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如墨,凜風如刀。
隆冬的北地,寂靜的夜晚,風是冷的、空氣是冷的、孤零零的小徑以及那孤零零的身影裡孤零零的心,也彷彿是冷的。冷的奪魂、冷的攝魄、冷的整個天地間都是一片的死寂。
咣噹~啪!
一隻空酒瓶自石階上滑下,跌落在水泥地上,摔的粉碎。
順着石階往上,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污面的削瘦身影,正仰着頭,將一瓶白酒水一般的往嘴裡灌着。咕嘟~咕嘟~也許是因爲喝的太猛,他猛地咳嗽起來,蒼白英俊的臉上,隨着咳嗽,漸漸顯出幾分病態的紅暈。
砰地一聲,只見他將手中的半瓶酒狠狠的摔出去,然後慢慢擡起頭,望向天邊的一輪彎月。
他的眉毛很濃,鼻子很挺,臉上棱角分明,一雙原本深邃的眼睛,此時卻帶着幾分悽然之色。
這人赫然是失蹤已久的王洋!
此時的他,已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凌人的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的蕭索和落魄。誰能想到,這個好似連爬都爬不動的流浪漢,竟會是曾經叱吒風雲的殺手風刃!
或許命運本就喜歡跟人開玩笑?
他和葉子兩人,跟鬼面走了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有什麼事情,能讓這個鐵打的漢子,變得如此落魄、如此悽慘?他爲什麼不去找程一鳴?他本很少喝酒的,爲什麼現在卻只求一醉?
沒人知道。
彎月如刀,薄雲如紗。只見他癡癡的望着天邊的彎月,眼中的悽苦之色更濃,不覺間,兩行濁淚已順着面頰,緩緩落下,滴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也滴在了他的心裡。
他的人、他的心,似也被這蕭蕭北風凍結。
人總是這樣,快樂的東西總是容易被忘卻,而痛苦的事情,則往往會深深的刻在心底。或許有人會問,爲什麼人們總會回憶起曾經的快樂和溫馨?殊不知,愈是這樣的曾經回憶,愈是將眼下的痛苦印襯的刻骨銘心。
美好的回憶,總是如同爛漫的山花、如同藹藹的晨光,讓人不覺間愉悅。
而痛苦,卻如同是烙在牛背上的印記一般,你越想要忘記,它卻越是清晰。的確,痛苦的回憶,又豈是隨隨便便能夠祛除的?即便是你割掉那塊帶有烙印的皮膚,它依舊會留下一個疤痕。
因爲它早已經烙在人的心裡、人的靈魂。
沒有歡樂,又哪來的痛苦?
痛苦和歡樂,豈非本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樣的烙印,正如同此時王洋肚裡的苦水,它早已經融進了骨血中,想吐都吐不出來!
絕望?不甘?
遊戲中的北地,亦是一片蒼涼蕭索的冬景。
只是和現實中不同的是,玩家可以將感知度調到最低,然後全身心的去欣賞這絢美的雪景,而又不用擔心被凍壞。在遊戲裡,本就可以做一些現實中所無法去做的事情。
有虛擬、有遊戲,就會有玩家。
有玩家的地方,總也少不了爭鬥和算計,所有這些東西,卻又和現實中一樣。
遊戲豈非本就是現實的映射?
現實豈非也本就是一場遊戲?
程一鳴此時,卻已經有些分不清遊戲和現實,也分不清這些紛紛雜雜、亦真亦幻的情景。他握着青冥劍的手,已經漸漸的開始麻木,而內心深處那最原始的殺意,卻已被漸漸勾動。
五個人就像是五具冷血的絞肉機,每一擊落下,都有數道白光閃起。
當然這畢竟是在遊戲裡,畢竟他們不是鐵打的。
距離五大遺蹟爭奪戰結束,已經不到五分鐘。
程一鳴此時,已經赫然掉到了45級,身上除了青冥劍、護身玉珏、聖靈之外,其餘的裝備早已經掉的一件不剩。只見他雙眼佈滿血絲,那雙原本深邃幽靜的眸子,此時卻變得異常詭異、異常死寂。
這雙眼睛,早已經不是一個人所能有的,反而像是來自異界的死神。
冰冷無情的目光裡,只有死亡,只有殺戮。
只剩三件裝備,屬性早已削弱大半的他,卻竟好似比剛開始更加的凌厲、更加的恐怖。就連原本冷的似冰、靜的似山岩的般老丁,在無意間瞥過這雙眼睛的時候,心裡都不禁微微收縮。
戰神色夜此時遠遠的躲在後面,看着眼前地獄般的慘景,面目扭曲,竟忍不住俯身乾嘔起來。
此時的程一鳴,心裡竟出奇的安靜,靜得好似整個封魔境,都只有他一個人,只有他手中的一把劍;這詭異的靜,不帶絲毫的思想和感情,彷彿他整個大腦、整個人都已經是空的,這具空蕩蕩的身體裡,已經開始被那無盡的殺戮所佔據。
他現在就像是一具只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
修羅殺道。
傳說神界原本最璀璨的一顆新星,最有希望成爲真神的辰爍,數萬年間整個神界的神話人物,就是因故墜入了修羅殺道,攪得六界血雨腥風,最後被人、靈、神三界至強,以寰宇真神殘餘六界的善之法則,生生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