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寅晨起時,蔣小魚還睡得沉,他望着她的睡顏,目光不自覺的就移到了那紅脣上,盯了足有盞茶時間,才收回神思,起身去了寢殿,沐浴更衣。
曾黎看着他始終勾着的脣角,又看了一眼偏殿方向,頓時嘴角抽了抽,但見蘇瑞寅橫過來的目光,道:“王爺,四個太監的頭顱已經放到了錦盒裡,咱們是直接去管府,還是進宮。”
蘇瑞寅淡淡看他一眼,“怎麼說映月也是本王的表妹,本王怎麼可能攪了她的婚事,入宮吧,也好在皇上出宮前給皇上添添堵。”
曾黎擡頭默默看了看天,王爺何時這般爲表小姐着想了?不過,最近王爺似乎格外愛笑,但是每每王爺露出這樣的笑容時,都會有人要倒黴。
昨晚當知道自己安插在忠義王府裡的眼線都被拔除後,蘇澤恆看着楊沐菲便覺得心裡悶堵的厲害,於是沉着臉回了宸宮。
獨自坐於桌旁,自斟自飲,紛雜的記憶像海嘯一樣從腦海裡鋪天蓋地襲來。當年父皇在位時便對他這個皇叔百般稱讚,更甚至有退位讓賢的心思,若不是他先下手爲強,只怕先皇的遺詔裡寫着的那個繼承皇位的人選就是蘇瑞寅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位,怎麼可能再讓別人搶去?
這一夜他只飲了一杯酒,卻枯坐到天明,太監總管衛平看着他這個樣子,想勸又不敢勸,忽聽外邊通秉說是忠義王入宮了,這才躬身道:“皇上,忠義王入宮了。”
蘇澤恆瞳孔一縮,將攥在手中的酒杯用力摔在地上,“把惜妃給朕叫來!”
衛平眼皮飛快的跳了一下,擡眸偷偷打量着蘇澤恆,此時宸宮裡光線不明,而蘇澤恆的表情更是晦暗不明,他擰了下眉,轉身退出了宸宮。
很快楊沐菲便被請到了宸宮,因着昨晚蘇澤恆有吩咐,所以今日楊沐菲就算滿身傷痕也還是盛裝打扮。她腳步輕移,每一步因爲扯到身上的傷處都彷彿重如千斤,然,她卻依舊極力維持着優雅高貴,只那如黛的眉不時蹙緊,卻更顯得一種哀愁羸弱之美。
當她看到了那個一身紫色官袍,朝思暮想,彷彿已經印記在骨髓深處的背影時,那臉上努力維持的一切瞬間崩塌。
“瑞寅!”眸底閃爍着難以置信的晶瑩,她就遙遙望着那道背影,輕喚出聲。
蘇瑞寅修眉輕挑,而後眸底快速掠過一抹陰冷,蘇澤恆,你哪裡還有帝王的氣度!竟然又把無辜之人拉出來當槍使。慢慢轉身,微微頷首,“臣見過惜妃娘娘。”
楊沐菲幾乎抑制不住心底的狂喜,就要衝上去時,衛平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低聲道:“惜妃娘娘,皇上正在宸宮裡等着您呢。”
蘇澤恆站在窗前,眸子微微眯了眯。
楊沐菲久久無法將目光自蘇瑞寅身上移開,那眉間似蹙非蹙,眼角猶有淚痕,看着倒真是惹人憐惜。
楊沐菲走進宸宮時,蘇澤恆依舊站在窗邊,頓時整個人一個激靈,“皇、皇上……”見蘇澤恆沒有說話,忙福禮上前。
蘇澤恆睇視她一眼,眸底快速掠過一抹嫌惡,但是在楊沐菲看過來時,那抹嫌惡又被深沉取代,“見到了朝思暮想之人,很激動?”
楊沐菲心頭一緊,垂首跪下,“皇上,臣妾沒有!”
蘇澤恆面如滴墨,看着外面的蘇瑞寅,眸子微微眯了眯:“過來。”
楊沐菲誠惶誠恐的來到蘇澤恆身邊,蘇澤恆暴虐的一把將她拽入懷中,聲音低沉的在她耳邊叱道:“賤人,你慣是心口不一!”
此時衛平已經引着蘇瑞寅走進了宸宮,蘇澤恆低頭在楊沐菲耳畔輕聲呢喃,兩個人看上去感情十分親篤,可是隻有楊沐菲一人知道那雙凝着她的眸子有多麼冰冷,只怕忠義王離開後,等着她的又將是一頓拳打腳踢。
蘇澤恆淡淡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蘇瑞寅,“皇叔坐吧。”
蘇瑞寅看了一眼蘇澤恆懷裡擁着的楊沐菲,只見她臉色蒼白,一副驚懼不已的樣子,便道:“皇上,臣還是不打攪皇上的雅興了。”
蘇澤恆挑了挑眉尾,陰陽怪氣的道:“怎麼?皇叔莫不是還對惜妃念念不忘,以至於再見時情難自禁?”他看着蘇瑞寅那分明心裡已經翻江倒海,可面上還維持着淡然平靜的樣子便覺得心中暢快。
蘇瑞寅,只是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朕擁在懷中你便如此激動,那麼如果讓你看到這個賤人承歡在朕的身下,你豈不是要一病不起了?
蘇澤恆冷聲一笑,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蘇瑞寅,聲音充滿魅惑的對楊沐菲道:“愛妃先回沐兮宮吧,一會兒朕與皇叔談完事情,再讓人去接你。”
楊沐菲舒了口氣,忐忑的點了點頭,目光卻久久流連在蘇瑞寅的身上,而後緩緩走出宸宮。
蘇瑞寅譏嘲一笑,“皇上屢屢這般可是對自己的魅力不自信還是覺得羞辱惜妃很有意思?”
蘇澤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他用力拍了一下書桌,道:“蘇瑞寅!你……”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極力壓下胸臆間翻騰的怒氣,道:“朕是體恤皇叔,難道皇叔這麼多年都不納妃的原因不就是因爲心裡放不下惜妃嗎?朕成全皇叔,讓皇叔見見惜妃,難道朕也做錯了嗎?”
蘇瑞寅冷笑一聲,“皇上不覺得如此多此一舉嗎?莫說惜妃娘娘已然入宮,就是沒有入宮,臣當年也不過是遵循先皇的意思。”
蘇澤恆盯着他看了些許時候,而後似笑非笑的說道:“皇叔莫不是又打算搬出先皇來壓着朕吧?先皇駕崩前就與朕說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叔的婚事,朕也是遵循先皇的意思。”
蘇瑞寅揚着眉頭,笑得高深莫測:“臣已經有了心上人,就不勞煩皇上費心了。”
蘇澤恆聞言,眼神譏誚的掃了蘇瑞寅一眼,心上人?還真是笑話,誰人不知忠義王心儀楊沐菲,更是睡夢之中也會輕吟出“沐菲”這個名字,竟然今日當着他的面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他已經有了心上人。
好,既然你這樣說,那麼朕倒要瞧瞧你是怎麼跳進自己掘的墳墓裡的!
“哦?既然皇叔這般說了,那麼朕倒是想問問,皇叔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小姐?”
這話問完,宸宮裡一片寂靜,蘇澤恆把玩着手上的珊瑚紅扳指,眸子微眯。蘇瑞寅則是眉心微蹙,表情淡然,卻是嘴脣緊抿,明顯不打算說的樣子。
蘇澤恆的目光凝注在蘇瑞寅的身上,“當年父皇提及惜妃與皇叔婚事的時候,朕正好在地方歷練,知道惜妃是父皇賜予皇叔的事,還是她入宮之後,若是當時有個人肯告訴朕一聲,朕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不過倘若皇叔現在一句話,朕絕對會割愛。”
蘇瑞寅淺淺一笑,蘇澤恆當年人雖在地方,可是眼線遍佈朝野,他會不知道此事?“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
蘇澤恆原本還充滿戲謔的目光徒然龜裂,蘇瑞寅雖在表明心跡,可是卻是在變相的罵他這個堂堂帝王是小人,甚至心思惡毒!
蘇瑞寅又道:“臣府上昨日發生了一件大事,幾個太監竟然興風作浪,想要攪的忠義王府雞犬不寧,不過臣已然將他們的頭顱砍下,今日趕在早朝前入宮也實在是想求皇上應允臣一件事。”
蘇澤恆聽到“應允”二字,眉宇間的陰霾之色稍稍散了些許,蘇瑞寅就算你有雄懷偉略之才又如何?還不是要求着朕?
“不過幾個奴才,竟也生了豹子膽還敢將主意打到皇叔頭上,砍下了腦袋都是寬恕他們了。”
蘇瑞寅心下一嗤,面色平靜的道:“所以臣想讓皇上准許臣將他們的頭顱掛在城門上三日,以儆效尤。”
蘇澤恆的眼底閃過陰寒之色,眸子危險的眯了眯,袖下的手狠狠攥握成拳,蘇瑞寅!你這是要讓朕的人對朕寒心啊!好,很好!
“不過是些奴才,皇叔看着辦吧!”蘇澤恆咬牙說出這句話後,便起身喚來衛平,“衛平,上朝。”
唐府。
唐婉聞着那藥汁,向後退了半步,“娘,這藥婉兒可以不喝嗎?”
張氏擡頭看了看天色,沉了面色道:“這藥必須喝,否則就憑你這張嘴,就是說的再多,到時候也會在醫術精湛的御醫那兒露餡。”
“可……”唐婉皺着眉頭,一臉不情願的接過張氏手裡的藥碗,想了想,終於狠下心來捏着鼻子將一整碗藥都喝了下去。
藥汁喝下去之後,很快唐婉便覺得全身虛軟無力,整個人就好像踩在棉花上,她驚惶無措的看向一臉滿意的張氏,“娘,婉兒這身上怎麼使不上一點兒力啊?”
張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到時候就照着我說的做,明白了嗎?”
唐婉點了點頭,很快外邊便傳來震天的鑼鼓聲和鞭炮聲,緊跟着便是喜娘的聲音:“吉時已到,新娘上轎。”
張氏爲唐婉蓋上蓋頭,便是喚來了杏花囑咐道:“怎麼說話可都記得了?”
杏花忙諂媚一笑,“姨娘放心好了,奴婢只認銀子,只是事成之後還望姨娘能兌現剩下的銀子。”
張氏冷笑一聲,“那是自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