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飄渺公,軟硬不吃。唉,算了,出師不利,回去再想辦法。我看着飄渺公得意的樣子,忍不住道:“有一件事,你錯了!”
“噢?”他轉頭看來,說道。
“你道我出不了這個院子,你錯了!”
“不送了!”飄渺公道。
“客氣!”
順着原路返回,只見材料旁有很多繩子,於是順手“拿”了一條。回到我休息的小屋,卻見這一天的第一頓飯已經放在桌子上了,仍是一碗米飯,一盤青菜。我嘆了口氣,這待遇比起飄渺公來可差遠了,人家有好幾樣菜呢,還有一盤花生米。
一整天,我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也沒能想出好辦法。我現在已到了11級,可以修習基礎內力第二層了。修煉內力固然重要,我卻總是靜不下心來,因爲內力修習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是學習機關術卻迫在眉睫!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就永遠不再來了。鉅鹿有成千上萬的玩家,但此刻有機會跟隨飄渺公學習的就只有花飛雪和我,兩個人而已。這三國遊戲,處處都很艱難,連當初得到一條低等二階的黃巾都要聽村長嘮叨幾個月的,再別說學習機關術了。要按照正常遊戲進程,我斷定一年半載也不會有玩家學到煉藥術,機關術之類,但是現在不一樣,這是個非正常的好機會。
黃昏時候,那侍女叫蝶影的又來送飯,仍然是冷冷地把飯菜放在桌上就走。
“等等!”我說道。
她帶答不理地稍停了一下。
“勞煩你送一罈酒來,我已經跟唐周將軍提起過了。”我若無其事地道,現在謊話隨口就來。
“喝,喝死你!”蝶影冷冷迸出這幾個字,出了房門。
嘿!火氣不小!但過了一會,她還是把一罈酒送來了,大概以爲真的能喝死我。
看看天色將黑,我收了這壇酒又來到了東邊牆下。四下裡沒人,有人的話也是花飛雪,她大概藏在某個地方,正在盯着我。翻過牆去,來到飄渺公院子裡,剛走兩步,忽然有歌聲傳來――
“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
那,那不是飄渺公的聲音麼?!這可真奇怪了,他跟誰學的?難道是以前在別的地方聽到哪個玩家唱而學來的麼?
我走了過去,只見他坐在昨晚的老地方,背靠着石桌,微有醉意。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我搖頭晃腦地說道,早拿出酒罈來喝了一大口酒。遊戲的感知度還是很高的,這酒辣得很,但願蝶影別拿一罈辣椒水來蒙我。
飄渺公居然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簡直是一動沒動。
第一步失敗了,再進行第二步。我把酒罈放在地上,走到一堆材料旁邊,拿了斧子錘子和鑿子,再選了凳子面大的一塊厚木板、四根長粗棍和四根短細棍,砍砍錘錘鑿鑿起來。過了一陣,總算做好了一個勉強叫“凳子”的東西,粗木棍連接厚木板,短細木棍在下面連接相鄰的粗木棍。
這個凳子,看來能坐,吧?此時天已黑了,我湊近了仔細看了一下,再用手試了試,那凳子咯吱咯吱地響。
忽然旁邊過來一陣風,我趕緊閃在一邊,卻見飄渺公飛起一腳,登時就將“凳子”踢飛,半空解體。
我大怒道:“你……”
“你竟敢班門弄斧!”飄渺公比我還要憤怒。
我對視着他,過了一會,道:“誰來弄斧,哪是班門?”
話沒說完,只見飄渺公在材料旁雙手如飛,不到兩分鐘,一張精緻的椅子出現了。他摸了摸扶手,似乎也很滿意,坐在了椅子上。我坐在他剛纔待的石凳上,拿起他放在石凳旁的酒罈拋了過去。扔這種敞口帶酒的酒罈子需要一點點技巧,幸好沒出錯。
飄渺公接了,先喝了一口,道:“你也懂酒?”
要進行第三步了。我略有所思,嘆道:“豈敢說一個懂字!但數日之前,晚輩有幸喝到了天下最好的酒。”
飄渺公冷笑道:“哪裡有什麼天下最好的酒!這正如,哪裡有天下最美的人一樣。”
“有!”我肯定地說道,“那種酒,初看與別的酒也沒有兩樣,才入口甚至沒有酒味,但片刻之後,卻苦如黃連,從口到心,再從心到口,像一對戀人生死離別之際,苦不堪言,把心也撕成條條縷縷,爲之千纏百結。繼而苦盡甘來,那甘甜卻也似撥弄着人的心絃,難以承受,正如分離之人,在黑夜裡聽着輕輕靜靜的潺潺細雨,想起了與戀人共度的甜蜜時光。如今這甜蜜卻已不在,只存在於思念之中,長夜漫漫,如何得過?於是化成一片心酸,縱是無情草木,也爲之落淚……”
這一番話,是原來想好的,卻又完全不是原來的話。我開始是想用來巴結飄渺公,但說到後來已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梅子剛離開時我的那段難熬的日子,當真像喝了別離酒一樣……
過了不知多久,飄渺公才道:“你說的是傷心居的別離酒。”
“前輩也品嚐過?”
飄渺公不答,似乎想着往事,猛喝了幾大口酒,忽然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前輩早已知道,不過是想請前輩答應唐周姑娘所求的事情。但前輩卻不知道原因。”
“那又是什麼原因?”
“爲了一個人,一個值得我這麼做的人,我願意爲她做任何事情,甚至到戰場上去拼命!可惜我武功低微,難成大事,本想求留在前輩身邊,以有所學,但現在也不必說了。”我嘆道。
“爲了誰?”飄渺公道,“唐周?”
我黯然點頭,站了起來,道:“還有一件事,前輩錯了。”
飄渺公沒說話。
我接着說道:“這世上當然有最美的人,就是在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
“你倒是多情,可惜也改變不了我不做殺人武器的決心。”飄渺公道。
“在下已經無此心思再勸說前輩了,只是前輩口口聲聲說殺人武器,卻不知道這殺人實在是爲了救更多的人啊!”我聲情並茂地說道。
飄渺公一愣道:“殺人是爲了救人?”
“不錯!只有推翻當今暴政,迎來太平盛世,百姓才能衣食無憂,安居樂業,而不至流離失所,死於亂世,將來他們的無數後代才能不再受苦受難。這不是救了更多的人麼?”
“殺人?救人?……”飄渺公喃喃道。
我等了一會,看來今天晚上他是想不出什麼結果了,我也不必再在這裡等着。當下轉身欲回小院,才走兩步,卻見黑暗中站了一人,正是花飛雪。我早知道她一定時刻監視着我,也沒理會,又翻牆回到小院,下線去了。
地下室裡,仍然是我一個人,仍然是空蕩蕩的房間。梅子的照片本來有一張,我撕掉了。偶爾想看,又怕看。塵世的照片是撕掉了,但心裡的照片卻如何毀掉?我不該對飄渺公說那番話,沒說動飄渺公,反而讓自己又重新品嚐了一次“別離酒”。我也不該說長夜漫漫,我的地下室根本就沒有白天,白天也是黑夜。我習慣黑夜,卻不代表不怕黑夜,只因黑夜常伴孤獨。
這個夜晚,就像小提琴上拉着的悽婉樂曲,把心也割成一片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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