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水光與淺淡的瑩白豪光交織成一片盪漾着的奇異光景,游魚三三兩兩遊蕩着,倏爾間一片鱗片就是閃過些淺淡的銀光,如火光一簇,別有份奇異的感覺。
葉斐獨自坐在屋頂上,擡頭往上看去,只見着水光如斯,光影輝映成一處的景象,心裡卻是有些微奇異的感覺。
思念,是一種刻骨銘心的記憶,或是關於歡樂,或是關於慘痛,抑或是兩者參雜。
對於敷小山而言,更是如此。過往,蒼白的記憶裡,敷淡月與敷無暇是最重要的人,因爲她們血緣相關,更是因爲長年累月送來給她看的照片中,她們佔據了最大的份額。
因此,即便是敷淡月與敷無暇兩人從始至終都在算計着她,她也不在乎,因爲她投入與她們的感情,即便不多,卻也在長年累月間堆積成江河。等閒的毛毛細雨,她並不在乎。
但葉斐這件事,卻與平常的那些小事不同,她第一次那麼誠摯地那麼深切的投入她的情感雖然不如長年累月間的綿長,卻是激越而深刻的。如果在這件事,無暇與淡月動了手腳,那就不要怪自己了。
回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敷小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動了手腳的也罷,不動手腳的也罷。先前葉斐對於羽閣的態度如此冷漠,之後卻又是主動親近,難道這不是代表了一種態度。
或許,親情已然不堪,愛情也是差不多。
畢竟,都是在這傾軋成性,血肉交織的家族繼承人鬥爭中。敷家的人爭強鬥勝,敷家外的難不成就不是這樣?誰,都是想撈到最大的一份。
葉斐的事,或許有一部分就是蒼穹吩咐的吧。
也是因此。她才能從對話間漸漸聽出幾分親密。卻又是漸漸沒了多少對話時間。葉斐這樣地人。會做出這樣地選擇。多半還是因爲幾分愧疚吧。
他也不過是個平常人。就是在蒼穹下做過幾個月地下屬。也比不得那些自小就在這裡地人。
如果。他真地對她只是一點點愧疚。一點點友愛。那麼。就讓他解脫吧。畢竟。這樣地地方。如何能讓他得個清淨安寧?如果。他對她還有一點情愛地意思。那便是敷家。也不能讓她退後。
敷小山靜靜地想着心中地事。目光凝視在閉合地大門上。心思起伏不定。無暇與淡月兩人地話。讓她足足想了一夜。但最後。也只能走到葉斐這裡。
不論如何。葉斐與她地事。最終也是她與他地事。說到底。別地都是被肢解被扭曲地事實。而他說出來地纔是真正地事實。
微微低頭。敷小山輕輕地按下門鈴。
不多時,葉斐便是開了門,讓開身輕輕道:“你來了。”
“嗯。”敷小山此刻地臉色並不好,一日一夜不曾有什麼好過的她,又是常年有些病症,臉上不由得顯現出幾分來。
看着她如此。葉斐抿了抿嘴。心裡不由得生出幾分疑惑來。敷家的事,他也曾聽聞幾分。但究竟與敷小山的關係不大,又是什麼事。讓她疲倦成這樣子?
心裡疑惑着,但葉斐也不是冷血的,當下就是到了廚房,端出一些小糕點外,與敷小山的就是一杯熱可可。
“先喝點東西,你臉色不大好。”淡淡的一句話後,葉斐低下頭,只拈起一塊自己喜歡的小糕點,嚐了一口,纔是皺了皺眉,看着敷小山不說話。
捧起那一杯熱可可,敷小山輕輕地喝了幾口,只覺得可可舒緩地熱度直接從喉頭滑了下來,一陣細膩軟滑的感覺便是從身上慢慢滲透了出來。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敷小山擡頭看向葉斐,目光柔和而安靜:“葉斐,你對我有那麼一點點地愛情嗎?”
葉斐微微一愣,擡頭看着敷小山那微紅的眼,半晌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是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對於敷小山,他也不過是這些天熟稔了幾分,多了幾分親密罷了,說到底,他還是對她如故的。
但敷小山對於自己的感情,這些天,卻讓葉斐覺得有幾分措手不及的感覺,彷彿是原本只是看戲的,變成了唱戲的,說不出的滋味。但對於敷小山地情誼,他並不是不懂,反而在越發濃重地時候,覺得愧疚。
因此,聽到敷小山問起這件事,葉斐不由得沉默了。
看着葉斐這樣子,敷小山說不出心裡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雖然葉斐遲遲說不出話來,但究竟還沒有欺瞞她的意思。如果真地脫口而出,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迴應。
想到這裡,敷小山倒是漸漸輕鬆了幾分,臉上也微微露出幾分笑意:“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這不過是一個小問題罷了。”
看着敷小山的神情似乎有些寥落,葉斐地目光閃了閃,到底還是輕聲道:“什麼是愛情?”
聽着這話,敷小山一愣,擡起頭看向葉斐,愣愣地道:“什麼是愛情?”
“嗯,什麼是愛情?”凝視着敷小山,葉斐露出幾分疑惑的神色,低聲詢問道。
眨了眨眼睛,敷小山脣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溫聲道:“究竟什麼是愛情,我也不清楚,只不過我想那種彷彿想要把你整個人吞下去的感覺,那種你的喜怒哀樂都是感同身受的感覺,那種忽而東忽而西患得患失的感覺,那種激越、複雜、狂熱的感覺,大約就是愛情吧。”
葉斐微微低下頭,想了半晌,纔是慢慢道:“我沒有這種感覺。”
“我知道。”敷小山輕輕地吐出三個字,眼裡有些微的黯然,輕聲道:“其實,愛情也不過是個鳥,撲騰着讓你受不了一點點忽視,最重要的不過是獨佔與感情。”
說到這裡,她輕輕笑了笑,彷彿是輕聲咕噥,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般道:“愛情的考量有三個。一,永遠在一起的意願;二,不論如何都願意原諒的心情;三,對他,比對自己還要信賴。”
說完這話,敷小山眼底的光芒倏然間消失無蹤,神色也微微有些沉寂下來:“雖然不是愛情,但我還是想問你,爲什麼會在蒼穹的手下做事?你並不是那麼追求權勢之類的人,不是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你會投入到這泥漿裡?”
“因爲一個人。”葉斐聽着敷小山彷彿是自言自語般的話說完,他心裡有些茫然,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現下她終於迴轉過來,他自然回答,畢竟,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一個人?”敷小山目光微微暗沉,手指卻是滿滿縮回掐入掌心:“什麼人值得你這樣做?”
葉斐的目光暗沉下去,許久纔是低聲道:“那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只不過,現在只有蒼穹知道他在哪裡……”
看着葉斐倏然間灰暗的神色,與閃閃發亮彷彿是回憶着故往甜蜜的眼睛,不知道怎麼地,敷小山覺得心猛然沉了下來,連着說話間也少了幾分進退自如:“是嗎?對葉斐這樣重要的人……能讓我知道一些他的事嗎?或許,我能幫上一些。”
這麼說完,敷小山立刻發現葉斐眼裡迸出的流光,如同天際璀璨的星辰,帶着別樣的激越。
抿了抿脣,敷小山瞬時沉默下來。說到底,她還是不願放棄,只不過,現在想要先將葉斐從蒼家折騰出來罷了。只是看到這樣的目光,她怎麼能輕鬆下來。或許,葉斐看來那是親情,但自己看來,這似乎帶着幾分狂迷的情緒……
葉斐卻沒有注意到敷小山瞬間安靜下來的神情,雖然他並不認爲敷小山一定能做到,但這樣的事,他還是希望能多一分可能。
因此,他當場就是將凌穹的事,一點點說了出來,雖然只不過是乾巴巴的材料似的話,但葉斐說來,卻是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恬謐。
“凌穹麼?”敷小山的目光暗沉,心底卻是微微鬆了幾分,這凌穹到底是個男子,又是小時候的事,這麼些年過去了,即便是滄海也能變成桑田,何況是人呢。
自己大約是想差了。
想到這裡,敷小山頓了頓,纔是微微笑道:“你手中還有在照片,或是能畫一幅畫給我嗎?”
“當然有。”葉斐聽着敷小山話中的意思,臉上微微露出幾分高興的神色,從裡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相框,輕輕遞到敷小山的眼前,手卻是不願放開。
敷小山的目光靜靜凝視在相框中那個小小的男孩身上,許久,也是不曾移動,臉色卻是一點點蒼白起來。
“你……”看着敷小山的神色不對,葉斐不由得想要詢問一句,卻是被一陣大力猛然推倒。
敷小山此時已經是站了起來。
凝視着訝然半倒在沙發上的葉斐,她只覺得臉上發僵,心中發苦,如同踩着棉絮一樣渾身軟綿綿地在飄着,連着口中的話也是混混沌沌,彷彿是由誰在耳邊猛喊着一般:“你找的就是他!那還真是隻有蒼穹纔是知道啊!只有他知道的事,爲什麼讓我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