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漸深,遠山漠漠,近水蕭蕭,已經略有些初秋的景略有些寒意的時候,身爲帝王至尊的趙斐親身前來。
這一處宅院原是離着趙斐先前的太子府極近,自然與皇城也離着不遠。趙斐若說是明火執仗的來,自然不能日日前來,但若是偷身前來,卻是沒什麼不可以的。
而這些日子,他更是提前了些時間前來。倒不是爲着葉斐凌穹兩人,而是時節變化,有些擔憂秦徵的身骨,怕被時氣所染,又是得病一場而已。
待得見到秦徵,細細詢問了這一日的飲食行事,又是親暱着說了一場話,他纔是知道那葉斐凌穹兩人已然到了這一處。
“原是他們到了,那也好,眼見着那宿曳國的使臣都是前來了,若是再不行事,時間倒是有些急促。”趙斐在此時卻也不甚在意這件事,畢竟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若說是全然靠着談判,倒也不可能了,多半還是得靠着戰爭說話。將葉斐凌穹請來,派遣大臣談判,左右不過是盡人事而已。
秦徵自然也是曉得其中的內情,看得趙斐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心裡嘆了一口氣,不覺有些疲倦,半晌纔是道:“我也曉得你的心思,只是這些事,若非是真到了那些地步,還是要盡心盡力纔好。不然,損耗民脂民膏不說,戰端一起,兵將就得死傷不少。”
“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趙斐輕輕一笑,脣角邊有說不出的倨傲冷然:“百戰方得赫赫威名,我朝行事素來溫煦慈和,這纔是讓那些小國窺視了去。若是鐵騎雄兵佈陣,他們安敢如此?”
聽到趙斐這麼一番話,秦徵卻也是有些啞然。他不是不清楚其中的道理,只是自幼所受地教育使然,總是不願兵戈再起,傷耗民力。明白這一點的他,對於趙斐的意志,也沒有極力反對。畢竟,趙斐所說的是一種天然地道理,弱肉強食,不外如斯。想要自己不被人吞噬,便只能成爲強者。強者,纔是擁有指定規則地權利。
想到這裡,秦徵卻也不願多說什麼,而是點了點頭,就是將話題轉到葉斐凌穹的身上:“既是如此,還是早些與他們兩人說清其中的底細,這些事,總是早些處置,纔是好些的。”
趙斐不可置否地一笑,擡頭看了看天色,見着日落西山,一片暮色,當下只伸出手攬住秦徵,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啜吻了一會,纔是笑道:“不論如何,這裡風大露寒,又是將近膳時,你還是先入裡面,吃些食物,待得燈上地時候,再行請他們來。”
想想這個時辰。地確不是邀請人來地好時間。秦徵倒也沒想到趙斐身爲至尊帝王。招人覲見地時間他說了算。只是點了點頭。便是入了屋子裡。
看到秦徵這麼理所當然地樣子。趙斐微微一笑。這段時日他刻意在秦徵面前如同普通人一般。現在似乎有些成果了。他當下微微一笑。與一邊低頭侍立地侍衛看了一眼。就是王裡面走去。
繡青色灑花綢簾輕輕挑起。而後放下。淡淡地燈火下。一應地膳食俱是擺設妥當。猶自散發出食物地香味與熱氣。蒸騰出一室地溫馨。
秦徵與趙斐兩人並未曾喚來丫鬟等佈菜服侍。而是如同尋常地人家一般。挨在一起或是夾菜與對方。或是細細地說些話。細嚼慢嚥着。足足小半個小時纔是結束了這一餐。
此時夜色籠罩大地。遠近鳥鳴聲漸漸止息。只那蟲聲越發得清越。一盞盞燈火從深夜中顯現出微黃火紅地色調。照亮了一室。
趙斐與秦徵又是隨意散淡一會。以作消食。好是半個時辰後。纔是吩咐了人去請葉斐凌穹兩人來小花廳一聚。既是趙斐遣人過來。葉斐與凌穹兩人自然也是滿口應許下來。隨着那派遣地人到了地點。
這小花廳原是個耳房,一應佈置都是如同內室一般,幽靜安謐,愜意舒適得緊。葉斐與凌穹兩人入了內裡,秦徵便是微笑着將兩人安置在一側的榻上,又是吩咐了清茶細點,纔是安然坐在趙斐地身側,和聲道:“兩位公子,且請吃茶,這茶葉卻是今春雲霧山頂玉溪泉側採摘來的頂尖早茶,兩位可是得嚐嚐味道。”
對於這些,葉斐只是淡淡然處之,但一側防着的琥珀核桃糕,極是美味的樣子,他不由得伸出手取來一片,嚐了嚐,甜香細膩,別有一番滋味,當下便又是取來一片。
看得葉斐如此,凌穹眸光微微泛出一絲笑意,低首吃了一口茶後,便是笑道:“果然輕浮無比,滋味悠長。”
說到這裡,凌穹頓了頓,擡頭看向依舊是
在一側秦徵與趙斐,微微笑着道:“既是吃得這般好是得全力以赴方纔是。”
聽得這話,趙斐與秦徵目光一閃,兩人都是玲瓏剔透的人,自然是知道凌穹話中的意思,不過是想着早些知道信息,早些行事,不必說那些個虛話而已。
這樣的意思,若非是在秦徵的面前,凌穹與葉斐又是舊日有些關係的,趙斐決然不會輕易放過。只是現下卻是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就是慢慢着道:“既是如此,我便簡便着說一下這次請兩位來,所爲何事。”
說完這話,趙斐便是將情況一一說道來。
這次的事,說到底,也就是雍朝、宿曳、瀏勻三國之間的鬥爭。那瀏勻早就是歸屬於雍朝,本是臣屬國。這一次被那宿曳國生生奪取大半的領土,若說是平常,雍朝自當出兵相助。但這之前,那宿曳國卻是遣來時辰,說道原是瀏勻國出兵將宿曳國中一族部族生生族滅,方是怒而起兵的。
那一族部落,若說是別的小部族也便罷了,偏生那原是宿曳國的皇家的一部分,若是這麼輕易被人給除去,連絲毫的報復都沒有的話,日後這宿曳國人還有什麼能保障的。
便是存了這等心思,那宿曳國生生衝破沙漠草原,將那觸犯的瀏勻國的國土攻陷了大半。
這一段公案,雖說是大致上如此。但雍朝本身便是略微偏向瀏勻國的,又是聽聞其中細枝末節說不大清楚。那被族滅的部族詳細情狀模糊不清,宿曳國強來攻伐的手段不明,就算是朝中也多有與此事有些關聯的臣子。
現在,兩國戰場相對,又是到了僵持階段,具體的局勢如何,越發得確定。因着如此,便是瀏勻國與宿曳國這兩個國傢俱是拍了使臣前來,雍朝作爲東道主,卻是有些立場把持不定。
此行,趙斐所想的並不是別的,而是細細調查那被族滅的部族詳細情況,以及宿曳國如何能從沙漠草地中走出來,之後的目的又是哪些等等的情報。
聽得這麼一通話,葉斐與靈氣兩人都是微微有些嘆氣。這次的任務,似乎不算有意思,反而有些無趣。
一邊的秦徵看得他們如此,當下微微一笑,和聲道:“這個任務雖是暗地裡的,但不論結果如何,那宿曳國既是能通過草地沙漠,想必日後我們也是能從那裡走到別的國家裡去。一路上的風景情致,大約又是另外一番美妙。”
這話一說,葉斐與凌穹微微一愣,腦中立刻就是想起新地圖開發任務這種前瞻性的任務來。
一般來說,這種任務,都會比之旁的更是艱難,收穫亦是極大,難的是第一個看到其中的風景,論壇中早有人再呱噪,只是百般不曾找到這種任務而已。
想到最後一個任務,竟是這樣的任務,葉斐與凌穹兩人興致總算是提了起來,當下說辭間也漸漸透出一分滋味來。
趙斐看得他們這般,倒是覺得有些意思。這裡的葉斐便也罷了,那凌穹在他眼中,卻是城府深重、計算極深的人物,此時竟也露出情緒來,頗有些意味。
難道是因爲身邊的人,是葉斐不成?
心裡這麼想着,趙斐對此卻也沒有太過細究,只是聽得兩人願意,便是從一側的描金匣子裡取出一枚令牌,遞與兩人道:“這是我的令牌,只要有這個,能隨意調取一千人馬,通行州郡府衙,也算得我的旨意。或許有什麼地方用得着。”
“那便多謝陛下美意。”凌穹微微一笑,伸出手接過這令牌,將之收入乾坤環中,溫然笑着道。
一邊的秦徵聽得笑了笑,起身走入一側的屋子,停了半晌纔是重新走入這屋子裡,手中卻是拿着些書冊圖紙:“這些便是西域一帶的地圖、風土人情。凌公子身處其中,細細看看,或許有什麼用的着的地方。”
他邊是說着,邊是將那些東西遞與凌穹,眉梢眼角間都是一片純然安和的意思,其中卻又是透出一股期許的意思,似乎對於這次仍舊想着和平處置的理念。
雖然對於其中的關係看出幾分名堂,知道這一戰勢必難擋,但凌穹卻也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接過來,隨口說了些場面上的話。
諸事既是說定了,下面便再無別的東西好言談的,葉斐凌穹與趙斐秦徵四人又都不是那等須得長遠相處的,當下略略說了些話,兩人便是辭別而去。
對此,趙斐與秦徵也沒特別在意,只是敘敘溫寒後,也就是遣人送葉斐凌穹兩人離開而已。
就是這樣,一夜匆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