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鏡子的時候恨不得砍死了他,他居然還敢前來,這一想只將那筆一揮就送到了一旁的他的面上,輕展軒不防她會如此,竟然被那墨筆狠狠的劃下一道墨跡,黑呼呼的就在臉上,平日裡聞着那墨香都是好的,可是此時他臉上的墨香卻再也讓他不好過了,“沁兒你……”說了一半卻急忙收住,這一筆比起他那一巴掌可是小巫見大巫了,看來他還是得忍。
女子漫不經心的回首,原以爲她在他臉上的隨意一筆輕展軒多少會有些惱怒而離去呢,可是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主兒,他依然乖乖的站在原地,居然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倒是她看着他臉上那一道墨跡,長長的一條,滑稽可笑的讓她再也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這一笑竟是忍不住,只把先前的鬱悶之心弱去了些,一邊笑一邊輕咳起來,大喜大悲的轉換中,只讓她也笑岔了氣。
“沁兒,很好看嗎?”乘着屋子裡只有如沁一個人,他也不怕被外人笑了,“要是能讓你開心,那就再多畫幾道。”低聲下氣的說着,看着她的笑容這似乎是一個好兆頭。
“真的?”那慘白的臉因着這一笑卻慢慢就增加了紅潤,一雙大眼睛促俠的望着他,“還真是好看,那沁兒就謹遵王爺的命令繼續畫了,王爺可不要動喲,不然就畫得極難看了。”說着,那手中的畫筆只蹭蹭蹭的就遊走在輕展軒的臉上。
那第一道墨跡的左右,她輕飄飄的就連添了幾瓣葉子,再隨意的點點爲蕊,輕展軒的臉上登時就現出了一朵黑色的墨蓮,只是那墨蓮好看歸好看,卻也徹底的毀了他男人的形象。
“王爺,真遺憾,沒鏡子了,要不你看了一準滿意。”掩着嘴如沁繼續偷笑,捉弄輕展軒讓此刻的她只無比的愜意,誰讓他欺負她來着,那麼小心眼的人,她要一一的還回去,哼,就要做一回小女人,也不要那淑女的形象了,她就要讓他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就算她不是東齊的公主,她從前也從未怕過他呢。
看着他傻呆呆的不知要做何反應的站在那裡,此一刻他逍遙王爺的威武形象早已毀於一旦了,如沁卻依舊不解氣的向着屋外道,“青兒,快拿鏡子來,要給王爺用呢。”最好再多跟幾個丫頭進來,多欣賞欣賞下他此時的“美麗面容”,“對了,叫小丫頭再端了水進來,一會王爺要淨手呢。”至於那面她決定就不讓他淨了。
輕展軒張張嘴,正猶疑着要阻止的空檔門已開了,腳步聲窸窣的走了進來,讓他恨不得立刻就找個地縫鑽進去,“沁兒,你在我的臉上畫了什麼?”這回可有些急了。
“水裡爬着的小動物。”低低的笑,明明是墨蓮她卻偏要嚇他是小動物。
頭一暈,他聯想豐富的只想到了那最不該畫的小動物,這一刻他不止是想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他還恨不得立刻就把那進來的人一一的給轟出去,可是還未動手還未出口,如沁已向着剛進來的青兒和宮女們笑道,“放着,然後就都在這屋子裡候着,誰也不許離開。”
隱隱聽到低低的笑聲,是小宮女們忍也忍不住的笑意,長袖一探正要送出,他輕展軒何曾受過這樣的捉弄,立即低吼一聲,“都給我……”
他的話還未吼完,如沁立刻就接口道,“王爺,這可是你讓沁兒畫得呢,真是好看。”轉着圈的在地上圍着他看,彷彿他已成了一隻被觀賞的紙老虎一樣。
輕展軒黑着一張臉,她的話讓他又做不得聲,的確,是他讓她畫的。
報應,那一巴掌的報應回來了,有時候瞬間的衝動所要付出的代價卻遠比那衝動剎那間帶來的快感要多上許多,此時,當他終於醒悟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女子依然還沒有原諒他,他知道。因爲她眸中的笑並不是他如常一樣見到的那份秀美的笑意,明明是開心,可是此時如沁的笑意裡卻多了更多的牽強。
那笑意裡的牽強中也摻雜了更多的落寞,她明明還是不開心,是的,如沁真的不開心。
當輕展軒那一巴掌落下的時候,她不止是面上的痛,更痛的其實是在她的心裡,離開了父皇與母妃,再一次把自己認認真真的交到了他的手上,卻不想換來的卻是他如此的不信任。
想想兩個人曾經一起的甜蜜與溫馨,甚至還有飛軒堡裡那一幕幕讓她傷心難過的往事,一切只如煙一樣,甚至讓她無法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她與他真的就無法安安靜靜的走在一起嗎……
爲何他會如此的對待她,她與歐陽永君清清白白的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做過,那一巴掌已打去了她對輕展軒的所有的信心。
從前總是小孩子一樣每一回生氣了就想着要離開,然後逃避輕展軒的一切,可是如今呢?
倘若她再次負氣的離開,那麼最受傷害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輕展軒,而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爲了寶寶她也只有容忍他,但是她絕不能放任他如此繼續的欺負自己,雖然當玩笑了過後,她的確笑了,可是那笑裡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真正的開心。
心裡,還是怨他。
原來,傷一個人的心不過眨眼間,可是想要彌補回來那已然傷了的心卻是那般的難。
手中的筆隨着笑聲的止息,如沁一甩就回落在了桌子上,飛濺的墨水點點落在了那山水畫中,墨跡潤染了那山山水水,彷彿一個個的生靈在畫中起舞,輕展軒也在這一刻看到了如沁眸中對自己的失望。
她已不再信任自己,因爲是他的不信任,一切就只是這麼的簡單。
青兒手中的鏡子還在,他卻不敢去看了,他臉上的畫讓他害怕,讓他知道那是她故意的如此做法,就是要懲罰他的不信任。
如果愛建立在這般的不信任之上,那麼愛便不再完整也不再美麗,曾經扭曲的猜疑會讓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塵,擦一擦,那揚起的塵還會再次輕落,於是,迷迷朦朦的讓人的心也不再清澈透明。
真想要看到從前那個眼中只有他的女子,可是此刻那層塵卻是他親自撒下去的,讓她已不再清晰。
青兒有些看不過去了,看着兩個人彼此的折磨,讓她只更加的過意不去,“王爺,盆子裡有水,快淨淨手吧。”其實順便也可以淨淨臉,只是當着如沁的面她卻不敢說,小兩口吵架都是一忽兒好一忽兒壞的,說多了最後吃虧的可是她呢。
輕展軒遲疑的向前邁開了一步,可是如沁向着相反方向而去的身影還是在他的腦海裡張揚的跳躍着,淨了又如何,不淨又如何,其實一切都已看在了她與下人們的眼中,而他此時更在意的是他的沁兒能夠恢復從前的笑容。
或許有些難,但是他剛剛的一試至少贏得了她短暫的笑容,就算不真切卻也終是讓她笑了。
“沁兒,去興安宮吧。”這裡都是太后的人,也讓他頗覺不自在,是興安宮裡他讓如沁受了傷,那麼療傷也便從興安宮裡開始吧,他會哄着她讓她慢慢的開心。同時也不至於讓他放下興安宮裡的正事,這件事的起因他還沒有調查清楚,他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手的。
“我只聽母后的。”言外之意他的話絲毫也管不到她了。
“好,我去跟母后說了。”一轉身,甚至來不及洗去臉上的墨蓮,他只衝向門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一句玩笑,可是她不經意的說了,他就要抓住利用了,這屋子裡的人此時可都是他的證人呢,一點也不能錯過,否則機會很難這麼容易的就到了。
掩着面,可那面上的花兒還在,也顧不得了,興沖沖的進了母后的房間,興好已近晚膳時,屋子裡的人也早已散去了,“母后,你發個話,讓沁兒隨我一起去興安宮吧。”這一回就只有母后才能救他了。
“軒兒,你面上怎麼了?爲什麼遮遮擋擋的?”太后好奇的打量着他。
“哦,沒什麼,濺到了墨跡。”
“沁兒怎麼也不會這般的……”想歪了,她以爲是如沁還回了那一巴掌,“來,讓母后看看,是不是紅腫了?”既然輕展軒一意的遮掩,必是打得不清,這讓太后還真有些不信了,瞧着如沁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居然還會把她的軒兒打成這樣,再番生氣,軒兒也是她親生的骨肉呀,當下就伸出手來,欲要仔細的看看輕展軒的臉。
“母后,沒事的。”輕展軒有些後悔沒有洗乾淨了,如今讓母后見了只更添笑話了。
輕展軒欲是遮掩,太后就欲是好奇,索性站了起來,貼近了他然後抓開擋在他半面臉上的手,輕展軒知道再也躲不過了,他怎麼也不好與母后對抗,只得任母后放下了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沁兒淘氣,居然就畫了一隻小……上去,她是氣怨孩兒吧。”那兩個字他還是不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