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着各類魔法光輝的大廳隨着克莉絲汀這席話的出現而變得更加昏暗了幾分,似乎是因爲彌散於她周身的凍氣而開始緩緩地熄滅了下去,原本因爲某種魔法陣的運轉而逐漸散發出魔法光芒的那些普通的鍊金臺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失去了即將爆炸的徵兆,與周圍同樣蒙上了層層冰雪的魔像人偶們一起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雕。朦朧的光反射在這些冰雕表面上的瑰麗景象中,站在這座大廳遠方角落裡的唯一幾個活人也努力地用自己的力量抵禦着附着在自己身體表面上的那些刺骨的寒氣,而作爲被那名被質問到當頭的灰袍男子,面對那名大魔法師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顫抖了幾分:“那個那個,我不知道您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維金斯的弟子。”
白皙而又冰冷的手逐漸靠近到了段青的鬢邊,克莉絲汀的笑容隨着她的藍色長髮而逐漸灑落到了段青的臉龐之上,包覆着各類魔紋與魔法戒指的手指卻是在即將接觸到段青臉面的一瞬間發出了刺骨的魔法光輝,將覆蓋在那裡的一層晦暗的薄膜緩緩地勾勒了出來:“魔法抑制護盾,而且是用散發的藥力所形成的護盾……不錯的想法,就連我也想要表達一下對你的稱讚呢。”
“啊哈哈哈,謝謝您的誇獎。”
凍結在胸前的雙臂終於隨着凍氣的消散而出現了鬆動的徵兆,屬於段青的回答聲裡也多出了幾分尷尬的笑意:“不過與您的力量比起來,我的這點小小的伎倆根本不算什麼。”
“這只是純魔法力量上的比較,作爲一名魔法師新人的你,出現一點點的劣勢也是正常之舉。”輕微地搖了搖自己的頭,克莉絲汀將自己指尖處勾勒出來的那層灰色的薄膜徹底撕扯到了一邊:“但在某些旁門左道的鍊金術與未知的領域這方面,我與你們這些冒險者相比還是要差上許多呢。”
“您,您一直在這附近觀察嗎?”
終於有些頂不住來自對方的客套中夾雜着的進攻與試探,段青將問題轉移到了之前對方提到過的某個方向:“難道您一直待在坦桑城裡?”
“只是一直待在附近而已。”身體微微後退了兩步的克莉絲汀聲音慵懶地回答道:“在你們這裡的鬧劇沒有鬧大之前,我也沒有多少時間與精力來管你們這邊的事,不過……呵呵。”
“真是難能可貴的一幅畫面呢。”她轉過了身,緩慢行去的步伐逐漸地穿過了層層人偶冰雕的縫隙:“居然能夠在有生之年,再次見到這位紫羅蘭如此狼狽的模樣。”
“您,您認識這位大魔法師?”身上開始散發出蒸發的冰氣,同樣保持着防禦姿態被凍結在原地的雪靈幻冰也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你們之間很熟嗎?”
“七人議會的成員原本就是相互共處的同僚關係,我們每一年還要參加那個老頭子舉行的交流座談會。”克莉絲汀的聲音遙遙地從遠方的凍原深處傳來:“而在那個莎娜沒有成爲正式成員之前,我們眼前的這位紫羅蘭之主可是七人議會的正式成員之一。”
“可惜因爲那一次的事件,她退出了法師議會的管理層。”那聲音隨即變得低沉了下去:“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可是這對當時的法師議會來說可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概幾年之前?記不得了。”
微微地皺了皺自己的眉頭,克莉絲汀回答的聲音裡多出了幾分猶豫的意味:“總之當時的她推辭了法師議會的管理職務,獨自一人來到這個帝國版圖的角落中隱居,她所建立的這座高塔起初也只是一座普通的高塔而已,最後卻是隨着慕名而來的其他魔法師們共同的影響力而締造了現在的紫羅蘭之塔。”
“結果最後卻變成了這幅模樣。”她的聲音隨後再次埋到了低沉的動作之中:“真是應運了之前某位老神棍賜予她的那句評價。”
“命運無常啊。”
寂靜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再次佔據了這座球形大廳的每一個角落,一時間只有屬於這片冰凍世界之間的凍氣逐漸融化的時候所發出的滋滋聲響,率先打破了冰凍效果的段青隨後一邊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身體,一邊將身旁的雪靈幻冰伸手抱了下來:“怎麼樣?”
“……我說你不是鍊金師嗎,難道就沒有什麼可以驅散冰凍效果的藥水?”
“那種藥水的確存在,可惜我事先並沒有準備好。”
面對着白髮的女子鄙視而來的玩笑目光,將對方身體攙扶到桌臺邊的段青略顯懊惱地揮了揮手:“而且就算我是先知,想要解決那位大魔法師的冰冷寒氣也不是我這種水平的人能夠輕易做出來的呢。”
“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彌補自己的過失吧。”雪靈幻冰的臉上浮現出了兩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比如說用體溫之類的……”
“呃……話說特里斯坦呢?”
用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將這個話題敷衍了過去,生硬地用雙臂將對方環繞進自己胸口的段青轉而開始觀察起了自己的左右:“他剛纔不是還在遠處生龍活虎地給我們加油鼓勁來着?”
“如同他之前自己聲稱的那樣,那個傢伙可不是什麼戰鬥人員。”與段青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其中一個角落的某個冰雕身上,雪靈幻冰的嘴角微微地扯了扯:“所以在面對這種凍氣的時候,他的抵抗能力也會差很多呢。”
“這可怪不到我們頭上,畢竟我們也料不到會有克莉絲汀這樣的人物突然冒出來。”有些無奈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望着那具冰雕的段青唏噓不已地搖了搖自己的頭:“不過應該不會有事吧,放着他不管也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唔。”
“我們還是求助於那位大魔法師好了。”他深深地喘息了兩口冷氣,然後率先拖着兩個人的身體朝着克莉絲汀之前消失的方向走去:“克莉絲汀閣下,克莉絲汀閣下?請問——”
拖曳在冰面上的蹣跚腳步微微地停頓了少許,逐漸穿過了那些冰雕人偶羣的段青與雪靈幻冰兩個人將遲疑的目光緩緩地投射到了那位寒冰大魔法師所在的方向,原本一行人想盡辦法想要接近的那位紫發女子的身影此時也正安靜地躺在絲毫沒有凍氣入侵的圓形區域之內,與那位半跪在一旁的克莉絲汀幾乎如同姐妹一般的美麗容顏交相輝映着:“她……還活着嗎?”
“當然還活着,不然你以爲這裡的自動防禦矩陣是怎麼啓動的。”
斜着眼睛望了段青一眼,再次低下頭來的克莉絲汀小心翼翼地用浸染着冰藍光輝的雙手在自己身邊的那名大魔法師身上來回移動:“只不過……”
“不過什麼?”
“她的身體很正常,魔法結構與元素容積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害。”
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克莉絲汀靜靜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紫天羅袍’的損傷度也很小,其他的魔法飾物也沒有什麼損失……”
“也就是說,她的昏迷是因爲另外的原因,對吧?”
說出了這樣的話,與段青相互攙扶在一起的雪靈幻冰不由自主地朝着旁邊看了一眼:“是靈魂方面的損傷嗎?”
“不愧是曾經踏入過深淵的漆黑魔女,居然還知道靈魂方面的事情。”
頭也不擡地發出了兩聲低笑,克莉絲汀的聲音卻是逐漸變得平緩了許多:“不過那些都是復辟者——或者古魔法帝國的人喜歡使用的詞彙,我們現在更傾向於稱其爲精神力。”
“她的精神受到了損害?”段青卻是立刻搖了搖自己的頭:“不會吧,在此之前……”
“……怎麼了?”
“不,沒什麼。”
面對克莉絲汀緩緩擡起的疑惑眼神,段青吶吶地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要發出的聲音,這也讓那位依然還在檢查着薇爾莉特身體狀況的克莉絲汀,原本眼中的審視之色變得更濃重了幾分:“我剛纔就已經說過了,我需要你們提供所有的信息,包括這段時間以來你們所做的一切,以及發生在你們身邊、你們覺得有價值的任何見聞。”
“希望你們能夠給予足夠的配合。”她的話音變得冷漠了幾分:“不然的話……法師議會很難把這一次的事件與你們兩個人的嫌疑割捨開來,並將採取部分必要的行動。”
果然聲望與好感度什麼的無法繼承過來啊。
心中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段青隨後也收拾起了自己的心情:“那個,有關坦桑城前幾日裡發生的一切,以及今日皇子殿下主持的審判一事,如果您需要了解什麼的話,我們自然會竭盡全力地配合您的,但是——”
“很好,記住你現在的話。”
打斷了段青接下來想要推脫的話頭,收起了雙手的大魔法師忽然站起了身,然後在段青與雪靈幻冰兩個人的驚訝表情中,將自己身旁的那位紫發的薇爾莉特抱了起來:“下面的冒險者正在接近,這個地方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我會帶着薇爾莉特去往更加安全的居所休息,然後再找個合適的機會與你們談談。”
“尤其是你,雪靈幻冰。”她的凌厲目光隨後轉到了白髮女子的身上:“雖然已經感受不到那些虛無而又詭異的氣息了,但你依然是我們的重點監察對象,如果不想再次成爲我們通緝名單上的人物……”
“那就老老實實地等在這裡。”
“看來不是所有的聲望都是好聲望呢。”
望着驟然消失在原地的那名大魔法師與漂浮在半空中的薇爾莉特一起離開的景象,段青發出了一聲感嘆:“不僅沒成爲好友,而且居然還在人家的黑名單上……哎喲。”
“你以爲是因爲誰而變成了這幅模樣的啊。”陡然響起的呼痛聲與嬌嗔聲一起迴盪在這座大廳的角落裡,與之相伴的還有段青弓起的身軀與分離開來的雪靈幻冰緩緩收回的拳頭:“你那是什麼眼神,你還想狡辯嗎?”
“我不管,這輩子反正是吃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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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這個地方應該足夠安全。”
時間來到了第二天的黎明,坦桑城冒險者協會內部的二層房間內,屬於段青與雪靈幻冰兩個人的身影此時正面對面地坐在那張之前兩個人相對的房間之內,用微微放鬆下來的目光觀察着自己剛剛經過的那條街道的動靜:“真是的,現在居然連個能夠安穩談話的地方都找不到……”
“不僅是帝國皇家的人,連一些玩家都開始聞到風聲了。”同樣長出了一口氣的雪靈幻冰將恢復完好的身體塞到了段青對面的椅子裡面:“別說是這一路我們甩脫了多少暗中盯梢的追兵,就連風鷹酒館裡面現在都充斥着各路來源不明的人物呢。”
“畢竟是我們的重生點嘛,稍微打聽一下就能打聽得到。”段青無奈地聳了聳自己的肩膀:“按照一起帶回來的特里斯坦的反應來看,普通的npc多半也會將那裡當做是我們的駐營地。”
“現在能夠信任的,也只有冒險者協會這裡了。”收起了自己頗爲無奈的眼神,雪靈幻冰將神采奕奕的目光轉而落在了段青的身上:“那麼……”
“現在總可以說了吧。”她注視着面前的段青,目光中閃動着更爲熱切的好奇:“你究竟都做了什麼?”
“彆着急,讓我稍微整理一下。”目光左右飄移的段青隨意地迴應道:“從結果上來看,克莉絲汀的出現應該是爲了系統作出的某種制動手段,可能是爲了自圓其說,也有可能是爲了防止我擁有可以作弊的方法……”
“喂喂,說點能讓人聽懂的話好不好?”
“彆着急嘛,畢竟我想要解釋的東西有些過於難以相信了一點。”
衝着對方擺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段青向下壓了壓自己的雙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的面容隨後也伴着他的思索而變得糾結了起來,最後與他的眉頭一同皺成了糾結在一起的謎團:“而且從薇爾莉特的現狀來看……”
“導致她無法醒來的主要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因爲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