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影微微一頓,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身份已經被莫逸風知曉,若是他向玄帝稟明,那麼她就沒命了。
“若是他想讓我這麼容易死,也不會放我回來,只要他將我殺了再向皇上稟明我的身份,他一樣可以交代。”若影的臉色很不好,但是她還是保持了那份理智。
安謙然並未再勸她,因爲他也看出了莫逸風並無心殺她,至少現在不會,只是以後呢?
靖王府
周福驚魂未定地望着門口,見莫逸風準備出府,他急忙上前道:“三爺!剛纔……剛纔您有沒有看見……祧”
莫逸風眸光一凌:“剛纔那是金科武狀元,現在的御前侍衛安無影。”
“安、安無影?”周福支吾着呢喃了一聲,可是當他接觸到莫逸風警告的眸光時,他立刻噤了聲。
他怎麼忘了,他是親眼看着側王妃入棺葬於後山,方纔他看見的人怎麼可能是側王妃?更何況,即使真的是,若是讓人知曉了後果不堪設想,玄帝定會命人將其殺之,一個已亡故昭告天下的人,怎麼可以再活咴?
走到門口,莫逸風眸色一深,沉聲對秦銘吩咐道:“立刻多派些人去安府守着,若是發現可疑之人立即向本王稟報。”
秦銘點頭應聲,轉而疑惑道:“爺是懷疑有人會對安大人不利?可是安大人才入朝爲官,更何況是皇上的御前侍衛,誰會這麼大膽?”
莫逸風抿了抿脣沉默頃刻,視線落在遠處,聲音來自天際:“除了他還有誰?他就這麼容不下她嗎?”
秦銘聽得一頭霧水,想要再問個仔細,莫逸風已經朝前走去,他疑惑地撓了撓頭,立即跟了上去。
“爺,誰容不下安大人啊?”秦銘不死心地問道。
莫逸風沒有看他,只是負手走上馬車,待到秦銘駕上馬車後緩聲問道:“秦大人和秦夫人還是不接受蘇幻兒嗎?”
秦銘駕馬的動作微微一滯,頃刻,苦澀一笑:“爹孃對幻兒的確是有成見,但是幻兒識禮,倒是未曾與爹孃起爭執,只是……”
“只是二老還是要你娶正室對嗎?”莫逸風一語道破,秦銘頓時沒了話。
對於一個青樓女子嫁給一個御林軍統領之子,的確是朝陽國首例,也難怪秦萬成夫婦會反對,即使讓她進門,也只能是妾,不過這也是二老最大的讓步。
秦銘着實喜歡蘇幻兒,本欲娶她爲妻,可是他也是孝子,更何況也知父母說得在理,所以只能從娶妻變成納妾,好在蘇幻兒也並不介意,只要秦銘心中有她,她便足矣。而現在他身邊只有蘇幻兒一人,倒是和娶妻無異。
不過正因爲如此,秦萬成夫婦纔對蘇幻兒更加有所怨言,認爲是她導致秦銘不娶妻不納妾。
“若是本王讓你娶了紫秋,你意下如何?”莫逸風試探地問道。
秦銘微微一怔,而後道:“爺爲何會……”
“不要以爲本王不知情,紫秋那丫頭對你一往情深,兩年前本王有意給她許個好人家,可是她卻執意不肯,事實上她心裡只有你,若是不能嫁給你,她寧願誰都不嫁。”
那個時候若影過世一年,他知道若影十分喜歡這丫頭,自然是希望她過得好,所以他便做主替紫秋選定了一戶人家,雖然不是官宦子弟,但是也是大戶人家,家中獨子,爲人老實本分,可是紫秋卻跪在他面前斷然拒絕,那時他心頭百味雜陳,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紫秋是個好姑娘,而若影……是他辜負了。
秦銘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莫逸風靜默頃刻後言道:“其實你也喜歡紫秋不是嗎?只是你怕蘇幻兒傷心,所以並斷了要娶紫秋的念頭。”
秦銘垂眸輕抿了薄脣,半晌,他笑言:“的確,曾經是喜歡,可是屬下不想辜負了兩個人。若是不能將心交給一個人,只會傷了三個人。”
這次換作莫逸風沉默了,至於腿上的指尖緩緩收入掌心,心隱隱作痛。若是他能早點醒悟這個道理,又怎會落得妻離子亡。
“屬下失言,請爺恕罪。”秦銘意識到什麼,急忙垂首認錯。
方纔他的確是想到了莫逸風對待柳毓璃和若影時的猶豫,所以他不想讓悲劇重演,可是當話一出口,才知揭了他的傷疤。
莫逸風苦澀一笑:“你說得對,何錯之有?”輕闔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真心喜歡,就全心對她,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秦銘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秦府
蘇幻兒見秦銘早早就回來了,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笑臉相迎:“今天回來這麼早?”
秦銘點了點頭:“三爺今日放我一天假,讓我回來好好陪你。”
蘇幻兒面色一紅,記憶中他從來都不會說這些話,就跟個木頭一般,什麼甜言蜜語都不會,倒是她每一次都哄得他喜笑顏開。
“今日這是怎麼了?居然會說這些話。”蘇幻兒羞紅着面容嬌嗔道。
秦銘難爲情地撓了撓頭,方纔他也不過是說出了心底的話,聽她這麼一問,倒還真有些肉麻。
“但是我喜歡。”蘇幻兒笑着環住他的腰,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
能夠嫁給他,她一直覺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秦銘緩緩將她擁住,下顎抵着她的發頂緩聲道:“委屈你了,我一定會去說服爹孃的。”
蘇幻兒卻搖了搖頭:“能夠嫁給你,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出身青樓,哪裡還敢奢望做正室。”
“不要這麼說。”秦銘將她拉開一段距離垂眸凝着她,“出身青樓並非你所願,更何況你從來都是清白的不是嗎?”
蘇幻兒聽他這麼一說,眼底瞬間腥紅。
當初是她騙了他,那日他在長春院喝醉酒宿在她的房間,醒來之時她躺在他身側,可是他們並沒有發生任何關係,是她想要嫁給他,所以才賭了一把,若是他不願負責,她也不會怪他,至少她爲自己爭取過。
可是新婚夜,他知道她還是完璧之身時,卻並沒有恨她騙了他,反而捧着她的臉說,其實他早就知道他們那日並沒有發生任何關係,娶她是因爲他喜歡她。
她何其有幸遇到他,可是自從成親以來她都無所出,這也讓二老對她誤會頗深。她不怨公婆,因爲他們沒有錯,他們的兒子這般優秀,根本就是她無法匹配的,她的確是高攀了,而且當初的確是耍了手段,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到最後他娶她的原因竟然並非是爲了負責。
靠在他的胸口,眼底一片溼潤,沉默了頃刻,她輕嘆一聲道:“還是娶妻吧。”
“什麼?”秦銘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心頭猛然一怔。
蘇幻兒緩緩離開他的胸膛擡眸看向他:“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是知道的,我是不會再娶的,娶得再多還不如娶一個最好的,我已經娶到了,何必再去費那心思。”秦銘心中帶着一抹急切,怕她會像若影那般離他而去,而這急切也促使他竟然巧舌如簧起來。
蘇幻兒怔怔地凝了他半晌,終是噗嗤一笑:“今日是怎麼了?這嘴上是抹了蜜嗎?”
秦銘看着她認認真真地說道:“我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
蘇幻兒僵住了笑容,眼底盡是動容,她微閃着眸光擡手撫上他的面容道:“可是你要爲爹孃想想,他們就只有你一個兒子,這一年來能得到完完整整的你,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更何況娶妻是理所應當的,否則你出去還不被人笑話。”
“我知道你孝順,不想讓爹孃生氣,但是我怎麼能娶個人來欺負你?”他心疼地撫了撫她的容顏,“娶妻是理所應當的,所以我會說服爹孃讓你成爲正妻。”
“不!你不要去說,我哪有資格當正妻,能嫁給你,我就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她盈盈一笑並不在意這些虛有的名分,“我只要能一輩子呆在你身邊,希望爹孃能身子康健,希望我能早日爲爹孃添一個孫子就好。”
提到孩子,她的臉上劃過一道黯然,秦銘笑着安慰道:“你我成親不到一年,孩子早晚會有的,急什麼。”
“我只是……想讓爹孃早點接受我。”她低聲說着,語氣中不乏失落。
“會的,一定會的。”秦銘笑言,轉眸看向桌上,不由問道,“在做衣衫?”
蘇幻兒點了點頭:“過兩天就是孃的壽辰,我不知道送什麼禮,就想親自做件衣衫。”
秦銘走過去看了看,疑惑道:“兩件?”
蘇幻兒點了點頭:“給爹也做了一件,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你做的一定合適。”秦銘放下衣衫彎起了脣角,心已被柔情填滿。
房門外,秦夫人站立了良久,原本是得知秦銘今日提早回來了,便想要將在廟中求的上上籤拿給秦銘看,可是在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時,她忍不住頓住了腳步聽了下去。
直到最後,她低眸看了看手中的上上籤,淺淺勾脣轉身離開了房門。
若影這幾日都覺得安府附近似乎多了許多人,可是真要去查看卻一個都沒看見,唯一的解釋就是隱衛,他們的行蹤怕是隻有他們的主子才能知曉。
可是這些人又是誰派來的?
剛開始她以爲是玄帝派來監視她的,可是後來發現並不是,那些人似乎是在暗處保護她。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若影驀地蹙起了眉心,甩了甩頭不願再多想,一路朝着宮門而去。
身後有人緊緊跟隨,她的眉心蹙得更緊,緊走了幾步朝自己的馬車而去,一個身影卻突然攔住了她的去路。
“靖王爺這是做什麼?”若影不悅地擡眸與他相視。
“爲何要躲着我?”莫逸風上前一步俯首看着她。
若影警惕地朝四周看去,如今已是酉時,所以周圍並沒有什麼人,看來他是挑好了時辰挑好了地點。
見他沒有要讓開的意思,若影退後一步微微頷首道:“靖王爺說笑了,卑職身爲御前侍衛,負責保護皇上的安全,每日都伴於君側,又豈會躲着靖王爺。”
莫逸風抿了抿脣,她明知道他指的不是這些。
“靖王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卑職就先出宮了。”若影道了一聲後直起身子便要繞過他朝前方的馬車而去。
莫逸風突然開口道:“小心你府上的管家。”
若影聞言腳步一頓,眸中閃過一道異光,可是她卻始終沒有轉身,只是淡淡言道:“多謝靖王爺提醒。”
說完,她便拾步離開沒有片刻逗留。
莫逸風看着她離開的身影心頭染上濃濃的失落,她竟是對他疏離至此,可是對安謙然卻是那般親近,這三年裡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安謙然又是打的什麼主意?他會不會對她不利?
腦海中亂作一團,可是最亂的是這顆心。
莫逸風在原地站立了良久,負手立於宮門前,眸色漸漸飄遠,待到他回神之際,他暗暗下定了決心。
若影坐上馬車後擡手擰了擰眉心,沒想到他也看出了安管家並非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老實,他是玄帝派給他的,是安府的內奸,雖然還沒有證實,可是她心裡早就已經懷疑了。若是府上沒有內奸,玄帝爲何會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而最瞭解她的行蹤的就是安管家,所以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到第二個人。
她一定要想個辦法除掉他才行,否則若是讓他知曉了她的身份,怕是會惹出大禍。
然而在幾日後,若影突然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玄帝竟然將夜明珠賞賜給了莫逸風,雖然這個消息比她永遠找不到夜明珠要好些,可是如今夜明珠有了着落,她卻開始無從下手。
靖王府雖然沒有皇宮那般深似海,可是也並非一般人能輕易進入的,靖王府的守衛森嚴是她知曉的,所以更加沒了主意。
“安謙然,你能不能幫我?”若影原本在房中來回踱步,一看見安謙然走過,便立刻跑了出去。
安謙然轉眸看她等着她的後話。
若影支吾道:“皇上將夜明珠賜給了莫逸風。”
“然後呢?”他下意識地擰了擰眉。
“就是……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潛入靖王府,在未被發現的時候把夜明珠偷出來?”若影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眸光輕輕眨動凝視着他,滿是期待。
安謙然輕哼一聲冷臉瞪了她一眼:“你當我神仙?”
“你不是安神仙,但是是安神醫啊,都是神,我想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若影苦苦哀求,如今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安謙然卻是無情地撥開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道:“無能爲力。”
說着,他緊走了幾步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若影沒有辦法,只得轉身回了房間。
躺在裝滿熱水的浴桶中,她怔怔地看着房頂心思,想不通玄帝爲何會突然將夜明珠給莫逸風,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潛入靖王府盜取夜明珠。
在熱水中泡了好一會兒,若影覺得渾身舒暢了許多,深深舒了一口氣,正準備從水中起身,可是就在這時,一道涼意突然灌在她的脖子和背脊上,她心頭一縮擡眸望去,見一個人正掀開瓦礫現出了一道縫隙,而方纔的一道冷風就是從那裡吹來的。
她牙根一咬氣得拽起衣服套上,抓起牀頭的玄冰劍之後便朝門外衝去。
莫逸風這個淫賊,三年不見他竟然變得這般無恥,這種事情還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他還有臉了。
可是,當她跑出去後,卻看見那黑衣人竟然和好幾個黑衣人打鬥起來。
若影驀地一怔,怎麼也搞不清狀況。
那幾個黑衣人一定是安排在安府的隱衛,可是那個被圍攻的黑衣人又是誰?
見那黑衣人功夫還不小,隱衛與他打鬥還花了些功夫,若影擰了擰眉,腳步一閃穿過隱衛來到了黑衣人面前,那黑衣人顯然也是被怔住了,看見轉瞬間出現在他面前的若影,難以置信地凝着她,但是幸虧他反應及時,這才免得自己被若影伸手抓下他的蒙面巾。
若影見他表現便知道是熟人,所以心裡更是惱火,若是安管家,她豈不是養了個叛徒?但是沒有看見臉,她的懷疑始終還是有所保留,只是如今他已經行動了,所以她也不想放過他,無論是誰,她再也不會心慈手軟。
伸手從腰間拔出刀鞘,她的動作快如閃電,轉瞬間竟是劃破了黑衣人的手臂,在他伸手捂住手臂的那一刻,若影想要去摘下他的蒙面巾,豈料那人輕功了得,飛身一躍,一轉眼便不見了。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若影氣得捶胸頓足,就在此時,安謙然緩緩走向她問道:“沒抓到嗎?”
若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怒道:“要是你不吝嗇教我輕功,人早就抓到了。”
安謙然聽着他的控訴抿了抿脣,淡淡凝了她一眼,竟是轉身離開了。
“安謙然!”若影氣惱地吼了一聲,可是迴應她的竟然是關門的聲響,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隱衛在黑衣人離開之後便消失無蹤,就仿若從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一般,她原本收了玄冰劍之後想要回房,可是突然一想,她又立即朝安管家的房間而去。
擡手敲了敲門,裡面靜寂無聲,若影眸光一凌,伸腳便將門生生踹開。
“大人。”安管家驚慌地從牀上爬起,見若影殺氣騰騰地闖入他的房間,只披了一件深色外衣就跑了過來。
若影見他仿若剛從牀上爬起來的模樣,眸色一深,凝了他半晌後問道:“睡下多久了?”
安管家微微一怔,滿臉的疑惑:“老奴今日身子不適,所以已經睡下好一會兒了,睡夢中聽到大動靜,便趕了出來,卻沒想到是大人您。”
若影臉色微沉:“哦?睡下好一會兒了?”
安管家輕輕打了個哈欠道:“是啊,不知道大人深夜找老奴何事?”
若影沉默頃刻,眸光上下打量着他,須臾後,她淡淡勾脣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後微微一握,隨之笑言:“沒什麼,方纔看見刺客朝着這個方向而來,擔心你出了什麼事,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安管家在若影碰觸他的那一刻臉色微微一變:“刺客?府上又來了刺客?還是上次那兩個人?”
若影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只是指尖微微收緊,看着安管家臉色漸漸蒼白,她的言語卻淡然如初:“你就別管了,既然身子不適就早些休息。”她緩緩收回手並負於身後,餘光瞧見那深色外衣,朱脣抿成一條線。
“多謝大人體恤。”安管家雙手抱拳躬身一禮。
若影低應了一聲後轉身朝外走去,待安管家將她送到門口,她突然頓住了腳步。安管家心頭一緊,擡眸朝她看去,她卻並沒有轉身,只是當安管家看到她活動的指尖之時,臉色蒼白如紙。
是鮮血。
“安管家,你這歲數理該頤養天年了,怎能再如此操勞,每日裡看你爲安府如此費心,我也實在過意不去,皇上那裡我會替你去解釋,明日你就回家鄉與你的妻兒團聚吧。”若影望着夜空聲音漸漸飄遠。
安管家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出半句話,直到將若影送走關上了房門,他才緊咬着牙緩緩擡起右手按上自己的左手臂,當他放開左手臂看上自己的右手之後,忍不住苦澀一笑。
他是低估了安無影,也難怪皇上會對此人如此防備,安無影不僅雌雄莫辯,對真假亦難辨。只是他明白,安無影是有心放他一條生路,否則剛纔他可以一劍將他斃命。只是他說他會向皇上解釋,也不知會如何去說,若是說得不好,怕是他的老命難保。
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安無影當真說服了玄帝將他送回了家鄉,而且半路忐忑的心在碰到妻兒的那一刻瞬間平息,他不知道安無影是怎麼做到的,若是往常,一旦事敗必當一死,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安全回到了故里。
迴廊處,若影心思沉沉地去往御軒宮待命,突然面前人影一閃,她一不小心撞進了一個結實胸膛,待她擡眸望去看清來人之時,臉色一變急忙退後了幾步躬身行禮:“靖王爺。”
“方纔在想什麼?”他就像是與熟人攀談一般語氣低柔地問着。
若影的眸光小心翼翼地掃向四周,隨後起身回道:“只是在想,靖王爺替卑職在皇上面前說話,卑職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靖王爺。”
見她說話時眸光從未落在他臉上,而且表情永遠是那般淡漠,他的心情漸漸低落,凝了她頃刻後言道:“沒什麼,只是不知道你爲何要放了他?”
“他也只是聽命於人,而且他身繫了家中多條性命,無論換作誰,都只能如此抉擇。”若影從不怪安管家,就如她方纔所言,若是換作是她,她也會這麼做。
莫逸風緊緊地凝着她,半晌,緩緩露出了一絲笑意。
若影擡眸之際正巧對上了他淡然而笑的眸光,頓時心頭一緊,擰了擰眉後道:“卑職還要去御軒宮,靖王爺告辭。”
未等莫逸風迴應,若影已經疾步離開。
出了宮門,秦銘忍不住問道:“爺和安大人說了嗎?”
莫逸風抿脣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看向秦銘:“若是要直說,本王還要費那周折得到夜明珠做什麼?更何況若是直說,依照她的性子,她又怎會同意?”
秦銘聞言點了點頭,隨後訕訕一笑道:“屬下這腦子還真是不夠用。爺說得對,若是直說讓安大人去靖王府當差,他定然不會同意的,還有可能會認爲咱們有什麼陰謀,只是……”秦銘言至此又撓了撓頭不解道,“爺是怎麼知道安大人進宮當御前侍衛是爲了夜明珠?而且安大人要夜明珠做什麼?若是要盜取進貢之品可是死罪,就算是俸祿微薄,可好歹是御前侍衛前途無量,安大人犯不着爲了這夜明珠而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莫逸風亦是想不通透,他只知道若影在睡夢中說過,等到得到了夜明珠就跟安謙然回去,只是他也不知道他爲何要這顆夜明珠。但是不管怎樣,他心裡清楚,只要他得到了這顆夜明珠,她一定會去找他。
秦銘見莫逸風不說話,便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前兩日下了大雨,今天終於放晴,若影卻始終心思懨懨,應該說自從她知道夜明珠賞賜給了莫逸風后,她在宮中當差時便一直心神恍惚,成日裡都想着該如何辭去官職。即使現在陪着玄帝和德妃一起在逛御花園,她的心思也不在保護他們,並防止可能發生的事故上。
“無影。”玄帝開口喚了她一聲,若影卻只是低頭走着,玄帝未聽到答應,便頓住了腳步轉身望去,見若影此時正抱臂垂首一邊走一邊想心事,便擰了眉心又道,“無影。”
若影聞聲立即頓住腳步,擡眸之際竟是撞見了玄帝不悅的容顏,而他們的距離就差分毫之間。她嚇得退後了幾步,眸中雖然閃過一道驚愕,可是臉上依舊鎮定自若。
玄帝怔怔地凝着眼前之人,如果不是此人不是長得像過世的若影,他一定會將他重用。
若影不知道玄帝又在思忖着什麼,只覺得他的眸光中帶着濃濃的探究和淡淡的惋惜,她知道他的探究,卻不知道他的惋惜是來自何處。
“爲何精神如此恍惚?”玄帝沉聲問道。
若影眸光微閃,抿了抿脣道:“請皇上恕罪。”
德妃冷哼一聲道:“恕罪?身爲御前侍衛這般精神恍惚,若是遇到了刺客難不成你要讓本宮和皇上擋在你面前?沒有個好的精神狀態,如何保護皇上?”
若影心底暗暗咒罵了德妃千百倍,可是話到嘴邊卻道:“多謝德妃娘娘提醒,娘娘教訓得是,屬下一定謹記。”
德妃打量了眼前這個和若影長得一模一樣的安無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見德妃和玄帝轉身繼續遊賞,若影暗暗腹誹,真是一隻烏鴉嘴。哪有人詛咒碰到刺客的,而且這宮中的守衛如此森嚴,又豈會天天有刺客?真是杞人憂天。
可是她的心思剛如此一轉,只見人影一閃,五六個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身後的馮德嚇得一聲驚叫,正要轉身喚侍衛前來,誰知剛一轉身,一把利劍就架在他脖子上,他嚇得雙腿發軟背脊僵硬,就算此時此刻一隻蒼蠅掉咋他的臉上,他也不敢動彈分毫。
“你們是何人?”玄帝果然是九五之尊,碰到這樣的事情竟然臉色如常,而德妃卻是已經嚇得不輕,整個人都藏到了玄帝的身後。
黑衣人聽得玄帝這般一問,眸中迸發出道道寒芒:“取你狗命之人。”
“你們是飛鷹門之人?”玄帝心想着是飛鷹門的餘孽。
黑衣人沒有回答,並且不作任何猶豫地拔劍相向,嚇得德妃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絲毫不得動彈。
若影見狀立即拔出玄冰劍與之對抗,玄帝轉眸凝向若影,眸色一沉。
“皇上……”德妃六神無主地抓着玄帝的衣角,在宮女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後失聲大喊,“抓刺客,快來抓刺客!”
宮女們聞聲也紛紛大喊起來。
雖然刺客人數不多,可是個個都是絕頂高手,即使侍衛們將他們團團圍住也並非是他們的對手。
若影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而且也不說爲何要刺殺玄帝,可是她感覺到這些刺客在和她交手時似乎有意要讓着她,可隨後一想,或許是她想多了,也許是這些刺客並非是大惡之人,他們只想着殺了玄帝,並不想濫殺無辜。
突然,她想起在她恍惚之中玄帝對着刺客提到了“飛鷹門”,難道這就是這些刺客沒有置她於死地的理由?可就算他們是飛鷹門的人,又怎會知道她就是若影?更何況她記得她的前世在臨死前是被飛鷹門的人間接害死的,而且飛鷹門視她們母女爲叛徒,所以更不可能對她手下留情。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其中一個黑衣人與他對視了一眼,若影心頭一怔,這個人是……
“父皇小心!”
只聽一聲熟悉的嗓音想起,若影心絃猛然一緊,果然在她失神的那一刻,黑衣人已經朝玄帝攻去,劍在他喉間一寸之處,被莫逸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住了,玄帝不着痕跡地放下手,仍舊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就連眉宇都未曾皺一下。
臨危不亂,果然是君王的氣度。
莫逸風和秦銘在與黑衣人對決之時,若影也不能置之不理,上前便要去幫忙,卻總是被莫逸風和秦銘擋在身後,而侍衛們雖然有心要捉拿刺客,但一個個都被打得口吐鮮血。
或許黑衣人見情況對自己不利,所以衆人對視了一眼後便飛身離開了御花園,秦銘急忙對莫逸風道:“屬下這就去追。”
“快去。”莫逸風應聲。
秦銘便帶着剩下的侍衛朝刺客離開的方向追去。
“父皇,有沒有受傷?”莫逸風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玄帝,滿目關切。
玄帝抿了抿脣,轉眸不悅地睨了若影一眼後道:“虧得你及時趕到。”
若影聞言更是心中忐忑,這樣的失職之罪她可承擔不起,更何況方纔的情況也不能怪她,她真的覺得那些黑衣人十分眼熟,其中有一個好像在她的府上見到過,就是在捉拿一身夜行衣的安管家時出現的隱衛,可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皇宮?又是誰指使的?如果那些人是莫逸風安插在安府的,他又怎麼可能會讓他們刺殺玄帝?除非……
思及此,她猛然心頭一驚,果不其然,德妃驚魂未定地蒼白着臉色指着她道:“安無影!你是怎麼當御前侍衛的?方纔差點害死皇上與本宮知不知道?”
若影呼吸一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爲自己辯解,轉眸看向莫逸風,只見他事不關己地睨着他,仿若這一切他都毫不知情。
“皇上……”若影緊了緊指尖,緊咬着牙緩緩跪在地上,“微臣失職,請皇上恕罪。”
此時此刻她除了請求玄帝饒恕,根本無計可施,若不是這段時間她一直精神恍惚,方纔又發現刺客是出現在她府上的人,她又怎會讓刺客有機可趁,可是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恕罪?若是皇上和本宮有個閃失,你有幾條命可以賠的?你的這條賤命賠得起嗎?”德妃漸漸回過神來,聲音也帶着因後怕而夾雜的尖銳,她轉身看向一言不發的玄帝道,“皇上,應該把她斬首示衆以儆效尤。”
若影臉色驀地黑沉,若不是玄帝在場,她真會忍不住上前讓她永遠不能開口。
玄帝深深地凝着跪在地上的若影,眸中帶着隱隱殺戮。
莫逸風抿了抿脣轉眸看向玄帝道:“父皇,安無影這次的確是失職,但是罪不至死,不如就將她貶爲平民,罰她此生都不得入宮爲官。”
“這不是便宜了他!”德妃對莫逸風的建議極其不滿,“皇上,這次雖然沒有傷及任何人性命,但是皇上與臣妾差點就死在那些刺客手中是事實,若是就這麼輕易放過安無影,以後的御前侍衛誰還會盡忠職守?”
德妃對眼前的安無影心中一直存在芥蒂,每一次看見安無影就會想到若影,雖然若影的死與她無關,可是每天看見一張長得像已經亡故之人的臉,她自是心慌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總覺得若影長得越發像當初縱火燒了瑤華宮的女人。
她藉着那個飛鷹門的女人殺了玄帝的寵妃與愛女,再讓她指控容妃是母后黑手,如此一石二鳥之後玄帝當場殺了那個女人,也讓她毫無後患。可是眼前的人那眼神狠戾之時太像當初那個飛鷹門的女人,所以她這段日子一直輾轉難眠,想方設法要讓這個安無影從她眼前消失,如今終於抓住了這麼好的機會,她又怎麼可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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