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柳毓璃的孩子……不是三弟的。”莫逸謹也是慌了神,急於解釋,卻發現有些事情越說越亂。
若影睜着淚眼看着莫逸謹:“不是他的?”下一刻,她竟是又哭又笑起來,“竟然不是他的,那麼就是莫逸蕭的,柳毓璃在他心裡究竟有多重要?他竟然願意替別人養兒子,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捨不得她?”
“不是的影兒,你聽我說,三弟留下柳毓璃母子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三弟對柳毓璃早就沒了感情,這些你以前都是知道的不是嗎?之所以留下他們母子,三弟雖然沒有言明,但是一定對將來有用處,三弟不會走沒把握的棋。至於玉瓊露的事情我會找三弟討個說法,若真是他所爲,二哥也不會原諒他。”
“二哥。”若影無力的擡手擦了擦眼角道,“我累了,有些事情早已回不去了。”
雅歆睃軒
莫逸風因爲昨夜泡在水缸裡而發起了高燒,在外人面前總像個沒事人一樣,直到獨自在房中才會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再加上隔着一道門聽了若影的話,他整個人就好似被抽盡了所有的氣力。
牀榻上,他輕闔雙眸氣息微弱,整張臉都慘白如紙,秦銘不在,也沒有人敢隨意進入雅歆軒,所以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如今病得不省人事。
突然,房門被人從未用力推開,驚現出莫逸謹氣憤的面容鵡。
“三弟!”莫逸謹大喝一聲走了進去,當他看見莫逸風躺在牀上時,他還是不由楞了一下,走到牀榻邊,他伸手去推了推莫逸風,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他試探地用手背覆上他的額頭,果然燒得厲害,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再質問他什麼,只得立即命人去找大夫。
大夫給莫逸風診脈過後確定是風寒所制,周福纔想了起來:“昨夜抓盜匪時三爺一身都是水,就好像被暴雨淋過一般,想必是那個時候着涼了。”
“一身是水?”莫逸謹聞言擰了擰眉,“怎麼會一身是水?難不成你們家三爺洗澡不脫衣服的嗎?”
周福撓了撓頭無辜地扯了扯脣:“這個……奴才也是第一次見三爺這樣。”
莫逸謹轉眸瞪向莫逸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自己的女人都要被搶走了,難道還有心思玩水不成。
顯然這個想法有些可笑,然而當莫逸謹起身之時,突然腦海中一閃,轉眸問周福:“昨夜是不是影……本王是說安護衛和你們三爺在一起?”
周福大驚:“二爺怎麼知道?”
莫逸謹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昨夜莫逸風會那般一反常態。
只是既然他那麼愛若影,又爲何會害得她終生無法懷孕?事到如今,就連莫逸謹也開始猜不透莫逸風,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而後一想,這麼多年,莫逸風又何曾讓人看透過?
莫逸風病了一夜,大夫說不僅僅是因爲風寒導致了昏迷,還因爲他心頭的抑鬱之氣,原以爲莫逸風會昏睡幾天幾夜,可是到第二天,他竟然神奇得好像沒病的人一般,只是他也沒有諱疾忌醫,反倒是將周福送上去的藥全喝了,仿若是希望喝了這一碗藥,他的病就能立即見效一般。
他還是照樣上朝,在朝堂之上仍舊器宇軒昂意氣風發,除了偶爾的輕咳,看不出一絲病態。
玄帝見莫逸風身子抱恙,便囑咐他回去休養幾日,並且命太醫給他包裹了好幾包藥材,讓他帶回去服用。莫逸謹正要叫住莫逸風想要問他若影對他所說的事情,可是剛跨出兩步就被玄帝給叫住並且留了下來,看着莫逸風離開金鑾殿,莫逸謹簡直心急火燎,卻又無可奈何。
莫逸風回到府中後便問了周福若影的去向,周福說是在雅歆軒等他,雖然周福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何事,可是莫逸風一向縱容“安無影”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實,所以周福也不敢說什麼。
莫逸風順着抄手遊廊朝雅歆軒走去,可是每走一步他的心都開始沉幾分,因爲他知道若影已經做了決定,爲了另一個男人把她自己獻給他。
明明他很快就能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可是他卻一定都不快樂,甚至痛苦萬分,心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如今正在淌血。
他知道三年前她受盡了一切的苦難,所以他想要用以後的日子彌補,可是他又如何能面對她爲別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事實?
走到雅歆軒門口,他伸手推開了房門,房間裡充斥着她的香氣,還有他熟悉而陌生的氣息。
牀榻上,若影坐在牀沿等着他回來,只希望他再次得到她身子之後能快些放了安謙然,至少讓她知道安謙然是否安好。她欠安謙然的實在太多,更不想讓他爲了她賠上了自己的後半生,甚至賠上了一條命。若是用她的身子換安謙然的命,值得。
莫逸風一步步靠近若影,直到在她跟前站定,眸中情緒萬千。
若影咬了咬牙站起身壓抑着心頭所有情緒對上他的視線,卻一瞬間仿若撞進他的世界。她緊了緊指尖讓自己保持清醒,而後開口道:“你的條件我答應你,你什麼時候放了他?”
莫逸風眸色一沉,負於身後的手緩緩攢緊,臉色微僵。
房間中的氣氛猶如深夜般寂靜得可怕,而若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覆,殊不知她的內心早已急心火燎,就怕他會一時反悔。
“我想你貴爲靖王,應該不會出爾反爾吧?”若影凝眸道。
莫逸風輕抿薄脣深凝着她,靜默頃刻之後道:“我何時對你出爾反爾過?”
若影偏過頭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緩緩擡手摘下發冠,如瀑布般的黑髮一泄而下披灑在肩頭,指尖一鬆,發冠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頓了頓,她僵硬着手指來到腰帶處,正當她決定解開腰帶之時,莫逸風突然轉過身去。
“現在沒興趣。”低沉的嗓音環繞在她耳際,而他的人已經出了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房間內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若影望着那扇停止顫動的房門微微失神,方纔他的一句“沒興趣”竟是讓她的心再次鈍痛起來。走出房間,她已經恢復了安無影的裝束,眸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卻不見莫逸風的蹤影。
“周叔。”見周福從這裡經過,若影立即喚住了他,“看見三爺了嗎?”
周福打量了一下她,神色中透着濃濃的不悅:“身爲近身護衛,連主子去了哪裡都還要問別人,你還真是好意思。”
若影被周福訓得沒了話,周福見她態度還算端正,冷哼一聲道:“不要忘了我上次提醒過你,不要給三爺招來話柄,三爺是因爲你長得像側王妃纔對你一再縱容,但是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若影抿了抿脣點頭道:“無影記住了。”
看着若影無可奈何的模樣,周福低嘆一聲沉着臉走開了。
地牢門口,若影一動不動地站了有半個時辰,雙眸緊緊凝視着前方的地牢門,眼神卻是空洞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守衛面面相覷有些爲難,只得又上前勸道:“安兄弟,你就別在這裡站着了,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和地牢中的人是什麼關係,可是我們都清楚三爺一向說一不二,就算你站再久三爺也不可能放了他,更何況三爺沒有把你當成同黨一起關押就不錯了,你還是回去吧。”
見若影還是不走,另一個守衛上前勸道:“你還是別固執了,快走吧,你是三爺的近身護衛,卻不呆在三爺身邊豈不是失職了?到時候或許裡面那位死得更快,倒不如好好伺候三爺,等三爺哪天高興了,說不定就把人給放了。”
“就是說啊,更何況眼看着天就要下雨了,一會兒若是沾了雨水病倒了,還怎麼伺候三爺?咱們做奴才的了生不得病。”
若影聽着他們的絮絮叨叨只是擰了擰眉,兩名守衛見她怎麼都說不聽,便只得放棄了,但是又怕她真的出什麼事,所以一個人輕嘆了一聲後立即去向莫逸風去稟報,而另一個人則回到了自己崗位。
若影擡眸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心裡一團亂,原以爲莫逸風是想要她這個人,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他說……他沒興趣,可是現在她除了這身子,早已一無所有。
她也不知道安謙然現在究竟是否安好,所以她只想靜靜地呆在這裡,他在裡面,她在外面,這樣她心裡或許會好受些。
一滴雨水突然落入她的眼中,她吃痛地眨了眨眼,眼角瞬間劃出一滴水,也不知是那雨水還是她的淚水。
跑去稟報莫逸風的守衛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跑了回來,見若影竟是站在雨中,他微微一怔,只得無奈地上前勸了一句:“安護衛,這雨都下大了,你就別固執了,三爺知道你在這裡,不但沒有要放人的意思,而且還很生氣,你還是快去三爺那裡吧,否則一會兒三爺該把你也押入地牢了。”
“這樣不是更好?”若影眯眸收回視線,脣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守衛張了張嘴,實在是拗不過她,只能由着她去了,等她什麼時候想通了或許也就走了。
雨越下越大,即使是夏日,被雨水這般澆灌都讓人忍不住打顫。雨水順着她的衣領流淌而下,很快她從裡到外渾身都被淋得溼透。
安謙然,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如若不是爲了我,你的生活不會如此。
若影在心中自責了無數遍,卻怎麼都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把安謙然救出來。
地牢內,安謙然靠在牆上猛然驚醒,他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她似乎就在外面。
從地上站起身,安謙然抓着牢門努力向外探望,可是幽黑的地牢除了寂靜還是寂靜,偶爾傳進來的雨聲便是唯一的聲響,哪裡有若影。
他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來救他,可是他不希望她來,因爲他知道,一旦她來了,便再也不可能離開了。不是因爲不相信她,而是相信莫逸風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留下。
若影不知道在地牢前站了多久,只知道天色漸漸暗下,直到迴廊上都點上了燈,她才拖着疲憊的腳步轉身離開,而莫逸風,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過來。
有時候一個男人心狠起來真的很可怕,可怕到她一再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曾瞭解過這個男人,一次都沒有,曾經的熟稔,也不過是她自己的自以爲是罷了。
迴廊上燈火點點,她卻覺得特別刺眼,伸手擋住視線,身子驟然一晃。
當身子與地面接觸之時,她已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或許死也沒那麼可怕,不過是一瞬之間拋卻一切罷了。
迴廊的盡頭,莫逸風看到那一抹身影,心驟然一滯,小小的身影倒在被迴廊遮擋之處,顯得那般淒涼,讓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影兒……”莫逸風頓時凌亂了腳步,蒼白着臉色疾步走到她跟前將她抱起,“影兒,你醒醒。”
若影昏昏沉沉地緩緩睜開眼眸,卻看不清對面的人是誰,她記得在那一次的雨夜中,有一個人如天神般降臨將她從閻王手中救出,每一次病痛,他都陪在她的身邊悉心照料,明明才相識,卻讓她享受到了親人之情,也是那個人曾給過她卻後來給了別人的溫暖。
“安謙然……”一語出口,她已淚流成河,擡手覆上抱着她的人的側顏,終是昏睡了過去。
莫逸風抱着若影身子僵硬不堪,從何時起,她的夢囈中不再是他的名字,更甚的是,竟然有人已經深入了她的心。
垂眸看向她身上,她竟然爲了那個男人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緊了緊指尖,他的臉色越發黑沉。
雅歆軒
莫逸風命人去請了大夫,所幸只是因爲身上有了寒氣,再加上一日沒有飲食,這纔會暈倒了。
紫秋準備熱水後便立即去廚房給若影去煮粥,周福也立即命人去煎藥,可是見莫逸風不但幫若影親自換了衣衫還讓她躺在雅歆軒內,走到門口後終是忍不住開了口:“爺,不如奴才讓人將安護衛帶去他自己的房間?”
莫逸風坐在牀畔一瞬不瞬地凝着若影,微微啓脣言語冰冷:“出去。”周福張了張嘴,終是不敢再說什麼,離開.房間後關上了房門。
шшш★тt kan★c○ 房間中一時間只剩下莫逸風和若影,驚得落針可聞。莫逸風伸手掀開被子,將她從牀上抱起後走到屏風後的沐浴桶邊將她緩緩放了進去。
即使脫下了被雨水浸溼的衣服在被子裡好一會兒,她的身子依舊冰冷至極。
他讓她靠在沐浴桶邊,伸手用軟布擦拭着她的身子,看着她心口的那一點紅,眸色驟然一痛。
若不是聽到她對莫逸謹說的話,他從始至終以爲是莫逸蕭的藥解了她身上的冰蚊針,卻沒想到莫逸蕭到最後那一刻還在騙他,但是他清楚,莫逸蕭一定是沒有了第二顆解藥,纔會想要用那一顆解藥換取柳毓璃的半年安然無虞。
他更是沒有想到,最終解若影身上的冰蚊針的竟然是安謙然。不過而後一想,倒也確實沒什麼驚訝的,冰蚊針本是安謙然所創,最終由他解也是情理之中之事。只是將冰蚊針溶解在體內並且除去餘毒她竟然用了整整三年時間,這三年裡,她究竟受了多少罪?
安謙然陪伴了她三年,陪她度過了最難熬的三年,也難怪在安謙然被關押後她的反應會這般強烈。她在抗議,無聲的抗議,甚至用自己的命在恨他。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緩緩擦拭着她的身子,口中低喃道:“影兒,我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心胸寬闊,不管你現在有多喜歡他,我也不會放你走,就算你怪我自私也好,狹隘也罷,我真的做不到看着你愛上別的男人……”垂眸之際,他竟是溼潤了眼眶,“影兒……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