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小主子。”看到如沁的欣喜,之晴不由得眼底閃過一抹落寞之色。
“他叫什麼名字?”
“歐陽永君。”
“呵呵,倒是好名字,只是我與他真的不該再往來,之晴,再見了他,這書就還回去吧。”雖然她不討厭那個歐陽永君,可是想想輕展軒,她還是不想連累了別人。
“小主子當真要還?”之晴看如沁明明就喜歡的什麼似的,怎麼一轉眼就變了呢。
“還了吧。”輕輕的把書遞到之晴的手中,眸中是萬分的不捨,可是在想起怡情閣裡的那一瞬,想起自己身着褻衣被歐陽永君抱起的那一瞬,想起他居然就看到了她牀頭的那本帶圖的書,那一切的一切,讓他與她,再見了一定是尷尬。
隔了一夜了,他應該知道了她所有的故事吧,原本清清白白的一張紙,卻被輕展軒濃墨重筆的點上了點點殘紅。
之晴隨手接了過去,“那之晴就替小主子還了。”
如沁點點頭,笑容瞬間遁去。
晨曦裡,一片清新中,似乎又多了一個感悟,人生中,曾經有過多少的歡樂,就會有過多少的痛苦,這便如此時的她。
而曾經有過多少的痛苦,就會有過多少的歡樂,那苦盡甘來的滋味她只怕她這一生也無法品味到了。
窗外依舊有荷香,輕染上了她的清愁,那香的味道便愈發的濃郁了。
無聊的扳着手指頭,那青蔥如玉的手指被那從窗外直射而來的陽光潤染着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又是匆匆的腳步聲,之晴跨過了那道高高的門檻,“小主子,二爺又換了一本書送你呢。”
如沁只得接過了這新到的一本書,卻是一本從未讀過的書,隨意的翻開,只被一句話給吸引的再也移不開視線了,“採月有消息了。”
那是歐陽永君留給她的字條,他還真是有心,居然最知道她的心思。
求生,是對生命的尊重,求死,是世間最懦弱的表現。
書的首頁上,墨香中是龍飛鳳舞的這一句批註,可是爲什麼竟象是說着她呢。
有些赧然,她真的錯了,從前的她太過懦弱了,一心的求死,果然是對生命的不尊重了。
求死,是世間最懦弱的表現。這一句話在瞬間敲醒了她早已迷朦的一顆心。
錯了,錯的離譜。
仔細的再讀着那一段話,心裡已經被歐陽永君的細心感動了。或許她要選擇另外的一種積極的方式來重新開始她的人生。
“小主子,要用早膳嗎?”
“不了,我不餓。”急切的看着書,那書裡的故事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吸引了她。
於是,幾天牀上的生活就只有書伴着她,一天一天,轉眼就過了七八天了。
這冷月軒果然是冷清,除了之晴,她再也沒有見到第二個人了。
“之晴,這書我看完了,還有新的送來嗎?”已經習慣了書的還去取來,也習慣了每一次收到新書的時候又得到了採月的消息,只要那丫頭還好,她就開心了。
“沒了,今天還書的時候沒見着二爺,二爺的書房裡有好多的書,可是奴婢不識字,所以也不敢造次隨意拿了。”
“哦,沒事的。”沒了採月的消息,心裡不免有些落寞了。“之晴,我想下牀走走。”
“不成,二爺說了,你至少要躺個半個月才行呢。”每每說起歐陽永君,之晴的臉上都掛滿了興奮之意。
聽着窗外的鳥兒鳴、荷花香,如沁搖了搖頭,“我要去外面坐坐,你扶着我去就好。”
之晴拗不過如沁,只得依了,攙着她慢慢的踱出房間,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屋外,是一片野草萋萋,間或有野花搖曳其中,竟是一片荒涼,怪不得無人來此地呢,可是七八天了,除了之晴,竟無一人來,這飛軒堡裡竟然如此的風平浪靜,她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之晴扶着她坐在了門口不遠處的一塊頑石上,曬着陽光,心情格外的好起來,一切似乎都充滿了希望。
低矮歪斜的柵欄旁有一個女人探頭探腦的向着她的方向看來,“之晴,你去看看,那是哪一房的丫頭。”
之晴這才發現那丫頭的存在,三兩步緊跑了過去,就在柵欄邊,兩個人小聲的談論了幾句,而後之晴便從那丫頭手中接過了一本書向如沁走來,“小主子,是二爺着人送書呢。”
“拿過來吧。”她知道採月現在在美人苑做丫頭,雖然辛苦,倒是再也沒有被輕展軒凌虐過了。
習慣性的打開,迅速的翻着,找着她想要的字條,奇怪的卻沒有了。如沁不由得有些納悶,這書彷彿在與她打着啞迷一般。
翻到最後一頁,是一首打油詩,依稀還泛着墨香。
彩霞漫天無歸處,
月伴嫦娥倚樹槐。
今朝無愛慾何求,
夜色深深幾多愁。
侍女無憂多寂寥,
寢畔幽香款款來。
怡人自得笑翩躚,
情灑花間獨自香。
閣樓鏡前畫眉黛,
最是無人好風光。
細細讀來,那每一句的第一字拼湊起來卻讓如沁瞬間驚心。
採月今夜寺寢怡情閣。
如沁驚心的再一次讀了一遍,她沒有看錯,的確是這幾個字。
歐陽永君居然告訴了她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知道美人院除了小主子和丫頭,其它的人是不能隨便進去的,這飛軒堡的事情之晴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爲她講述了許多的規矩。
只是關於婉柔,她只不經意的問過一次,之晴回答她的卻是淺淺的笑,搖搖頭,之晴只說她不知道婉柔是誰。
如沁便淡然了,那一個女子與她又是何干,或許她是輕展軒最寵愛的女人吧,所以她的琴誰也不能碰。
可是如今,那男人居然連採月也要要了,那麼採月的一生便也只能留在這飛軒堡了,原本她是想等着自己的腳傷好了,再找到採月,再尋着一個機會兩個人一起逃出去,從此尋一處山野之地,安靜的度過自己的餘生。
採月從小就跟着她侍候她了,所以兩個人情同姐妹一樣,也便是因爲如此,如沁才斷然不捨把採月扔在這個火坑裡,可是如今採月要寺寢了呢。
但不知她是自願的,還是被輕展軒強逼的。
今夜,她真的很想見一見採月,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真的可惜了。
自己的傷雖然不可以走得太快,但是剛剛試了,似乎慢着些走已無大礙,心裡頓時就下了決定,她要出了這冷月軒,她要見到採月,這幾日都是在書中的字條上知道採月的安好,但是她更希望親眼見一見採月,那樣子才能讓自己安心。
傍晚來臨的時候,如沁有些緊張了,這飛軒堡除了那一夜她被甄陶帶去寺寢以外,這每一處的路她都不清楚,甚至連自己現下所居的冷月軒的位置也不知道,想要問了之晴,卻還是忍了,去見採月的事絕對不能讓之晴知道,之晴傳過話給她,進了冷月軒的小主子除非有爺的傳令,否則是不能隨意出了冷月軒的。
她就好比是一隻小兔子被關在了一個殘破的籠子裡,只是無人擾的自由倒是讓她喜歡。
倘若真的被逮到,就只說自己夜半出去賞星星,而後迷了路吧,仰望着天,到了月尾了,所以連月亮也偷懶去了。
才一擦黑,如沁就催着之晴去取了飯菜,匆匆吃了幾口,一向都是剩飯,她已經習慣了,倒是之晴每次都絮叼着她與如沁一起受罪了。
如沁也不理,只想之晴快快的去睡了,那麼她便可以偷逃出去了。
卻是不敢催,從未催過之晴早睡,此刻催了只怕她會起了疑心。
可是事情卻出乎意料的順利,吃了飯後,之晴便打了水,侍候着她沐浴了,再上了那藥膏,便打着哈欠說要睡了。
如沁忙不迭的應着她,巴不得她早早睡了,自己也方慢慢的前去怡情閣。
夜,靜寂的似乎連心事也聽得清清楚楚,之晴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時,如沁便躡手躡腳的下了牀,摸出枕頭下的一件衣衫,那是之晴的,偷偷換上,只不想惹人注目。
腳踝處傳來一絲疼痛,輕咬貝齒,比這痛苦的經歷都過去了,她又豈會經不住這痛呢。
院外,無人守衛,固然知道她腳上有傷,既便想逃也是有心無力吧。
慢慢的踱出了冷月軒,悽黑的夜裡偶爾有風燈點綴,纔不至於讓她迷失了方向。
眼望處,一片荒涼,這裡距離怡情閣一定是極遠吧。
越走越是心慌,所經之處無一處是她熟悉的,除了她從前住過的小院和怡情閣以外,她哪裡也不熟悉也不知道。
都怪自己,那一日當輕展軒帶她離開怡情閣的時候她多多留意就好了,只可惜那一日她傷得太重,以至於昏睡在輕展軒的懷裡。
或許她要找個人問問路吧,可是走了半天也沒見半個人影。
心急中,也不怕走在亮處,遇見人才是解決一切的好辦法。
終於聽到前面有了女子嬌笑的聲音,如沁快步的走過去,藉着那女子身邊的風燈,纔看出是三個女子正在花間嬉戲,這麼晚了居然還不睡呢。
仔細看時,其中有一位正是她認識的,是月離,便是如沁到了飛軒堡時的醒來後的第一夜所遇見的那個寺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