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血誓

溫熱的血順着額頭留下,蜿蜒滑落臉頰,星的眼神卻更加冰冷,說:“我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請你尊重我!”

小雄獅已經長大成年,正在挑戰老獅王的權威。

魯克呆呆的看着熟悉卻陌生無比的星,十五年來,這是第一次如此強烈的對抗。他忽然明白,也許自己真的老了,如果沒有星,自己將什麼都不會有,將在寒冷與飢餓中慢慢死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臉色蒼白如雪的魯克,艱難的蠕動喉結,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輕嘆一聲,他低下了頭,收起那種憤恨的目光。

星一直不明白,爲什麼魯克會這樣的憎恨自己,還是真正的父子關係麼?如果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孩子;那他又爲何會在醉的深沉的時候痛哭哭泣,祈求自己的原諒?

隨手擦了擦流入眼角的血,此時已經變得冰冷,星彎下腰,把地上的酒瓶碎片撿起來。

“你休息,我去城裡賣掉墨鱗魚,可以讓你喝上一年的酒。不過你還是不要喝了,因爲你的身體已經不堪一擊,酗酒會要了你的命。”

“我…我離不開酒。”魯克閉上眼,緊緊咬着牙,痛苦的說:“死就死吧,我早就該死了,很早很早就該死了。”

星畢竟不是原來的星,立刻猜到了很多事情,魯克的狀態很像是有精神分裂,也許還有比較嚴重的抑鬱症。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樣,如果能找到心病的起源的話,可能還有辦法。

魯克忽然變得很安靜,目光非常平淡的看着星,說:“你知道我爲什麼那樣恨你麼?”

正在地上撿酒瓶碎片的星立刻擡起頭,凝望魯克,這句話正是自己想問的。

“我恨你,因爲你是我的孩子。”魯克嘴角帶着嘲諷的笑,低着頭說:“我恨我自己不能喚醒血誓,所以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可你,依舊不能喚醒血誓,所以我恨你!因爲你是我的兒子,所以我恨你,有時候我想親手殺了你,有時候我想親手殺了自己。”

近乎荒唐的理由,讓星有些不解,問:“血誓是人麼,爲什麼要喚醒他?”

魯克沒有回答,反而命令道:“拿出牀下的箱子,我從不讓你碰的那個箱子。”

在星的記憶裡,確實有這麼一個黑色的小箱子,很老很舊。那是一口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的箱子,魯克從不會讓別人去碰,只有在深夜的時候,他纔會在喝醉酒狀態下抱着箱子偷哭流涕,彷彿在抱着世界上最後的一絲希望。

星拿出了牀下的箱子,用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將它輕輕放到牀上,讓魯克能伸手打開的地方。

箱子不大,二十公分寬,三十公分長,製作材料已經分辨不出來了;只有那種蒼老的氣息,才能讓它有那麼一點價值。

魯克從懷裡摸出鑰匙,輕輕的打開箱子,目光崇敬而又帶着痛苦。箱子裡面只是一把暗紅色的斷劍,還有三張樹葉黃的紙。輕輕拿着斷劍,魯克說:“它就是血誓,我們的祖先所留下的遺物。誰能喚醒它的靈魂,誰就是下一個魔武神。”

“魔武神!”星驚訝起來,即便沒有聽過這個名號,也能猜出來魔武神是強大的。在王座位面,主流戰鬥職業有三種,鬥士、魔法師、魔武士,其中以鬥士最多,魔法師比較稀少,魔武士更是罕見。

魔武神,就是魔武士最巔峰的存在。

魯克拿着名爲血誓的斷劍,輕輕撫摸着殘缺的斷痕,說:“血誓鍛造的材質很普通,只是幾塊天外隕石,然而就是這樣的一把劍,卻斬殺了兩個位面主神!我們的祖先,是大陸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魔武神!”

星沉默一會,隨即明白了很多,找到父子之間仇恨的真正原因,有些可笑的說:“因爲我們的祖先是魔武神,所以我們就有不同與凡人的血脈,每一代人的責任就是喚醒血誓。你不能喚醒血誓,就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當發現我也不能喚醒血誓的時候,你恨我,更恨自己!”

魯克慘淡的笑起來,星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不能喚醒血誓,不能完成祖先留下的遺願,這是自己的罪惡,也是星的罪惡。他痛恨自己痛恨星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今天我就把血誓交給你,還有《魔武神殘頁》,你長大了,努力飛翔吧。”魯克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將血誓、《魔武神殘頁》推到離星更近的地方。如此簡單的動作,好像費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魯克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慘烈的笑道:“它們折磨了家族十幾代人,也許你爺爺說的對,喚醒血誓本身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可是我不信…居然錯了那麼多年。我氣死了你爺爺,又把這種恨轉移到你身上;看啊,我都做了什麼事!”

交出世代守護的血誓,魯克反而頓悟了,臉上居然出現一絲真正的笑容。有些慈愛,這纔是一個面對孩子的父親應有的笑容!

“孩子,如果等你有了孩子,一定不要像我一樣。記住,喚醒血誓是笑話!祖先的遺願,就在我這一代結束吧!所有的罪惡,就讓我這個滿身罪惡的人去承受吧!把它們交給你,是要你記住,無論多麼真的東西,都不如親情。孩子,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好好愛你,愛你的媽媽,愛我的父親。”

媽媽…對於星來說,這是一個比天還要遙遠的稱呼。儘管星重生了,他還是想知道,今生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

“我媽媽是誰,長得什麼樣子,她是怎麼死的?”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魯克發出殘忍古怪的大笑,昂起頭狂笑不止,說:“你媽媽是個精靈,她很美,很美,真的很美。你的眼睛特別像她,嘴巴也像,就連性格都很像。每一次看到你,我都會想起她。你媽媽在你兩歲的時候死了,我在你爺爺面前親手殺了她;那天,她死了,你爺爺死了。”

魯克狂笑不止,淚流滿面,對星大喊:“我是個渾身罪惡的人,誰來救贖我!誰來救贖我!”

“混蛋!”

星咬着牙,眼睛幾乎噴出火來,捏緊拳頭罵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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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居然讓他狠心殺了深愛的結髮妻,將父親活活氣死;難道只是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家族遺願?或許這是一種對信仰的犧牲,星此時開始痛恨信仰,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信仰不會殺了你,卻會把你變成一個傀儡。

星暗自發誓,今生絕不要信仰!

魯克哭了很久,如果他還有雙腿的話,一定會跪下來懺悔。星沒有安慰他,因爲魯克需要發泄,心裡的傷疤暴露出來才能好起來。很久以後,平靜下來的魯克,有些渴求的看着星,顫抖着說:“去給我買酒喝,我要喝酒。”

“我去。”星輕嘆一聲,魯克應該已經有了酒精綜合症,不管怎麼樣吧,這個人開始悔悟,以後也許會慢慢的變成一個正常人。星帶上了家裡僅有的四個銅板,轉身離開。

星快步離開,在門口仰望高聳入雲的山峰,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忽然,他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竄進房子裡,可一切都晚了。

魯克一手拿着血誓,脖子正在汩汩向外冒血,很安靜的死了。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他是騙我的!”

星恨恨的說一句,仔細回憶一下就能發下,剛纔的魯克根本就是在交代遺言!可自己居然沒有發現,真是太大意了!

望着爲血誓而生,最後卻死在血誓之下的魯克,星幽幽嘆息一句。雖然我的靈魂來自另一個地方,但佔用了你兒子的身軀,就爲他做最後一件事,將你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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