身而言,他還在世的時候,絕不可能給自己盡述平生,還盡挑悲痛不可抑處,帝皇的筆觸多爲歌功頌德,又有幾個願意實話實說的?!
由此看來,這四面剝蝕了些許的彩繪,指不定是桀帝的繼承者,也就是新開闢洛家王朝的老祖宗命人打造的,就風格而言,也多數囊括了洛王朝初期的風格。眼下鳳淺淺全身上下的重要穴位都被點死了,想要稍微挪動一下麻木的雙腿都不能,且被帶着倒刺的藤蔓牢牢地困在棺底,不遠處的牆壁之上照樣是單調的滴水聲,幾乎要折磨斷了人繃緊的神經。
更可惡的是,一根細細的精鐵鏈子,竟然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胛骨,牢牢地釘在了銀棺壁上,只要她稍微動一下肩膀,就疼得全身直打顫。
鳳淺淺就想了,她跟這人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纔會導致如此這般的虐待!
只不過這人也不容她多加細想,便幽幽地道:“平王妃一定很疑惑吧?你我素不相識,想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爲何要如此這般兇狠地待你?”
鳳淺淺點頭如搗蒜,心說你老人家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阿,還有姐姐窩在這個棺材裡面真的很難受吶,能不能先把人家給放出來?!
那個女人呵呵地笑了,輕掩小嘴的模樣嬌俏可愛,可是眼底卻無一絲一毫微笑的意味,“你的性命是死是活,原本於我,自然毫不相關。可是,怪只怪你竟然奉了朝廷詔令,與恆王一併來到這個鬼地方!不止是你,凡是攪入這般局面之人,恆王,以及你們的那一干下屬,包括那個叫唐無賊的盜寶商人,統統都會被神明採取天誅的手段!”
“慢慢慢!”面對這個女人義憤填膺的一番指責,鳳淺淺只覺斗大的汗如雨下,尼瑪早知道這個地方這麼多神神道道,那是打死她再打死其他所有人,她也不會踏入一步呀!
還有還有,憑什麼就先拿她開刀呀?!
恆王爺殿下現在指不定在哪個娼樓楚館偷着樂呢,當然這也是鳳淺淺抱着往日的偏見,以她對恆王幹正事三分鐘熱度,搞起其他名堂來卻興致勃勃的理解,恆王現在應該腦門很疼纔是。
遠在驛館裡兢兢業業埋頭苦思究竟該如何扳倒徽州三大蠹蟲落馬的恆王爺,忍不住在這大半夜裡打了個冷戰,心道是不是天要變了,連着這心也拔涼拔涼似的了……
“那你怎生還不殺了我?”蒼天在上,鳳淺淺說這話可不是爲了刺激某人直接拔刀子砍過來呀!她年華正好,活得正陽光燦爛笑容明媚呢。
那個女人冷哼一聲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平王妃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誘餌吧,我倒要看看,接下來要進入此地的人,是否將你這位娘娘放在眼裡呢?他那裡也不好交代吧?”
兩次嘴裡提到一個單字“他”。是他呢?還是她呢?
“你不是洛國人?”鳳淺淺敏感地捕捉到了這一絲危險的氣息。而且,這個女人口中的,接下來進入這個墓穴的人,該是誰?!
一種被命運的巨手狠狠攫住心脈的感覺,幾乎使得鳳淺淺無法自由呼吸,此時此刻,她只能祈禱上天,那個人千萬不要是洛夜!
只因爲她知道,她是洛夜能夠拿性命交換的人,而她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這一點!
“知道的太多,只會讓你死得更快。”女人聽了鳳淺淺的問話,面色猛地一變,簡直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鳳淺淺口中輕微地呢喃着,眼睛直勾勾地鎖住了那人,就差沒有用探照燈給她來一場透視了。記憶中有些東西,當你想要一把抓住的時候,它卻越逃越遠,而當你漫不經心毫不在乎時,卻又時不時地想起,當真是怪異之至。
“死到臨頭了,還在苦苦糾結這個。你若是想知道,可以。待你臨死前,我會讓你知道,爲何覺得我如此面熟的,包準你死而瞑目!”這個女人冷冷地說完,隨即啪地一聲惡狠狠地將棺蓋闔上,手法之快之狠,令人瞠目結舌!
在這個銀棺之內,幾乎只容得下一線縫隙用來勉強呼吸,鳳淺淺都快要給這個大棺材給憋死了,滿頭滿腦都是烏雲黑線。
尼瑪你就算要合棺材蓋好歹也給姑奶奶我通知一聲行不?不要突然搞這些突然襲擊,她雖然心理防線比一般人強悍,但也經不住這麼個嚇法吧?!
眼見着頭頂上由一片亮光變成了黑漆漆一片,剎那地沉入黑暗中,眼前都有一瞬間的失明,只是少卿之後,棺蓋頂上與四壁華麗麗璀璨着的夜明珠,就起到了一定見光的作用,總算能夠看清這窄小的空穴。
可是越是能清晰可見,便越是膽戰心驚起來,只因爲,她竟然能夠見到棺蓋頂上,那一層密密麻麻的雲龍紋,匯聚着四壁之上那缺失的一面壁畫,只是簡筆勾勒許多,然而意境什麼的卻還是清清楚楚,令人一目瞭然。
最爲詭異的是,盤旋於雲龍紋之間的,那一句宛如讖言般的話語:凡入此棺者,命運輪迴伊始。
這是什麼意思?鳳淺淺僅有的腦子幾乎要不夠用了。
命運輪迴伊始…
…命運輪迴伊始……她只覺得腦子裡豁地一聲,有什麼生生地炸裂開來,痛得她冷汗涔涔,而只能咬緊了自己的下脣,以致斑斑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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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間,彷彿前世的記憶開啓,透過這一幅幅相連的壁畫內容,她竟然好像看到了渺遠的曾經,那都已經是被時間風乾了成百上千的往事呵!
意識好像沉到了漫無邊際的地步,時而是亂紛紛桀帝末朝舊事,時而是殘紛紛洛國如今徽州亂世紀,鳳淺淺正當頭痛欲裂時,忽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隔着棺木厲聲叱道:“姐姐,你將她藏到哪裡去了?!”
那個紅衣女訥言良久,忽然笑了開來,“妹妹,許久不見,你竟還認得我?”
“放了她!”貿然闖入的女子卻是心急火燎,絲毫容不得狡辯地道,“我不知你將她綁來有何作用,但是你須知道,這件事牽扯的範圍本來就很廣了,而她與此事毫不相關!也不會威脅到任何人的利益,即便是將她與恆王作威脅,想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利益。在恆王眼裡,定然當自身性命是最最重要的,其餘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爲了自保他又如何會將其他人放在眼裡?但是,此舉你只會激怒洛家皇室,等於是打了皇帝的臉面,她畢竟是皇帝親派來的,所謂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依我看,不若放了她,好生想想往後自己的退路!免得後悔不迭!”
鳳淺淺聽着聽着,心裡忽然好像豁然開朗了,之前只覺得那紅衣女與某人生得相似,一直都覺得不過是自己的錯覺,她不想因爲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使得誤會了身邊那人一星半點,如今看來,卻是毫無可錯的了。
紅湊……不錯,那個人正是與紅湊有幾分相似。
而眼下這個說話的人,毫無疑問也是紅湊沒錯。這兩個人,竟然完全當她不存在,是真的準備殺人滅口了麼?
但是聽紅湊的語氣,似乎是在央求那個紅衣女放了自己。
鳳淺淺頓時有些許的糊塗了,想不清紅湊究竟懷着什麼樣的目的。
“閃開,湊兒,這不是你該管的事!”那個紅衣女眼見着隱瞞不了身份,竟然這麼大喇喇地直呼其名。
紅湊噙着眼淚,搖頭不迭道:“不要,姐姐!求求你放手吧!跟着那個人,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好,你跟我走,我便放了眼下這個人!”紅衣女冷冷地與之做着交易。
紅湊蹙着眉頭想了幾許,鄭重地點頭。
紅衣女靠近幾步,用輕如夢囈一般的口吻道:“知道麼妹妹,咱們失散多年,我一直以爲你不會認我了的,可是沒想到,你見這面後還是這麼張口就來,姐姐、姐姐叫的好親密呀。好似之前你不曾將我丟棄一般!曾幾何時,我病體殘區,可不曾得到你的絲毫憐憫。爲了自身的榮華富貴,你甘願認賊作父,在中原落地生根之後,享盡了天倫之樂,幾乎到了數典忘祖的地步,你說,羞也不羞?!莫非,你就不會良心有愧麼?說實話的,自從咱們離開那個一望無垠的草原,遍佈牛羊的大牧場,還有那羣熱情淳樸的牧民們,分道揚鑣以來,做姐姐的,還真的很是想念你呢,幾乎每天晚上做夢都是夢見咱們小時候那些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