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烏雲層層疊疊如暗林,纏着一抹淡薄的月牙兒越發得暗沉。下面的花葉簌簌然而動,一點點涼風帶着一絲寒露的冷冽,穿林渡水而來。
冷風涼水,三更半夜又是寂寂然沒個人聲響動,就是大宅子有人有人守院的,也不免眼倦眉怠的。打更人過去有一會兒,內裡漸漸越發得靜謐寂然。
正在這時候,一點破空聲輕輕響起,似乎一片衣袂輕輕滑過的細微聲,卻如葉落歸根一般輕巧,在蟲鳴與溪泉風聲中越發得不惹人注意。
柔軟而強韌的腰身在橫槓上微微一使勁,上身便如鐘擺一般蕩向那好好安插上門閂的木門。一溜兒的金屬光澤在空中滑過一道細微的弧度,輕輕一挑,那門內部的門閂就順着力道滑了開來。
眼神微微上挑,與那正凝視着自己的凌霄一個手勢,葉斐也不見着如何,便從上面滑了下來,貓着身,幾無聲息地推門而入。
凌霄凝視着閉合的門,眼神閃爍不定,一半的心神放在任務上,另一半卻是帶着幾分感慨與深思,默默估量着眼前的情勢。
這些日子過來,他雖然只能在遊戲中和斐說笑玩樂,但現實中一天也能見着幾面,只不過,似乎見着的次數多了,他漸漸就有些不滿足。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能看着也就罷了,見不着的時候,總覺得心裡有些空蕩蕩的,說不出地悵然,彷彿失去了什麼。
相處得越久,他就越遏制不住自己想要和斐在現實也這樣相處的念頭,而且,這樣似乎也有些可能……
凌霄正是思慮着,那一側的葉斐卻已經是做好了事,身如游龍,腳下連轉,迅速地在空中滑開一道S型的弧度,在陰影下一頓,腳尖一點,他就直接躍到原先的位子。
感覺到那細微的衣袂翻飛聲,凌霄微微轉頭,被黑巾遮住的臉,微微起伏,勾起一道柔軟的弧度,就算是陰暗的地方,也能感覺出那一雙眼眸裡的溫潤親暱。
與凌霄點了點頭,葉斐稍微挑了挑眉,眼中帶着一絲難得的躍然靈動,透出薄薄的笑意,似乎很有些興奮的意思。
看到這樣,凌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伸手拍了拍葉斐,稍稍往左側示意,打了個手勢,便直接縱躍而去。剩下的葉斐,眼睛閃了閃,也不做什麼,只看着時間差不錯,就隨着凌霄一併離去。
兩人一前一後,雖是同樣的方向,路徑卻是有些偏差,在深夜裡如同蝙蝠一般輕拍羽翼,順順溜溜地躍出府院,直接走到一處小宅子裡。
推門而入,葉斐輕輕一躍,直接投到牀榻上,愜意自若地伸了伸腰,一雙黑瞋瞋的眼眸卻是帶着笑意,看着正安然走來的凌霄,道:“這一次差不多了吧。”
端坐在牀榻一側凌霄,眼睛似笑非笑着打量了葉斐一眼,嘴角便微微勾起一絲笑,道:“這次已經是逍遙派出的第三次任務了,又是和朝中的大員有關係,說起來,她下面就算不動真格,也足夠我們從中取利。”
點點頭,葉斐也知道,逍遙那裡的事,他們經過這幾次的探察,大致的位置已經差不多看得準確了。只是這件事,任務做得不明不白的,到時候那信件弄來了,到底應該交給什麼人去?
“不必擔心,明天早上跟我到一個地方,也是時候讓那些人知道了。”凌霄微微含笑,似乎看出了葉斐心底的疑惑,伸手摸摸葉斐的頭髮,頓了頓,纔是又道:“好了,這個時候也差不多了,你也應該登出遊戲,好好睡一覺了。”
葉斐眼睛閃了閃,先前還是很自然地接收凌霄的撫摸,但再過了一會,他卻是有些僵直,臉上也微微泛出一絲紅暈。只是凌霄不過輕輕碰了碰,就是放手了,他一時間也不能說什麼,到了最後,也就移開眼,低低應了一聲:“嗯。”說完這句,葉斐遲疑了一會,也叮嚀了凌霄一句,就是直接從遊戲中登出來。
微藍的光暈漸漸散去,入目是一片寂靜的黑暗,空氣機徐徐送來帶着花草芬芳的新鮮空氣,柔緩的微風拂過身體,如柔軟的絲緞輕輕滑過身軀。
獨自坐在這一片廣袤的黑暗中,葉斐心境漸漸舒緩安謐起來,無人看見的陰影中,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柔軟的弧度,微微閉上眼。
這段日子過來,不論是遊戲中,還是現實中,都還算得上不錯。遊戲中並不多說,凌霄與他的關係越來越契合,有時候,他都有些恍惚。似乎就是先前的凌穹在他身邊一樣,總有一種特殊的依賴感和安全感。
而現實中,這麼些天,那蒼穹也不怎麼來這裡,不過給過兩次訊息。有時候,他都有些疑惑,爲什麼當初的蒼穹會提出那樣的條件。
自己的異能,應該不算得什麼吧。
想了又想,葉斐將自己的疑惑拋了開來,雙手張開,自顧自地後仰躺下來,邊是閤眼想着,邊是昏昏沉沉睡着,不一會,就是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不知過了多久,暗沉的夜色中突然勾出一絲淡淡的白光,柔軟的弧度在空氣中凝固起來,露出如同幽靈般的人形。
那空氣中的幽靈不言不語,也不做什麼,只是靜靜凝視着那安然躺在那裡睡着的葉斐,眸光閃爍不定,卻是溫柔得如同三月的春雨一般細密柔軟。
明天,似乎應該做些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