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方鏡芸大出意外,蒼白的臉上佈滿了震驚,失聲反問道:“這……這是真的?”
“嗯,”那部長點了點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後,才解釋道:“鏡芸,這是真的,我和你母親在一起過,這事你還不知道。你母親從不在你面前提起我,那是因爲她恨我,恨我當年太沒志氣,辜負了她……”
見方鏡芸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他頓了一頓,才解釋道:“那時候,你母親已經生下了那蘭,我們也正準備補辦婚禮了,可我家裡人一直不接受你母親,連番打壓不說,最後甚至發動所有關係對我實行了經濟制裁,我沒了工作,創業也到處受挫,最終只得假裝答應和你母親分手,本來我是想先回家拿一些錢再出來的,讓你母親好過些。可你母親知道我的決定後,什麼話也沒說,把那蘭交給了我,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只是我不知道,那時候她又有了第二個孩子,那孩子就是你……”
“啊,”方鏡芸一聲驚呼,睜着難以置信的眼睛,囁囁道:“也……也就是說,你……你是我……父親?可……我媽說我爸早就死了!”
“她是在咒我!”
那部長悽然搖了搖頭:“我也活該被咒,當年若是和她一塊堅守的話……唉,其實後面我也去找過你母親,可她抱着你,告訴我她已經嫁作人婦,併成爲母親了,還叮囑我不要再來找她,以免破壞她的家庭,我信以爲真,傷心之下,就真的沒再來找過你們,後面也刻意迴避這事,直到在半年前聽說她因病去世了,我才四下打聽,這才知道她一直在騙我,她從來都沒有嫁人……”
“我……”
方鏡芸欲言又止了,她相信那部長不會在這時候編故事來騙她,更不會弄錯,不然,她與納蘭如意的血型不會一樣這麼特殊,只是她還沒法突然一下子接受這個父親。
“孩子,你不認我,我不怪你,畢竟,這二十多年來,我都沒盡過父親的責任,唉……”
那部長又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初,從花城醫院那裡得知你的血型資料後,我的確是在打你心臟的主意,但接你過來後,我很快就查到你就是我女兒,然後就再也沒有這個念頭了。那蘭是我女兒,你也是我的女兒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麼能這麼狠心,用一個女兒的心,卻換另一個女兒的命?我將你們安置在同一間病房,也是想讓你們這對從未謀面的姐妹好好聚一聚,畢竟你們都……”
“怪不得我好幾次明明都快不行了,你都拼命叫醫生救活我,先前我怎麼也想不透,原來是這樣。”
方鏡芸苦笑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好多事,但她還是沒認這個父親,沉默了一會後,突然說道:“我不恨你,畢竟你也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但是想要我認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嗯……”她沉吟了一會,突然堅決地說道:“除非,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鏡芸,你說!”那部長大喜若望,神情一下子變得極爲激動,顯然,他早就想認這個女兒了,只是怕她責怪自己,一直不敢認。
“答應我……”方鏡芸頓了一頓,這才說道:“不要放棄你的初衷,如果我真的走了,你馬上用的我心臟救如意!”
“鏡芸,你……”那部長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一下子愣住了。
“不用顧忌什麼!就算如意和我非親非故,我也會把心送給她。這段時間來,我和她情若姐妹,怎麼能讓她步我後塵?何況,現在更知道她是我親姐姐,姐妹連心有什麼不好?你就當是我這妹妹給姐姐的一份禮物吧。”
那部長一下子沉默了,方鏡芸以“禮物”兩字相稱,可這份禮物,是多麼沉重,多麼深情厚意的一份重禮,如果方鏡芸不是他女兒,他得知這個消息後,肯定會驚喜若狂,可這時,他滿心都是沉重感、不安感、負擔感、愧疚感。
“算了,”方鏡芸搖了搖頭,強調道:“如果你不肯答應我,那就是不願意認我這個女兒,我也沒什麼話再跟你說了,你先出去吧。”
“女兒,我答應,我代那蘭謝謝你……”那部長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女兒的雙手握住,淚水一下子流了下來。
“爸!”
方鏡芸也終於輕聲叫出了這個字,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叫過這個字,一出口,先是不適應,接着馬上充滿了幸福感。
不過稍微平靜下來後,方鏡芸接着又說道:“如意要是得知這事,她一定不會同意的,所以,爸,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你永遠不要告訴她,這顆心臟是我的!”
“好!”
那部長點頭答應,看着小女兒一副全心全意爲姐姐着想的樣子,他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女兒,失聲痛哭。
……
良久後,方鏡芸先鎮定下來,待得那部長情緒稍定後,又說道:“爸,別哭了,擦乾眼淚,去叫姐姐進來,我要再多看看她!”
那部長怔怔地看了小女兒好久,這才慢慢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出門而去。
不一會兒後,納蘭如意推門進來,她一進來,拉着方鏡芸的手就是泣不成聲:“鏡芸,你……你別多想,你會好起來的!”
“如意,我會好的,你也會好起來的!”
方鏡芸擡起左手,摸了摸納蘭如意的臉頰,神色間充滿了憐惜,之前,她也很關心這個同住一個病房,卻一直找不到合適心臟移植的悽美女孩,但現在,在這份關切裡,又更多了一份妹妹對姐姐的無私關愛。
只是,她的姐姐--納蘭如意,卻並未察覺,更不知道方鏡芸的那句看似安慰的“你也會好起來的”的真正涵意,這也怪不得納蘭如意,她自然不會知道,剛纔她父親進來的這段時間,她和方鏡芸之間,由原先情若姐妹的關係,已經變成了確確實實地親生姐妹關係。
兩姐妹唏唏嗦嗦,說了好一會私房話後,方鏡芸想了想,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如意,你覺得阿七怎麼樣?”
“七絕?他……”
納蘭如意一驚,接不下話了,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更不明白方鏡芸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見納蘭如意不說話,方鏡芸主動說道:“他是個很好的男朋友,相信這段時間你也見到了。如意,人生一世,找到一個好男孩並不容易,所以,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我……不在了,而你能活下來的話,代我好好去愛她!”
“鏡芸,別說傻話!”納蘭如意一驚,接着臉馬上紅了紅,匆匆轉換話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臟……”
“合適的心臟終究會有的,你不用擔心,只要說答不答應就行了!”
“不答應,不答應,你會好起來的,這事應該由你去做!”納蘭如意一個勁的搖頭,並且還道:“除了你,還有大把的女人愛他,爲什麼要把這莫名其妙的事加到我頭上。”
“真是莫名其妙嗎?”方鏡芸輕問了一句,接着說道:“咱們現實中和遊戲中,幾乎時時在一起,你對阿七的前後態度變化,雖然極力隱藏,可難道我會看不出來?”
“鏡芸,別胡說,我、我真的沒有!不信,我發誓……”
“如意,算了,我也只是說說,如果你真不願意,那也只能隨你。畢竟,還有紅顏、嫣然、暮雪她們,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我,畢竟我們是……唉!”
最後這一聲長嘆,包含了方鏡芸多少不能說的秘密,可是,納蘭如意終究沒法知道。
……
納蘭如意出來後,又指名讓表哥方冀進病房去了,田七急於想問方鏡芸現在的身體情況,剛向納蘭如意走上兩步,納蘭如意卻有些心慌,不知道在想什麼,慌忙躲到她父親身後去了。
田七也沒強追過去問,只是他心裡很是心慌,他剛纔去找了醫生,把方鏡芸精神好轉的事說了一遍,並催促醫生儘快去看一看,可誰知道那該死的醫生竟然說:“這應該是迴光返照……”
“照你奶奶的!”
田七心頭火起,一拳就打了過去,可連問了幾個醫生,個個都是這麼說,田七更心慌了,匆忙趕了回來,如果這真是鏡芸最後的時間,自己怎麼樣也要陪在她身邊。
好在這回方冀沒多久就出來了,又讓田七進去。
在重新握住鏡芸那削瘦清涼的手後,田七就決定,再也不會放開了,而方鏡芸在這時,也主動說道:“阿七,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好好施展你的本事,全心全意留住我吧!”
“鏡芸,別說傻話!”田七眼角,又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
他這時,已經感覺出方鏡芸的手比先前涼多了,心驚之下,他馬上大聲叫道:“鏡芸,別亂說話,咱們還有一生一世要走完,要留也是你留住我,你振作些,打起精神來聽我說話,不許睡,不許迷糊,不許犯困……”
方鏡芸卻搖了搖頭:“阿七,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你答應我,以後好……好對如意,她自小沒有母親,也很……很可憐,你以後……以後要好好代我照顧她,不……不許再對她吼叫,知道……知道嗎?”
“好好,我答應你!鏡芸,別再說話了,你只聽我說就行了!”
田七見她突然說話又吃力了起來,精神也似乎疲憊起來了,不由慌了,連忙答應,同時按了按牀頭電鈴,醫生雖然說沒希望了,但還是得讓他們儘快起來。
“阿七,再親……親我!”方鏡芸這時候,突然提出了這個要求,並且主動摘去了鼻子上的呼吸器。
“好,好!”
田七急忙湊頭過,在她嘴脣上深情一吻,爲防她離開呼吸器太久,只打算吻一下就移開的,不料方鏡芸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抱住了田七腦袋,狠狠地吻向了田七……
“嘀~”
監測儀上發出了最後一聲延長音後,一切都歸於寂靜。
田七也在同一時間,感覺到身下的人兒就此不動了,霎時間,腦子裡空白一片,怔了一怔後,拼盡所有力氣,叫出了兩個字:
“鏡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