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沒有多做逗留,見莫逸蕭正要進去,他便叫住了他,若影不知道他們此時是要去哪裡,只覺得太子有話要對莫逸蕭說。
“我有話對你說。”正當若影望着太子和莫逸蕭消失的方向思忖之時,頭頂處突然飄來一句涼涼的話。
若影驀地收回視線轉眸看去,卻見安謙然沉着臉看着她,莫名的,她的心頭驟然一緊。
她跟隨着安謙然走出了倚竹園來到了一處花壇邊,而安謙然看起來整個人都有些思緒不寧。
“想跟我說什麼?”若影低問,問得也有些小心翼翼盥。
安謙然擰眉望着她,話語一針見血:“你又喜歡上他了?又放不下他了?”
若影聞言身子一僵,竟是無從辯駁。
安謙然緩緩轉過身子看向她:“別忘了你當初說的話,拿到了夜明珠就立即離開。瀘”
“我沒有忘記。”她從來都沒有忘記曾經說過的話,只不過當初說離開和現在說離開的原因卻是不同了。
安謙然低聲一嘆:“別一不小心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若影朱脣輕抿,沒有言語,她知道安謙然也是爲了她好,畢竟她如今的身份十分尷尬,若是被一些有心人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怕是性命難保。
“至少要等到他的腿痊癒之後。”不知爲何,她說這句話時有些沒有底氣。
安謙然凝了她半晌,終是道:“你確定他的腿傷還沒好?”
若影很是疑惑他爲何突然這麼一說:“大夫都這麼說了。”
安謙然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莫逸風進入莫雲廉房間的一顫,被他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真相而已,而那個時候莫逸風也並未料到房間里居然還有旁人。但是見若影對莫逸風深信不疑,他也不願做小人,只是適當地提醒她,她若不信,他多說不過是枉做小人,她若信,他也不需要再明言。
再次回到倚竹園,莫逸風和秦銘已經出來了,看見她回來,莫逸風的臉上帶着一閃而過的驚喜。
“一轉身你就不見人影了,還以爲你又溜走了。”莫逸風的語氣帶着濃濃的寵溺意味,卻也帶着若有似無的撒嬌,這樣的情愫在莫逸風身上發生應該是極其彆扭的,可偏偏若影聽着心裡很不是滋味,酸意一陣陣上涌。
“我們回去吧。”若影抿了抿脣扯開了話題。
“嗯。”莫逸風笑着低應了一聲。
回到靖王府,若影坐在房中一直思忖着安謙然的話,不由地心亂如麻。用過晚膳後她在牀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最終還是起牀打算去外面走走。
夜涼如水,涼風習習,垂在臉上卻是讓她更加清醒了幾分,擡眸看向湖心亭,她緩步順着臺階走了上去。物是人非,莫過於此。
倚着美人靠,看着底下湖面泛起的清波,她很是嚮往這一刻的寧靜。
在涼亭上坐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心平靜了不少,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準備回房。可是就在下一刻,她突然看見一個身影站在不遠處的荷塘邊,而後另一個黑影緩緩靠近。起初她以爲是有刺客,可是當她藉着月色看清那兩人的面容時,她頓時臉色一變。
莫逸風,他竟然是站着的,他的腿沒事?
腦海裡突然閃過安謙然的話,使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莫逸風……你居然騙我?”若影低低呢喃了一句,卻終是沒有走上去質問,只感覺此時莫逸風和秦銘碰頭,必定是在談論大事,且不能讓任何人知曉,而在荷塘邊,四處都無處可躲藏人,站在涼亭上雖然能看到他們二人,卻怎麼都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
她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些什麼,只知道他們的臉色都十分凝重,她站立了良久,終究還是緩步下了石階轉身回了房。
翌日,若影照例去了雅歆軒,見莫逸風早已穿戴整齊地坐在牀上等着她過去,而秦銘則是站在牀邊,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看着她進去。她心裡暗暗腹誹了一番,卻仍是沒有揭穿他們,只是上前和秦銘一起將他扶了出去讓他坐在輪椅上。
“三爺,今天要不要去外面轉轉。”若影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淡然。
莫逸風未料她會主動要陪他去外面,心頭驟然一喜:“如此甚好。”
若影點了點頭,卻隨即看見秦銘一直跟着,便道:“秦銘,不如今天你就別跟着了。”
秦銘微微一怔,卻仍是不放心:“這……三爺如今行動不便,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不如屬下遠遠跟着。”
若影知道秦銘一向細心,這樣的答案她也沒有太大意外,故而終是抿脣點頭答應了。
她一路上推着莫逸風走到了郊外,路雖然顛簸,但是因爲椅子上墊了厚厚的軟墊,所以也沒有造成莫逸風的不適,只是這樣一直讓若影推着,莫逸風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不如讓秦銘推吧。”別說他的腿現在已經能行走了,即使真的不能行走,他也不想她這麼伺候他。
若影淺淺勾脣一笑:“三爺不必多慮,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畢竟三爺是因爲我受的傷。”
莫逸風聞言心裡一堵,難道說這一次是別人爲她受了傷,她也會如此悉心照顧?
可是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是要去哪兒?”莫逸風問。
若影環顧了四周,將他推到了一處面向溪水周圍滿是花草的地方停了下來。
“此處風景宜人,最適合有傷之人在這裡欣賞美景,呼吸新鮮空氣,有助於傷快些恢復。”若影放開輪椅走到他身側道。
莫逸風環顧四周,點頭笑言:“景色確實怡人。”
不遠處,秦銘看見他們兩個人在若有似無地聊着天,心裡也很是安慰,轉眸看向自己的前方,想到自己過往的種種,心底揚起了一抹甜蜜。
在這青山綠水間,似乎很容易就會讓人忘卻一切煩惱,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銘突然聽到莫逸風喊了他一聲,他急忙斂回思緒轉身看去,卻見莫逸風一個人坐在那裡,而旁邊已經沒有了若影的身影。
“爺。”秦銘急忙跑了上去。
莫逸風臉色已經微微白了幾分,看着前方的路吩咐道:“快去前面看看,她說去摘些野果,怎麼一直沒有回來。”
秦銘心頭一驚,急忙出去相尋,卻始終沒有找到若影的蹤跡,回來時他的臉上佈滿了汗跡,“爺,找不到。”
莫逸風的心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的攢着,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心頭蔓延。
“會不會……走了?”秦銘試探地問他。
莫逸風原本想要起身去尋,可是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又慢慢坐了下去:“或許……她只是在試探。”
昨夜他與秦銘在談事,餘光突然掃見湖心亭上有個身影,但是當他轉眸望去之時,那人卻消失了,他一直都懷疑是若影,但是早上看見她並沒有說什麼,便想着她並沒有發現荷塘邊的他們,然而現在的情況看來,似乎並不是。
“試探?”秦銘滿腹疑雲。
“她應該就在這附近。”莫逸風低聲道。話雖如此,他心裡還是一陣不安,若是她已經知道了真相,那麼他如今繼續裝下去又有何意義,可若是他昨夜看錯了,他現在突然腿腳又恢復如常,豈不是不打自招?
秦銘看着沉思中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正當他要問些什麼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轉身看去,果真看見若影正在走回來,可是她走路的樣子……
秦銘急忙跑上前去擔憂道:“發生了什麼事?”
若影的臉色看起來很差,走路踉蹌根本無法正常行走。
“我……吃到了……有毒的果子……”話音剛落,她便突然倒了下去。
秦銘嚇得臉色一變,急忙俯身下去,卻又突然想到了不遠處的莫逸風,終是有些顧慮不敢將她抱起。然而她看起來真的很嚴重,而且她剛纔說吃到了有毒的果子,是中毒了……
思及此,秦銘也不去想太多,急忙將她打橫抱起來到莫逸風跟前後將她放在草坪上。
“秦銘,怎麼回事?”莫逸風頓時一驚。
秦銘急忙道:“剛纔側王妃說是吃了有毒的果子,所以……”
“影兒!”莫逸風再也無法顧慮其他,急忙從輪椅上站起跑過去將她抱在懷中,“影兒,你醒醒!秦銘,快回去找大夫。”
“是!”秦銘疾步離開。
莫逸風將若影抱在輪椅上,隨後一路跑着回靖王府。
到了靖王府,莫逸風沒有注意到門丁看着他們的異樣眼神,正要上前將她抱進去,卻突然頓住了動作,因爲在他俯身之時,他發現若影是醒着的,還是精神百倍地醒着,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帶着一股濃濃的冷漠。
“你……”莫逸風話語一滯。
若影微微揚眉看向他:“原來坐在輪椅上被人伺候的感覺還當真不錯。”
她脣角一勾,緩緩從輪椅上站起身,卻在上前幾步後眸色一黯。
莫逸風怔怔地站在原地,愣忡半晌,急忙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若影的房門口,莫逸風纔將她一把拽住:“影兒,你聽我解釋。”
“解釋?解釋你裝殘博取同情?”若影冷聲瞪向他,想要將他一把甩開,卻始終沒能如願,氣惱之下她冷聲警告道,“放手,你信不信我真的會讓你變殘了?”
莫逸風卻是置若罔聞,扣着她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是更用力了。
若影緊了緊指尖,突然一腳踢在他受傷的腿上,見他還是不放手,她下一腳更是沒輕沒重地踢了上去,在他鬆手之後立即走進去想要關上房門,可是固執的莫逸風卻始終沒有放棄,跟着走進房間後關上房門,而後突然將她往懷中一帶,緊緊地擁着她。
“影兒,我只是……擔心我的腿傷好了之後你就走了。”莫逸風低啞着聲音開口。
若影心頭一悸,頓時紅了眼眶。
其實她昨夜心裡就很明白,他這麼做一定是因爲這個原因,但是他越是如此,她的心裡越是不好受,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他又何必徒勞這些。
強忍着心頭想哭的衝動,奮力伸手將他推開,隨後打開門吼道:“出去!”
“影兒……”莫逸風還想要解釋些什麼,若影卻更是氣憤地吼了一句:“三爺,請你出去!”
見她紅了眼眶,莫逸風以爲她這次是真的氣到了,也不敢再強行留下,遲疑了頃刻,轉身離開了房間。
若影靠在門上,心再次因爲他的行爲而凌亂不堪,順着門緩緩而下,頭痛欲裂。可是,當她蹲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腳背上的一抹鮮紅刺傷了她的眼,伸手輕撫,上面的血跡還是新鮮的。
心猛然一撞,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莫逸風的傷根本就還沒有痊癒,或者說,剛纔他一路上推着她回來時走在顛簸的小路上又受了傷。
如此一想,她的臉色更是一白,急忙轉身打開門朝外奔去,卻在走到雅歆軒的時候看見大夫已經在給莫逸風醫治腿傷,看着被緩下來的紗布上鮮紅的血跡,若影的心裡很是難受。
猶豫了頃刻,她終是準備轉身離開,可是在轉身的一剎那,看見莫逸風還是發現了她,垂眸輕咬朱脣,心頭一陣掙扎過後,無奈只得朝他走了過去。
莫逸風見她過來,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也寫滿了驚訝之色,頓了頓,意識到自己受傷的腿如今正呈現在她眼前,怕她心存內疚,他急忙推開大夫的手拉下了褲管,隨後臉上添了一抹笑意:“怎麼過來了?”
大夫一心在醫治莫逸風的腿傷上,見他自己將褲管拉了下去,急忙道:“三爺,還沒上藥包紮呢。”
“不用了,只是小傷。”莫逸風輕咳一聲後道。
大夫聞言立即糾正了他的話:“三爺,這可不是小傷,這剛好的傷口現在又撕裂了,若是不好好醫治,怕是很難癒合了。”
若影聽得心頭猛然一縮,心虛地垂了頭。
莫逸風微擰了眉心:“哪來這麼多廢話,秦銘,送大夫回去。”
“可是……”秦銘停了大夫的話後也很是不放心,可是見莫逸風如此堅持,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下一刻,他竟是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在若影的臉上。
若影朝秦銘點了點頭。
大夫無奈,留下了一些藥和紗布後只得離開。
整個雅歆軒的園子裡只剩下若影和莫逸風兩人,周遭靜得只有風聲樹聲。
莫逸風用衣襬遮了遮褲管上的血跡,卻發現衣襬上也染了鮮血,頓時有些無措。
若影抿了抿脣走到他身側,而後坐在方纔大夫坐的位子上,俯身將他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
“真的不礙事。”莫逸風想要將腳縮回,卻因若影的一個不滿的眼神而止住了動作。
“一會兒裝成殘廢不能行走,一會兒又說只是小傷,該說三爺的演技是好呢還是不好?”若影雖是賭氣這般說着,可是依舊捲起了他的褲腿查看他的傷勢。
莫逸風一瞬不瞬地凝着她,驀地低低笑起:“終究是拙劣了,這不被你發現了。”
若影輕哼一聲:“怎麼不說是我聰明?”
莫逸風聞言笑意更濃了幾分:“是,自然是如此。”
若影見他什麼都順着她說,頓時也沒了話,撇了撇嘴,從石桌上拿起藥瓶,將藥粉灑在他裂開的傷口上,隨後拿起紗布仔細地給他纏上。
當秦銘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畫面,頓時停住了腳步,而後悄然地轉身離開。
“腿傷沒好就別隨便亂走,還大半夜的不睡覺,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可以讓秦銘到你房間去說。”若影一邊給他包紮一邊說着,看似漫不經心,可是她臉上的神色卻十分認真。
“嗯,知道了。”莫逸風聽着她這樣的話,心裡冉起一股股暖意,也十分確定,昨夜那個身影就是她。
若影手上的動作一頓,擡眸朝他睨了一眼,撞上他灼熱的視線,她頓時收住了眸光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