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紅線女的手都快要碰到放生掉落的那五樣事物了,白雲飄浮的天際突然颳起一陣勁風,一道七彩火線宛如神兵天降一般破空而來,其速極快,捲起了陣陣火雲。而且火線本身尚未飛至,已然先自分化出一道宛如晶玉、叮噹作響的七彩火焰圈子,急電也似朝紅線女射來。
這火圈好生奇怪,其焰與凡火迥然不同,似乎是介乎有形與無形之間,就像是流水將要凝結,卻尚未完全凍住的冰塊一般,晶瑩剔透,自內而外射出道道七彩光華,燃燒之時更是叮噹亂響,乍一看去,簡直像是一圈七彩琉璃、無暇晶玉一般,光彩四射,更無一點溫度發出。而且來勢奇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自到了紅線女近前,瞧那去勢方位,正是瞄準此女抓向卷軸、玉牌、蛇皮口袋等物的玉手而來。
紅線女眼光一掃,見那古怪火圈威勢着實不凡,卻認不出是何等法術,心中不由又驚又惱,“此卻又是何人所發,居然敢在這個時候與本姑娘爲難?”
但驚詫歸驚詫,惱火歸惱火,那火圈形貌明顯不是普通的法術,威力實在無法揣度,因此紅線女卻也不敢大意,蓮足微一用力,那雙月寒蛇便聽話之極的將頭猛地一低,避開了火圈的直接攻擊,而紅線女伸出的玉腕則如靈蛇一般扭動了幾下,其上掛着的那金環脫手飛出,十八個金鈴叮噹一陣亂響間,體型已經變大了好些,旋轉着將那五件事物統統套進了環裡。\
與此同時,紅線女粉面含煞,俏眼生光,擡頭一掃那疾飛而來的七彩火線,怒叱一聲道:“何方道友,可知我天蛇宗紅線女的威名麼!”
別看紅線女貌似威風凜凜,但實際上卻是有些色厲內荏,若非如此,以她的脾氣,怎麼會連敵人一面都沒見到就口稱道友?還趕忙將天蛇宗的名號報將出來,生怕別人光聽了紅線女之名,不曉得她乃是天下十六路妖王之一天蛇道人的門徒。
她喊一嗓子給自己壯膽,順帶嚇嚇對手,免得那傢伙誤了自己的大事,但那飛來的七彩火線卻是理也不理她,徑直髮出一聲清越之極的鳳鳴,本已被紅線女閃開的古怪火圈在鳳鳴聲動之後突然一個變向變速,倒撩而上,險而又險的自紅線女身前掠過,正中那枚套住五件事物,正在一邊變小一邊往紅線女手中落去的金環之上。\
這紅線女手腳上所帶的四枚金環乃是拜師之後天蛇道人所賜,採西方太乙玄金所鑄,其上灌注了一千六百多道妖族法咒之力,能大能小,堅固無比,十八個金鈴或能吞吐雲霧,或可放出水火,或是勾魂攝魄,各有妙用,單獨一環拿出來都是一件七階之寶,四環合璧,威力只怕比之八階法寶也不差些。
然而就是這樣一枚以西方太乙玄金鑄煉而成的七階至寶,遇上那古怪的火圈,卻像是遇到了剋星一般,剛一觸碰上,通體便蒙上了一層結晶,原本叮噹作響的金鈴立時無法搖動,發不出半點聲音,卻是那金環金鈴上無數的妖咒竟然連一點妙用都沒來得及使出來,便被古怪火圈之力勢如破竹一般破了個乾乾淨淨。
紅線女一個搓手不及之間,那金環便已經被火圈撞中,妖咒盡滅,大受損傷,不禁心痛之極,正要催動法力,再將其它幾枚金環放出,接引先前這枚金環以及那五件事物回來,但此時再動手卻哪裡還來得及?手還沒伸,咒也未念,紅線女便覺得眼前一陣七彩光華閃動,同時又有無窮熱力逼來,定神看去,卻是那一縷七彩火線已然飛到自己近前,其中現出一隻狀如丹鳳、四翼長尾、生着一雙怪爪的七彩火鳥來。\
天蛇宗乃妖王所創,紅線女也是修行了幾百年的成精蛇妖,對天下妖族可謂十分了解,卻從來沒有見過如這火鳥一般的古怪生靈,形容怪異,似鳳而獸足,似鸞而四翼,通體都是七彩靈焰,尤其是其身上更有好幾種諸如九天火吼、畢方神鳥、地肺毒龍、碧火麒麟之類神獸、靈獸的氣息,卻又似是而非,紛紛摻雜在一起,顯得十分古怪。
而且這火鳥的威勢和樣貌總是讓紅線女覺得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此鳥形貌豈不正與當初麻如亂所言通曉土遁之法的那個鳥精展露的原形一般無二麼?當下不免悚然一驚,在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果然這鳥精一現出身形來,更無二話,直接舒展腹下生就的那一雙滿是逆鱗的古怪獸爪,閃電般的將那被火圈弄成晶玉狀的金環一爪擊成兩段。\金環既斷,其中套着的五件事物自然立刻四散飛出,那鳥精下手好快,早就一爪先將那金光燦燦的龍虎卷軸抓了起來。
紅線女關注的是蛇皮口袋和那玉牌,並不知曉上洞玉京諸經師祖符詔的珍貴,當下見那突如其來的火鳥先搶下了金色卷軸,不由得暫時鬆了一口氣,隨即暴怒起來,心道好一個膽大包天的鳥精,居然敢在姑娘口中奪食?待吾先將天蛇寶袋和這貌似萬里雲鶴牌的玉牌收起,再和你見一見高低!
當下只見這妖女十指箕張,一陣舞動之後,竟然從指甲中射出十蓬紅線來,其勢如電,其形如煙如雲,正是紅線女本體所擁有的一種天賦法術所凝成的,名爲十萬紅塵繞魂絲的,拜天蛇道人爲師之後又用天蛇宗妖法加以淬鍊,委實厲害非常,乃是紅線女得名之由。
此刻這女蛇妖將十蓬紅線射出,立時化成漫天遊離紅絲,紛紛揚揚,似緩實疾,劈頭蓋臉的往那餘下的四件事物上蓋去。她這紅線共有十萬根,堅固異常,便是刀劈斧砍也傷不得分毫,而且每一根都可隨心意任意扭動變化,通靈之極,簡直就如同十萬根手指一般聽話自如,紅線女和那幾件東西的距離本來也極近,故此紅線一出,立刻便纏住了那四樣東西,並開始拼命得往紅線女身畔拉將過去。\
那四翼火鳥就是爲了搶奪這幾樣東西來的,因此雖然明知道紅線女的厲害,卻不肯放棄,仗着體型巨大,周身皆是烈火,早將四隻翅膀拍動,將一團團七彩烈火往紅線中射去,同時空着的左爪疾伸疾縮,彷佛虎口奪食一般自萬千紅線中扣住了兩樣事物,然後身形一起,就待扯斷紅線,往空中飛去。
由於有那些紅線遮擋視線,所以這火鳥並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是何東西,但紅線女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火鳥精怪抓中的東西正是自己最爲關心的蛇皮口袋和玉牌,因此怎肯坐視其被火鳥抓走?當下不免冷哼一聲,十指有如彈奏琵琶一般抖動不休,那十萬紅線中的一小部分依舊死死纏住玉牌、口袋等東西不放,餘下的紅線則靈動之極的避開了火焰,然後驟然伸長了一大截,宛如靈蛇噬腕一般往那火鳥頭頸、翅膀、身軀、利爪等處纏去。\
火鳥似乎沒有料到這紅線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還在仗着身大力不虧和那一小部分纏住放生所爆物品的紅線玩拔河遊戲呢,卻沒想到突然間形勢便自大變,十萬紅線大舉進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紅線活活捆成了個糉子。
這紅線全是法術凝成,一旦捆中鳥精的身體,便立刻開始緊縮起來,若任由其如此縮下去,恐怕要不了片刻時間,就能將這頭威風凜凜的火鳥割裂成無數散落的肉沫。
那火鳥似乎也知道厲害,見狀慌忙長鳴一聲,周身火焰猛地大熾,色做純白,宛如一頭浴火的鳳凰一般,妄圖用那火焰去燒斷那些紅線。
紅線女眼見如此,不禁冷冷一笑,“我這十萬紅塵繞魂絲自出世以來便一直磨練未停,早就不懼刀兵水火,比什麼法寶飛劍都要厲害,你這火鳥也許天賦不錯,周身火焰威力極強,但急切之間也絕難將我這法術破去……哼,敢和本姑娘鬥?此番定要叫你落個碎屍萬段的下場!”
此女心中得意非凡,那十萬紅塵繞魂絲也確實如她所預料的一般,暫時無懼烈火熊熊,依舊緊緊的往鳥身中勒過去,雖然這火鳥一身鳥羽根根堅硬不亞於金鐵,又有火焰相護,但也已經有許多根翎毛被生生勒成了兩截,化成火星四散而去了。\
但下一瞬間卻是峰迴路轉、異變突生,只見那火鳥將身一搖,身形驟變,已經化成了披髮碧目、一襲白衣的人形,那火鳥方纔連頭至尾足有七八丈長短,化成人身之後身高卻不過七尺,自然輕輕巧巧的從萬千紅線的束縛當中脫身了出來,鑽在紅線的空擋當中。
不過此人也知那紅線威力既然如此之大,必定通靈異常,自己由鳥身還原成人身,只是暫時擺脫了紅線的勒體之厄而已,但絕不可能有太久的喘息機會。當下便將袍袖一抖,一道秋水也似劍光飛卷而出,將原本是由鳥爪抓住的上洞玉京諸經祖師符詔捲起,另一隻手則放出一件荷葉形水盂,口誦咒語,那水盂中立刻衝出一道淡淡紫光,居然無視紅線的糾纏,憑空將那塊玉牌和蛇皮口袋攝進了水盂當中。
紅線女剛纔措不及防之下吃了這火鳥變化的虧,未曾要了他的性命,此時又被芥子滄海盂憑空將玉牌、口袋攝走,紅線之力猛地落了空,只惱得險些咬碎了銀牙,胸中火直欲仰天噴出,當下將十根青蔥也似的玉指連連點出,那十萬紅塵繞魂絲立刻抖動個不休,宛如情絲一般朝繼續鳥精身上纏繞過去,勢要將那被搶走的兩件重要東西重新奪回來。\
可惜這鳥精卻是滑溜之極,雖然尚有兩樣東西未曾搶到手,但也知良機已失,奪回三件東西已經算是自己走運了,不可再謀求克盡全功,於是便自萌生退意,當下也不知道施展了什麼奇妙的遁法,身形接連兩閃,居然憑空挪移了十數丈之遠,早已脫出了十萬紅塵繞魂絲的籠罩範圍。
紅線女眼前一花,便見那鳥精所化人形閃出了自己的攻擊範圍,然後自懷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印來,一陣黃芒激盪而起,整個人已經杳如黃鶴,駕起土遁不知道逃往何處去了,不由得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
見過跑路的,沒見過跑路跑得如此順溜的,一連串閃電般的招式使出,居然讓她這個等級一百七十級以上,有接近地仙修爲的天蛇宗妖徒完全沒有機會阻攔,這其中固然有敵人法術神妙的緣故,也實在是這鳥精逃跑的伎倆實在太過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最可惡的是這鳥精跑就跑吧,臨走之時到底還在紅線女眼皮子底下將金色卷軸、玉牌連同蛇皮口袋一起搶走,那金色卷軸倒也罷了,可另外兩件東西……想到這兒,紅線女又猛地回憶起,那收走玉牌和蛇皮口袋的法寶先前看着便甚是眼熟,此時仔細一想,那荷葉形的造型,收攝之時發出的淡淡紫光,不正是九師兄麻如亂最爲得意的那件八階法寶舍利尊勝蓮盤麼?只是少了盤中三顆威力無窮的舍利子而已。
“嘶……這鳥精,到底是何方神聖?”紅線女倒抽一口冷氣,站在雙月寒蛇頭頂之上,雙目怔怔的看着遠方,心中苦水不住的翻騰。今日她可謂是諸事不順,先是盜寶的那隻寒鷺施法逃出萬蛇法陣,大師兄緊追而去,此刻尚且未見迴轉,顯然也是遇上麻煩了;而後有自己未能及時控制陣法威力,以至於那青城弟子命喪九泉,斷了追尋的線索;如今眼看着那人掉出了天蛇寶袋和一塊不知道是否是萬里雲鶴牌的玉牌,卻又被這隻突如其來的該死鳥精生生從自己手中搶走,這一連串的打擊委實讓向來自視甚高的紅線女心中充滿了挫折感,腦中更是亂成了一團,纔會傻愣愣的停在空中,半晌也沒有動靜。\
但她終究不可能永遠這樣呆立下去,因此失魂落魄了一會兒之後,到底還是收拾了一下沮喪、惶恐、不安、愧疚、懊惱等等夾雜糾纏不清的情緒,勉強打起了精神,開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那鳥精土遁之術極妙,想要追索而去根本就是癡心妄想,而自己辦砸了許多事情,若是還留在此處無所事事的等大師兄金神通回來,未免又顯得自己太過無能了些。因此紅線女思來想去,乾脆使了個神通,將中軍、合後兩位將軍變回令符,收回了懷中,然後把召集起來的祁連萬蛇驅散,自己則駕起一陣妖風,徑自往雲臺峰方向搜索而去,欲去尋那久候不回的金神通,心中猶自暗暗詛咒那該千刀萬剮的火鳥精怪,所搶去的玉牌千萬別是萬里雲鶴牌,而那蛇皮口袋裡,也一定要是空空如也,否則的話,此番當真是大事不妙,恐怕連性命也難保了。
撇開這膽戰心驚,滿心惶恐飛走的天蛇宗妖女不提,方纔那和紅線女惡鬥一場,驚險之極的自其口中奪食的火鳥精怪,自然便是一直跟在放生他們身後的若水了,此刻,這位在紅線女心中應該被千刀萬剮的傢伙正一邊抹去額頭上的冷汗,一邊自數十里地之外的一處山林之中現出身形來,心頭猶自狂跳不已,爲自己剛纔的大膽行動而感到由衷的後怕。
“幸好三爺計算無誤,到底還是成功的搶回了幾件東西,要不然的話,放生老兄復生之後恐怕真要去跳珠穆朗瑪峰自殺了。”怕歸怕,對於能在天蛇妖徒手下搶回放生掉落的三件東西,尤其是將上洞玉京諸經祖師符詔奪了回來,這一點着實讓若水覺得有些自豪,同時也總算是緩解了他無法救下放生一命的歉疚。
原來若水雖然一直跟在放生身後保駕護航,但畢竟兩者之間還是隔着一段距離的,因此那萬蛇法陣雖然籠罩範圍極大,卻也只將那豆大的水墨黃蜂罩進了陣中,並沒有連若水也一起中招。不過,看到放生和霜寒三尺冰在萬蛇法陣中被打得慘不忍睹,不得不用上兩傷法術拼命,若水卻是急在心頭,但卻是不敢衝出去救人。
沒辦法,若水也算是玩家中的陣道達人了,因此早看出那萬蛇法陣的厲害,以自己的本事,哪怕再多加上一個青縈,進入陣中也絕對是給人家菜的份,除非老常願意出手,也許還能扭轉乾坤,救人與水火之中。
可惜這老山羊昨天才幫了若水一把,今天卻是死活都不願意出手了,若水無奈之下,也只好留在接天峰上坐視放生、霜寒三尺冰和那金神通、紅線女鬥智鬥法。畢竟他雖然想要還放生的救命之情,但這種擺明了送死的事情水水同學還是不肯幹的,還不如留着有用之身繼續做尾行者,也許事情還能有什麼轉機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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