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你好狠的心。”遊景翔跳上車把式，回頭衝着車廂咬牙切齒的低吼着。
“要不要再狠一點？”
遊景翔立刻捂嘴，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了，與車把式一左一右的坐着，有人駕車他就樂得清閒，懶懶的望着馬路上的人潮，今個京城挺熱鬧的，宮裡面德妃生辰的喜氣已經從宮裡傳到了宮外，據說德妃舍了千金千銀，老百姓歡天喜地的爲她祝壽，家家都是粉飾裝扮一新。
車廂裡，生茹靜靜坐在一隅，小手輕絞着衣角，仿若不存在般，卻又是絕對真實的存在。
暗色調的車廂裡，爐火“吱吱”的燃燒着，也消彌了些那份寂靜，生茹悄悄轉了一下頭，大眼睛終於落在了坐在斜對面的東方凌翰的身上，他修長如白玉般的手裡正拿着一本書，此時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就當她如不在一樣，小嘴一嘟，前塵往事想起，生茹小小聲的道：“翰哥哥，紫狐死了，你不是說要我替代它做你的寵物嗎？”原來那時，他一直都是說假的，這麼些天了，從她到了京城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與她這樣的近。
東方凌翰手裡的書微微一抖，這才緩緩從書中擡起頭來，勝雪的白衣襯着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有眸中泛起了點點的溫意，“你想在我身邊？”
“嗯。”生茹想都不想，纔不要什麼矜持呢，她是真的想在他的身邊。
然，她嗯了一聲，東方凌翰卻沒有了下文，伸手摸了一塊案几上的點心遞給她，“吃。”
生茹眼看着他遞過來的精緻的點心，雖然很想吃，卻並不接，睹氣的道：“不答應就不答應，不必要拿塊點心賂賄我，我不喜歡說謊騙人的人。”
“呵……”東方凌翰低低笑了一聲，雖然只一瞬，可是那笑容落在生茹的眼裡卻是那樣的明媚，明媚宛如人間四月天，真好看。
“翰哥哥，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後，你要經常笑，好不好？”生茹小臉期待的祈求他，只想他一直一直這樣笑。
車把式上，遊景翔在聽到生茹的話後先是愣了一秒鐘，隨即想也不想的就撩開了車簾子望了進來，卻哪裡還有東方凌翰的笑臉呢，他看到的還是一如既往高冷的東方凌翰，“生茹，你是不是眼花了？我都沒見過十六笑呢，他不會笑。”
“沒，我沒眼花。”生茹立刻發誓賭咒般的說到。
東方凌翰袍袖一揮，便揮掉了遊景翔扯着車簾子的手。
“哼，十六就知道欺負我，等我長到你那麼大的時候，我的功夫一定比你好。”
“好，我等着。”似乎是心情還不錯，東方凌翰居然就回應了一句。
“翰哥哥，能不能只有我和翔哥哥長大，你不要再長大了呢？”生切眨着一雙大眼睛，赫然就想起那晚蝶舞說過的話，‘生茹，你是不是喜歡十六呀，可是你喜歡他也沒用呢，北越的皇子十八歲左右都要大婚的，你現在才六歲，就算再給你兩年也才八歲，十八歲的十六是不可能娶一個八歲的小孩子的’。
“呵……”東方凌翰又是一笑，“不可能。”他伸手摸了摸生茹的小腦袋瓜，“每個人隨着時間的推移都要長大的，你是，我也亦是，懂嗎？”
生茹似懂非懂的眯了眯眼睛，心底泛起了愁意，算了，她不想了，只要能呆在他身邊就好，他沒說同意，可也沒說不同意是不是？
馬車徐徐駛入皇宮，許是心情好，就連車輪軋軋的聲音也好聽了，生茹早就聽到宮門守衛請東方凌翰的馬車入內的聲音了，一顆小心臟早就飛出了車廂了，大眼睛緊盯着車簾，就等風一吹，她就可以看看皇宮的樣子了。
她好奇。
“遊景翔。”忽而，東方凌翰喊了一嗓。
“在，十六有什麼吩咐？”
生茹就笑，遊景翔從來都話多，瞧瞧這應聲的話也是字多呢。
“你皮厚肉糙，跟着馬車走就可以了。”
“喂，十六你什麼意思？”遊景翔挑起車簾狠狠的瞪向東方凌翰。
東方凌翰仿若沒聽見也沒看見般的，而是轉向生茹，“我想安靜一會，你去外面坐。”
“好咧。”生茹小嘴咧開，笑得甜甜的，那一笑，看呆了遊景翔的眼，不由得小聲的嘟囔着，“好吧，不過我是爲了給生茹騰地，可不是屈服在十六你的淫威之下喲。”
“撲”，一塊點心飛過去，不偏不倚的打中了遊景翔的嘴，他一口叼住，大咧咧的吃起來，“好吃。”
生茹靈巧的坐到了車把式上，回頭看宮門，紅漆的大門比她見過的所有的門都大，是普通人家的幾倍那麼大，再看宮裡，果然比宮外氣派多了，這個時節雖然還是冬天，可是遠處近處的青松在皚皚白雪的襯托下格外的青蔥翠碧，亭臺樓閣雖然處處都透着冷寒，卻尤顯恢宏和雄偉，果然皇宮就是皇宮，她新奇的掃視着周遭，恨不能多生出一雙眼睛來，這才能看個夠。
“好看？”生茹在看風景，隨在車旁踱着方步的遊景翔卻是在看生茹，瞧着她小腿晃盪在車馬式前的小樣子，越看越是可愛。
“好看呀，皇宮真大，原來皇帝的家是這個樣子的，翰哥哥，你家真大。”
車裡的男人身體一滯，忽而輕聲喃道：“我的家在墨王府。”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低的連他自己都沒有聽清楚，生茹更不可能聽到了，依然自顧自的道：“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裡呢？孃親不想我嗎？她都不來找我不來看我。”
“梅生茹，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嗎？我娘不就是你娘嗎？你再敢提你娘，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哦，好。”女孩原本的開心頓時在想起孃親的時候頓去了許多，路上的宮女和太監漸漸的多了起來，嘈雜私語聲也不住的傳進車廂，車裡的男人忽而低咳了一聲，“生茹，外面冷，進來。”
“好吧。”生茹不情不願的進了車廂，一探頭小腦袋瓜就落在了東方凌翰手中的書上，“咦，我怎麼覺得我出去的時候你就在看這一頁，我都進來了你還在看這一頁呢？”
東方凌翰擡起頭慢條斯理的撥弄了一下爐火，輕聲道：“正回頭溫習這一頁。”
生茹搖頭晃腦的念起了上面的一句話，“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
許多年後，當她再回憶起那一句男人反反覆覆看了許多遍的詩句時，終於明白有些人有些情從來都不是你想要有便有想要無便無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遊景翔，剛剛車上坐着的那個臭小子呢？”生茹才坐穩，外面就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那頤指氣使的語氣讓她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上次就是這個五小姐搶了她的一對玉兔，她繃起小臉，不開心了，因爲那天最終搶走她玉兔的卻不是這位五小姐，而是她對面的東方凌翰。
可是，她偏又沒辦法生他的氣。
“萬思思，你管不着。”遊景翔抱着膀子怒瞪着萬思思，半點都不給她面子。
“我就管，我就管，停車，臭小子你給我出來，別以爲我沒看見你，你藏車裡去了，凌翰，什麼時候你身邊多了這麼一個小廝？什麼時候他居然可以坐進你的馬車了？若是他能坐，那我也要坐。”萬思思理直氣壯的非要跳上東方凌翰的馬車。
生茹歪頭，靜靜的看着對面的東方凌翰，他恍若沒有聽見萬思思的話語似的，依然沉浸在書的世界裡，那種老生入定般的靜讓她突然就覺得她與他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至少，她太小，而他，已經長大了。
“五小姐，你如今有力氣在這裡鬧，不如一會去把德妃哄好了，也許我家爺今天會選你。”
是伊娃，怪不得東方凌翰不理會萬思思呢，原來有人幫他善後呢。
“真的嗎？”萬思思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伊娃，要是我做了凌翰的未婚妻，我一定待你如親姐妹一般。”
“五小姐言重了，伊娃一屆奴婢，只有主子，沒有姐妹。”
“你……”
生茹什麼也聽不見了，耳朵裡嗡嗡作響的全都是伊娃和萬思思說過的話語，東方凌翰要選妻了，而且，就在今天。
馬車停了，生茹猶自還坐在那裡發呆。
“生茹，快下車，快點，不然你就自己回去吧。”遊景翔手撩着車簾子看着魂不守舍一動不動的梅生茹，急了。
可，生茹還是沒反應的坐在那裡，眸眼中是紅通通的爐火，爐火很熱，她的心卻是冰冷着難受。
“十六，你先走，我上去叫她。”遊景翔縱身一躍，轉眼便跳上了東方凌翰的馬車，大手在生茹的眼前晃了一晃再晃了一晃，生茹這才緩緩擡頭，小手一撥他的大手，“你幹嗎？”
“到了，該下車了。”遊景翔目光灼灼的盯着生茹潮溼的眼睛，一顆心也潮了，這個女孩，他只想保護她，一生一世最好，一世一生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