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最後一絲陰霾,星斗黯淡,東方已是微微露出一片金紅的色調,映透了窗簾的一角,撒入房內,柔緩而寧靜。
葉斐從迷夢中緩緩甦醒過來,但此時他卻帶着一分的愣怔,正凝視着那陰影變化不斷的頂上,心裡一片茫然若失。
江湖這個遊戲雖然能通過遊戲渡過睡眠時間,但最後一個半小時還須進入深度睡眠中,因此,葉斐雖能通過遊戲渡過睡眠時間,但還常常夢見家破人亡,凌穹又被帶走的那一刻的死寂。
只是,今天卻沒有再做這樣的夢……
難不成,是因爲昨天遊戲中遇見的那個玩家凌霄麼?
凌霄、凌霄花,凌穹他便是在凌霄花盛開的時候出生的,蒼穹雲霄本相似,凌伯伯取穹字舍霄字,不過是因着凌霄花終究太過陰柔,想借的穹字的陽剛罷了。
只是,凌穹,他終究是如天性生出的一般,最是溫潤安謐,雖沒有凌霄這草木花名,卻也割捨不去對各種植物的喜好,常癡迷在植物園裡不願離去。
如果沒有那一年那一天,自己與他,必然還是安然愉悅成爲一個平凡人,期間或有一點點的憂慮,一點點的焦躁,但想來也是最安樂不過的罷。
但時至如今,除卻從他人的面容上尋找凌穹的影像,自己還能如何呢?凌霄也罷,蒼穹也罷,總歸不是真正的凌穹。
葉斐想到這裡,不由倦怠地閉上了眼。見到這兩個人前,凌穹的面容已經越見模糊了。或許是思念地越深,心裡越不忍想念凌穹的面容。到了日後,想念他的眉目,想到模糊,乃至於常覺得,思念大都如此,越來越淡。
待到見到蒼穹,待到見到凌霄,他才生生覺得如果穹他長大了,大抵就是那樣的眉眼,那樣的端秀。這樣的一分生動放在面前,葉斐常覺得不得不使出十分地氣力抵抗。
好在,蒼穹的高傲與冷厲,總是能讓葉斐從那恍惚中迅速回過神來,也不至於多想什麼來。
葉斐略略合上眼,心裡自嘲了一聲,卻下意思地將那凌霄拋到腦後,起身略微鬆散頸骨,他就緩緩走到衣櫥邊,隨意取來一身簡約的衣衫套在身上。
雖說現代大學大多已經是網絡教學,但除卻教學樓消失外,基本的學生住宿以及校務辦公等建築都是如上幾個時代一樣。而葉斐所在的夏區第一大高等學院——華清大學,更是其中翹楚,除卻這些外,一月總有十來日的各項聚會,有三日便是其中重中之重。
今日便是其中的一次,除卻早間的各社團聚會,各項獎學金頒佈,剩下便是新生入學的晚會。
葉斐雖對此十分地淡漠,但此項於華清大學總考勤甚是重要,他無可奈何,也只得去了。
略加整理,調整手腕上的收發器,葉斐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自帶了些簡單的東西,就緩緩地往那松濤館而去了。
松濤館乃是華清裡數得上的建築,清新典雅,廳館亦是極大的,葉斐一定需參與的就是這次聚會,此外他參與的航艦設計社也需去一趟,至於那晚會,不去也罷。
緩緩走在那綠廕庇天的林道上,葉斐心情卻鬆快了許多,眯眼看着周遭一片深綠淺翠的色調,他嘴角不由略略勾起一絲笑意來。
正是覺得十分舒坦,葉斐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他轉首看去,不是別人,正是算得上鄰居的江緘與樊無波兩人。
“你們回來了?”葉斐雖對人淡漠,但與這兩人卻處得很融洽,算得上不錯的好友。這一方面固然是因江緘溫潤寧和,頗爲形似凌穹小兒時的模樣,葉斐有心寄託情感而接納了他。而樊無波熱情火爆,對冷兵器熱兵器兩樣都十分狂熱,與江緘又本就是好友,說得話多了,也漸漸與葉斐這專屬航艦設計的兵器狂自然也多了些說頭來。
此時葉斐看的是這兩個人來了,雖然平常懶得與人相處,臉上不顯出什麼來,這時候也漸漸露出一絲笑意來,笑着道:“看你們的樣子,這一趟走得倒是很有些收穫了?”
樊無波看得葉斐,一早就大大咧咧地撲上來拍了拍葉斐的肩膀,又狠狠地揉搓了葉斐的發頂,哈哈大笑道:“葉斐,你小子今天怎麼出門了?看這樣子,還沒發黴,也算得好了!”
身體猛然被拍了幾下,葉斐也不由矮了半截,連連推了樊無波幾下,纔沒個好聲氣地整了整衣衫,擡首看向那江緘,抱怨般得喊道:“江緘。”
江緘緩緩走近葉斐的身側,嘴角帶笑,悠哉遊哉地將那樊無波從葉斐身上扒了下來,一雙眼往那樊無波身上轉了一圈,就回轉過來,與葉斐笑了一聲,道:“今天,大約是新生入學的儀式吧,難怪你也從那窩裡出來了。對了,獎學金都是在這時候公佈,這次,葉斐你如願了嗎?”
葉斐原已經開始繼續往那松濤館走去,聽到江緘這麼說,他略微頓了頓,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悻悻然的神色:“託兩位的福,這次我又是高攀了蒼大會長。”
樊無波聽到新生入學儀式原本有些不耐煩了,他向來討厭這些東西,虧得外項事務多,躲得也容易,今天這次自然也能逃脫過去的,但聽葉斐說的話,他卻不由得大笑起來,邊還猛拍着葉斐的背:“果然不愧爲葉大學士,竟然連着三次都能將蒼大會長從上面拖下來。這下又能痛快地看看那些世家子弟的臉色!”
江緘顯然是比樊無波更爲細緻,看的葉斐臉色不甚好,略一思慮,便探問道:“看你的樣子,葉斐,難道你與蒼會長又是成績相同?”
葉斐點點頭,頗有幾分無奈,眼神卻直直地往那前頭看去。那有一輛黑色的凱斯蘭長車,此時蒼穹正從下車來,右側一位女子不多時也下得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