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龍淵,身爲大龍王朝手握兵權掌控外交的六王爺,此番前來與雪鼎國使臣商議兩國交好之事本是情理之中,但是伊薇眼巴巴看着他大駕光臨後被迎到了黎媚身邊的飛天蛟龍案前,與黎媚比肩而坐並同睿王笑談的樣子,儼然一對國父和國母。
而自己,這個縮在角落裡被他正眼也沒瞧過的六王妃,委實有些窩囊,有些可有可無。
爲此伊薇側着身子,徑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儘量不被那對“國父國母”打擾到,耳畔卻還是時不時傳來他們相談甚歡的笑聲,伊薇甚至懷疑:那個把自己關在書房,一臉悲愴地告訴自己當今天下姓黎不姓左的人,究竟是不是現在這個舉手投足間透着大龍王朝主人風範、王者霸氣的男子?
這樣哀哀糾結着的時候,有太監前來通報,說是黎國舅抱恙在身無法前來,黎媚目含疑慮地望了眼空缺的麒麟案,命那太監帶薛太醫前去涼泉宮好生照看黎國舅,彼時伊薇突然起身:“請太后恩准臣妾前去看望一下國舅。\\”
碧琳在伊薇身後又急又怕,沒來得及攔下伊薇這突如其來的一下,也不知太后要作何反應。
“準了。”豈料,御前發話恩准的人,竟然是左龍淵。
衆人皆無視徑自和凝雪兒公主眉來眼去的小皇帝,然而太后金口未開,左龍淵卻搶先了一步,並且在左龍淵發話後,太后也順從地點了點頭,伊薇徑自離去,帶着滿腔幽怨,殊不知自己再度被左龍淵利用了一回:睿王親眼證實了大龍王朝六王爺掌權之高,於是在接下來散了宴席後,那本由黎媚安排只有他二人的密談,睿王親自邀了左龍淵,黎媚無理拒絕,笑而答應,笑裡不無憂慮。\
涼泉宮,宮如其名。
伊薇帶着碧琳繞過九曲橋步入涼泉宮的時候,漸漸感覺春天的氣息正在一絲絲凍結,周身都是沁骨的涼意,纖瘦的文竹排列兩側,清澈的泉水流淌在假山石間,儼然一個迷你版的龍牙谷,然而,龍牙谷至少有那千山一碧層巒疊翠的豪壯氣勢,涼泉宮卻空有一園子的冷冽。\
伊薇以爲,憑着黎窮雁這般愛美之人,他的屋子周旁應該載滿瓊花異草纔是,然而,除了竹子和清泉,什麼都沒有,當真是不枉它“涼泉”之名,伊薇踏過竹排搭建的小橋,竹子發出輕微的呻吟,輕紗羅裙垂掃也安撫不了的呻吟,讓伊薇心下一陣忐忑,令碧琳在外候着,單獨步向主廳。\
彼時薛太醫將將從裡面走出,被伊薇攔下詢問了一番,只道是國舅身子無恙,蒼老的眼神閃爍間,伊薇是看出了此番敷衍的違心,卻也不多問,徑自推門進去。
黎窮雁坐在窗臺上,一隻腿曲着,一隻腿直着,一隻手溫柔地撫摸着自己尖削的下巴,一隻手粗暴地蹂躪着窗臺上的盆栽,雖然那可憐兮兮的盆栽只冒出個嫩芽兒,然伊薇還是低咒了一聲:“變態。\”
黎窮雁側目,目光幽怨到不行。
伊薇癟癟嘴,他這副楚楚動人的模樣如若再添幾滴梨花帶雨,必然將天下男人女人一網打盡,眼下自己就莫名吞了剛欲脫口而出的怨念,緩步走到窗邊,輕聲問了句:“生病了?”
“受傷了。”黎窮雁只看了伊薇一眼,狹長的眸子裡微含怨憤,然後繼續望向窗外修竹飛泉,低低迴答。
“哪裡受傷了?”伊薇的眼珠子咕嚕嚕三圈轉下來,沒發現黎窮雁一襲藍衣上有任何破敗的痕跡。\
“心傷。”黎窮雁卻幽幽然拋出兩個字,然後目光再度轉回來,琥珀眸子裡淌出的黯然神傷,顯然比他梨花帶雨更加憐人。
伊薇一怔,張了張嘴還未問出什麼,他便有氣無力地掐斷了她的話頭:“別問是誰傷的,就是你,薇薇。”
伊薇汗顏,不就是害他被自己的小蛇咬了一口嘛,到頭來蛇給毒死了,受傷的反倒成他了?要是這樣衡量的話,伊薇被他多次耍玩,不是要淚奔到投湖自溺了?
看到伊薇一臉無謂的模樣,黎窮雁微一俯身,含情脈脈的眸子對上她的小臉:“我傷得這樣深,你竟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嘛?薇薇……”
“呃……”看久了黎窮雁的眼睛,就分辨不出哪是狐狸眼哪是人眼了,那汪琥珀色,就是迷情的陷阱,伊薇只聽到自己的聲音柔柔軟軟的,“黎子啊,我爲那條死去的黃金蟒,跟你鄭重地道歉,你看它都以死謝罪了,你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黎窮雁怔怔地盯着伊薇,這等絕世美男被雷倒的表情竟也可以這般**迷人,豔紅的薄脣緩緩反問一句:“你叫我什麼?”
“黎子呀!”伊薇非常認真,“難道還叫橘子?”
“叫窮雁。\\”
“黎子。”
“叫窮雁!”
“黎子!”
黎窮雁躍下窗臺,伊薇連連後退:“我……我不想和別人一樣,我……我就是爲了突出我對你不一般,所以稱呼……稱呼也不一般嘛……”
黎窮雁卻腳步不停,只是面露媚笑:“你緊張什麼?我不過是肚子餓了,過去吃點東西而已。\”
伊薇一愣,訕訕回頭,黎窮雁視線所落方向正是廳中圓桌,圓桌上擱着一隻蓋了蓋子的青花大瓷碗。
“什麼吃的?”伊薇巴巴坐過去問道,黎窮雁失笑:“你來之前剛剛送來的,滋補燉品。”話音未落掀開蓋子,伊薇卻見一段段黃褐色……蛇肉泡在湯內。
“菲菲!”伊薇尖叫一聲,起身瞪視黎窮雁,“你、你什麼時候偷來的?”今早還抱着僵死的菲菲在懷,後來被派去打撈浮萍就擱在牀上了,現在想想,將將回去換衣服的時候,貌似蛇已經不在了。
然而什麼時候偷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它已然被大卸八塊燉進了黎窮雁的滋補湯水裡,伊薇簡直要氣爆:“菲菲死得可憐,我是打算厚葬它的,你……你怎麼可以吃它!”說着說着便落下淚來,宮裡個個欺負自己,大到太后,小到孩童,沒一個安着好心,才吃了左龍淵的醋勁未消,說好要護着自己的黎窮雁更是過分,這古代,還待得下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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