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青叔回來了,依然還是往日的深沉,青叔從不言笑,一日裡說過的話總不會超過三句。
她的小草屋,青叔並沒有進來,只是站在窗前,那着蓑衣的背影在不住被風吹起的窗紗之間清晰着閃動着,蒼老的聲音響起,“二爺他好端端的,飛軒堡裡也很安靜,二爺說再過些日子等這件事情漸漸被淡忘了,就由着我們送你離開這裡。”
如沁一喜,坐直了身子,“你見到他人了嗎?”
“嗯,見着了,我拿了些草藥去飛軒堡,每一回見二爺都是用這樣的辦法。”今天的他的話似乎多了,一開口,連解釋的也一併的說了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謝謝青叔了。”
安心了,雀躍了,連寶貝也不住的踢着她咧,似乎是在與她一同慶賀這遲來的消息。
整妝而起,聽那雨聲也象是開心的奏樂了,琴聲再一次悠揚的響在山間時,喜悅的心緒裡只少了牽掛,似乎除了寶貝,這世間再也沒有讓她牽掛的事由了,只是偶爾間,那曾經的一幕幕還會爬過她的心海,飄蕩着沉浮着,因爲記憶是無法磨滅的一種痛……
重新又開始讀書,即使歐陽永君不來她也不再擔心了,不過是因着他的忙罷了。
天終於放晴了,響晴的天,她會隨着青嬸去那附近的山間採蘑菇採野菜,再去那小溪裡洗洗乾淨了,那就是那一天晚上最美味的晚餐,學着摘菜,學着煮飯,如沁開始期待那最平常人家的普通生活。
雖然清苦可是心卻是快樂着的。
青叔經常會下山,買了草藥換些吃的用的,所以她從不缺什麼。
而每一回回來,青叔也總會依着她的要求買回來了一些布匹,拿在小草屋裡裁了縫了,於是一件件的小衣服小褲子就有了,閒暇無事時一套套的擺在牀上,看着都是歡喜。
日子又是一天一天的過,如沁只安心的在等待孩子降臨的那一刻,而青叔也總是一直捎來歐陽永君一切都好的消息。
什麼也不想,只開心快樂就好,因爲自己的開心快樂就是寶貝的開心快樂。
可是漸漸的她發覺這山中小院子裡的氣氛似乎越來越沉默了,每每與青嬸說笑,她也只是近乎於牽強的笑笑,想要追問,她卻不再多說了,只勸着她多吃些,也穿暖一些,有了身子的人就是要如此這樣的。
那一日,陽光很好,青叔一早起了要去山下趕集,如沁也起了,她突然很想下山走走,“青叔,帶我去好嗎?”
青嬸卻笑着拒絕了,“如沁,你那身子不好下山的,還沒走到集市上,人就累倒了。”
嘟着嘴,看着青叔的身影越來越遠了,她的指望也再沒了。
雖然青嬸說的沒錯,可是她真的很想出去走走,“要是歐陽在就好了,他一定會帶我去的,我好想買一個拔浪鼓,再買一些小泥人放在這小屋裡擺着,那多好看。”
青嬸卻不吭聲,只是頭垂得更低了,如沁只覺得有些奇怪,“青嬸,你怎麼了?”看着青嬸肩頭的聳動,讓她不由得更是在懷疑青嬸一定是有着什麼事在瞞着她。
放下了手中的活計,青嬸幽幽望着遠方,“如沁,要做媽媽的感覺真好,是吧。”
“嗯。”她的確在期待。
“可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不過母子明明知道對方的存在卻怎麼也無法相見,所以你一定要珍惜你的孩子。”悠悠的視線遙望着遠方,青嬸彷彿在說着她自己一樣,讓人不自覺的有些斷腸的感覺。
“對不起,青嬸,如沁一定又觸到了你從前的心事了。”
“傻孩子,這不關你的事,有些事就是有人願意不計後果的去承擔,有時候,生與死都已無望的時候,那麼,是生,是死,便都已不在意了。”
悄悄的望着青嬸,那般感慨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只讓如沁感覺着青叔與青嬸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過,可是她卻不便問,有些事,你問了,別人卻不見得要告訴你,有些事,你不問,別人卻會刻意的對你說了。
沒有在說什麼,只怕惹了青嬸更加的傷心,然而那一天之後,她直覺周遭的一切似乎更加的沉悶了,而青叔與青嬸也似乎有着什麼事在瞞着她。
那一天,白日裡看了書又去了她極喜歡的楓樹林裡坐了一個下午,書中夾了一顆顆的紅色的心,真美。
夜裡的她因着累極很早就睡了,夜半的時候起了風,吹得窗子響了起來,也驚醒了沉睡中的她,迷糊的下了地輕輕的關了窗子,生怕吵醒了隔壁的青叔與青嬸。
這麼大的風,那雨卻未必下得來,除非是風住了,雨纔會絲絲縷縷的落下來。
打着哈欠慢慢的轉身正欲回到牀上繼續她的好眠,突然院子裡傳來了低低的聲音,“君兒那孩子真傻呀,他寧願忍受那七魂散的毒虐滿身,也不肯說出這女人的下落,真不懂她有什麼好讓小王爺如此爲她,可恨我答應過他要好好對待她,否則……”
“噓,你小點聲,小心被她聽見了。”青叔阻斷了青嬸的話。
“那毒那麼磨人,只怕小王爺必活不過今年了。”嗚嗚的哭聲頓起,如沁已然清醒的站在地上。
赤着的腳甚至感覺不到那秋涼的冰冷,冷汗沁出,模糊的視線中,所有的所有都只在不停的旋轉,旋轉……
無聲的淚落,原來自己也是這般的嬌弱,總不曾想其實歐陽永君一直都不好……
靜靜的站在窗前,院子裡卻再也沒了聲息,顯然,青叔和青嬸都去睡了,是了,天真的很晚了。
其實,青叔和青嬸並不喜歡她,之所以留她,不過是因爲曾經答應過了歐陽永君。淚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只想發泄這突如其來的帶給自己的心痛,否則她只怕她的心再也承受不住這般苦這般難。
還是被輕展軒發現了嗎?
原來她的自由卻是建立在歐陽永君的痛苦之上,他是小王爺嗎?他受了七魂散的毒嗎?那是什麼樣的毒呢?
她不懂,可是她已經從青嬸的口中聽出了那毒的厲害,青嬸說歐陽永君活不過今年了,可是他還那麼年輕……
就這樣胡思亂想的猜測着一切的可能,直到風聲止了,直到雨悄然飄落……
清晨,青嬸進來的時候,如沁早已安安靜靜的坐在桌前看書了,沒什麼異樣,彷彿一切都不曾知道一樣。
然而心裡卻依舊還在波濤洶涌着,輕展軒在找她,他不准她離開,是因爲他還沒完成的對她的所有的遊戲與凌辱嗎?
其實她應該知道婉柔的所有故事,這纔是對她的公平,否則只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蒙受如此的痛楚,自己似乎太不值了。
爲什麼,爲什麼輕展軒就不肯對自己放手?
爲什麼,爲什麼輕展軒要因爲她而折磨歐陽永君。
歐陽,是她的恩人,她不可以看着他中毒,不可以明明知道他要死去了卻不聞不問的安心的活在這山間,活在這快樂裡,那樣的她,豈不是連自己也要唾棄自己了。
可是倘若回去了,孩子呢?她真怕就失去了她的寶貝,瞧着牀上那疊得整整齊齊的小衣服小褲子,她的心又酸了。
掙扎……
心就在寶貝與歐陽永君之間掙扎着,卻也只有那麼一刻,她就在悄悄的數落自己的無情了,倘若沒有歐陽永君,又何來她的寶貝,她甚至連有孕了也不知道呢。
沒有他,就沒有自己曾經開心着的快樂着的每一天。
說好了,他是她的親哥哥,便是爲了這樣的承諾,他纔會爲她承受那一切吧?
可是,她的回報呢?
她什麼也沒有給過他……
難怪青嬸會怪她了,她真的錯了。
走吧,回到飛軒堡,去救他,也求着輕展軒放了他,也求着輕展軒把她的孩子留給她,這寶貝,她真的很愛很愛,她捨不得他呀……
真有些怕,怕輕展軒奪走了她的寶貝。
那書中的紅葉一片一片的掉落,落在桌子上紅豔豔的燦爛,卻燦爛不了她的心。
那火紅的愛的味道從不屬於她。
悄起,院子裡,雨中的青叔與青嬸依然還在忙碌着,似乎只有她一個閒人。
遙望着遠天,她不知道飛軒堡在哪裡,但是她知道有一個人在那裡爲着她而受苦受難,是歐陽,這是她的不忍。
去吧,不識路她就慢慢的找,世界雖大,可是卻只有一個懂得珍惜她的歐陽。
彷彿如服了藥丸的那一次,又是一個雨天,她又在整理着小草屋裡的一切,愁緒漫天,卻再也沒有了淚,昨夜裡淚已落盡,而剩下的就只有堅強,就只有勇敢的面對。
琴與醫書,是她怎麼也帶不走的,青嬸說的沒錯,就如去趕集,也許還沒有到地方,她早就累倒了,更何況這一次沒有青叔帶路,只有她自己的一路而去,什麼也不知道,只盲目的憑着自己的一顆心去尋找去面對飛軒堡裡曾經的過往,有些恨,卻是更多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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