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會場隨着這道聲音的出現而變得更加安靜了幾分,屬於在座幾位段家元老與段家家族成員的視線也齊齊地匯聚到了這道聲音所發出的方向,似乎對這道聲音的出現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們就這麼定定地望着那個成爲了焦點的電子屏幕,半晌之後才發出了若有若爲的質疑聲音:“段承勳,你——”
“抱歉,剛纔去了趟廁所。”
電子合成的聲音伴隨着那道立體投影的顫動而再度變得活靈活現,顯露出來的表情也充滿了莫名的疑惑感:“因爲不知道你們現在在說什麼,所以姑且先叫個暫停而已。”
“咳咳,咳咳。”
周圍齊齊發出的吸氣聲音裡,坐在段慶年旁邊的另外一位段家元老略顯尷尬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承勳啊承勳,都已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了,你這個懶散的性子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現在談到的是正事,你不要不知輕重的搗亂了,行不行?”另一位坐在旁邊的段家元老也露出了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知不知道你剛纔嚇到了多少人?之前這三年就是因爲你總是在不分輕重的胡鬧,所以才總是得不到家主的重用——”
“好了,不要說了。”
屬於段慶年的聲音隨後迴盪在了會場的中央,將周圍的幾名長老想要再度開口的聲音壓了下去:“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嘛,再怎麼說,承勳也是我們這一輩的元老之一,雖然性子懶散了一點,但他依然對家族有着重要的貢獻。”
“我們不會因爲這點小事而介懷於他,對不對?”他的臉上恢復了大度的表情,生出的笑容也變得比剛纔和熙了許多:“只是一點小插曲而已,我們繼續表決就可以了……啊,忘了向剛纔不在場的你說明一下。”
“我們將要把凝蘭逐出段家的家門,你不會反對吧?”
周圍再度變得屏息凝神的氣氛裡,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名叫段承勳的虛擬電子人像上,而再度成爲了衆矢之的的這位男子隨後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臉色,原本疑惑的面容也換成了後知後覺的傻笑:“哦,原來是這件事啊,這件事我之前聽他們說過,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很好,那麼我們繼續。”點了點自己的頭,段慶年再度將衆元老的視線拉扯了回來:“同意的請——”
“我反對。”
又是這道相同的聲音由相同的方向上傳來,這一次就連坐在圓桌外側的幾名段家家將似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怎麼回事段承勳?你要敢再繼續這麼搗亂的話,我們就要把你請出去了!”
“這可不是搗亂,這是我的意思。”
不同於剛纔的那番懶散的語氣,此時的段承勳迴應的話音明顯變得認真了許多:“我反對這個決定,就是這樣。”
“……怎麼,承勳難道還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得陰沉了許多,段慶年聲音低沉地朝着圓桌中央的那道女僕身影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雖然這個下等女僕依然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的是——”
“我知道我知道。”推了推自己的雙手,段承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自家家主的話:“這傢伙是當初段慶春賜給他兒子段天峰的貼身女侍,從小就被灌輸了誓死效忠段天峰的思想,本以爲那個小子死了三年之後的今天她已不再擁有那般如此強烈的忠心,但沒想到她依然還會爲了一些死不鬆口的理由而犯下了這種罪行……”
“你就不怕恢復了自由之後的她,反手先捅你一刀麼?”段慶年的目光中充滿了危險的意味:“你不可能獲得她的心,她的心已經隨着那個段天峰的死去而死去了。”
“這可說不準,畢竟現在是在段家。”段承勳笑着搖了搖自己的頭:“就算我無法用自己的真心打動這位漂亮又能幹的凝蘭小姐,至少我還保留着重新灌輸的手段,不是麼?”
“……”
“倒不如說——你也是這麼想的。”
望着那名華服中年男子緊盯着自己沉默不語的模樣,段承勳轉而朝着那些安裝在女僕頭上的那些頭盔一指:“這些用來束縛精神的虛擬頭盔,名義上是用來捆縛這個段家殺手意念與人格的東西,實際上早就已經被你改造成爲只忠心於你段慶年自己的洗腦裝置了,對不對?”
“怪不得這麼多人都不敢要。”說到這裡的他朝着周圍眼神閃爍的其餘段家元老甩出了自己那鄙視的眼神:“這要是萬一領回去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被家主下令刺殺自己的貼身女侍,跟領回去一個不定時的炸彈有什麼區別?”
“放肆!休得胡說!”一名坐在段承勳旁邊的家族成員大叫着指向了他的背後:“家主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等卑鄙之事?”
“光明磊落?不要被他這三年來的隱忍與經營給騙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段承勳的話語中帶上了幾分嘲諷之色:“這個傢伙不僅行事小心謹慎,而且還貪婪得很,面對像凝蘭這種資質優秀、姿色也上等的工具,他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手?”
“逐出段家的家門,充其量只是一種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靜悄悄的會場中央,他指責的聲音依舊在所有人的耳邊迴盪:“只要沒有了段家家規的束縛,這個女僕就成爲了自由之身,屆時無論是用她來充當引誘別人的棋子,還是用來充當自家兒子侍寢的禁臠,都不是你們這些現在放棄她的人所能阻止的事情了呢。”
“你,你放屁!”還沒等周圍的人反駁段承勳的這段意有所指的話,站在段慶年身後的那名年輕人就面紅耳赤地主動站了出來:“我纔沒想玩弄她,我只是……我是真的想要……老爸!你倒是也說兩句話啊!”
“虎兒,退下。”
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段慶年扯着嘴角將自己的兒子揮了下去:“本以爲我段慶年已經獲得了諸位元老們的支持,但誰曾想到了最後,居然還是出現了像段承勳你這樣的意外。”
“那你是打算阻止我了?在這個家族會議上?”他望着那個虛擬形象所在的方向,臉上擺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是打算反對將這個犯下十幾條人命的女僕逐出家門?還是想要冒段家之大不韙將這個女人領回去?”
四周的段家元老們依舊閉口不言的沉默氣氛裡,他就這麼靜靜地望着那個電子光屏所投射出來的虛擬人影,而被那些光影所交織形成的那道栩栩如生的人像此時也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神色,揮舞的雙手也逐漸垂立到了自己的身邊:“當然是……領回去。”
“沒想到平日裡老實懶散的承恩,骨子裡也是一位風流人物啊!”不顧自己身後段天虎的反對喊叫,段慶年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既然連你已經心知肚明的那些風險都不放在心上,那我也自然沒有什麼好說的——諸位,你們誰還有異議?”
“……”
“既然沒有人再提出反對,那這一次有關凝蘭的處理,就這麼決定了。”望着周圍紛紛沉默不語的其餘長老們的臉,段慶年聲音低沉地揮了揮手:“希望你能夠按照段家的家訓,管好這個罪人今後的所作所爲……唔。”
“天橋路大街238號——還是送到那個地方,對吧?”
“沒錯。”面色嚴肅的段承勳點了點自己的頭:“把人送到那裡就是。”
“哼,哼呵呵呵。”
眯着眼睛望着對方的笑容變得越來越扭曲,段家的家主逐漸發出了一陣不可抑制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段承勳早就從天橋路238號公寓搬走了!回收了那片地皮的我們剛打算在那裡新修建一個天橋路的夜總會,到現在還沒有修好呢!”
“我說那個平日裡懶散到癡傻不已的段承勳怎麼突然有了敢跟我正面作對的勇氣,原來根本就是一個冒牌貨。”收起了自己的笑聲,他的目光再度變得冷酷:“你究竟是誰?”
“原來已經搬走了啊。嘁,真是沒想到。”
由電子屏幕中間投射出來的“段承勳”沉默了片刻,然後發出了一陣微不可查的嘆息聲:“果然情報還是過時了啊,想要做到完美演繹根本就不可能……”
“你,你——這裡是段家的家族大會!”坐在段慶年一側的某位元老猛然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氣到渾身發顫的身體也如同周圍驟然暴起的浪潮聲一起不停地抖動着:“你居然敢用這樣的方式擾亂會議!說出你的身份!我們段家絕不會放過你和你背後的主謀的!”
“以段家目前的氣場與實力,想要叫囂整個上層社會恐怕還有些難度吧?”名爲“段承勳”的虛擬形象再度露出了懶散的微笑:“而且……”
“就算現在的你們如何厲害,你們又怎麼去跟一個已經死去的亡魂算賬呢?”
叫囂的浪潮聲驟然安靜下來的景象中,那支撐着段承勳形象的光屏忽然在所有人的面前驟然擴散,然後在略顯刺眼的巨型熒幕的放映下,將一個屹立在白色世界中心的人影顯現在了會場的中央:“你好啊,伯父。”
“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再次見面呢。”披着灰色魔法袍的身影微微躬了躬身子,在瞪大了眼睛的一衆元老眼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晚輩在這裡給你們拜年了。”
“……段天峰。”率先叫出了這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名字,同樣站起身來的段慶年眼神冰冷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沒死。”
“不不不,我真的死了。”段天峰——也就是段青緩緩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桿:“若不是因爲今天的事情,三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我本也打算就這麼一直繼續死下去,可沒想到你偏偏要對我的凝蘭下手,那我也不得不再次跑出來說一聲反對呢。”
“利用這個女僕的生死來引你出現,原本也是我們的計劃之一。”會場的周圍逐漸升起的劇烈騷動聲裡,段慶年聲色俱厲地高聲說道:“但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敢出來,而且還敢使用這種偷雞摸狗的方式——說!你現在究竟在哪兒?”
“我在哪兒?我當然就在這裡。”
朝着自己周圍的白色世界示意了一下,衝着下方會場眨了眨眼睛的段青隨後猛然收斂起了自己的笑容:“既然現實社會已經沒有我的生存之道,那我也只能在這樣的世界裡生存下去了。”
“……你休想逃跑。”
強自按下了自己內心的狂怒,段慶年的手指指在了會場中心的那個女僕的頭上:“就算你繼續躲着不出來,你的這個女人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這一次現身,原本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屹立在白色世界的中央,段青緊緊地盯着凝蘭的身體:“之前演戲的時候還需要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而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你!段慶年!”他的聲音陡然升高,震怒的感覺彷彿要把整個會場的空氣都震成齏粉:“你竟然敢如此對待我的凝蘭!”
“我要讓你償命!”
乒乒乓乓的脆響聲隨着這道震喝聲的出現而出現在了段青的腳下,將所有還未從這道震喝聲反應過來的段氏元老的眼睛吸引到了圓桌中央的平臺上,原本將那位女僕捆縛在那裡的無數電子束具此時也已經隨着他的這聲暴喝而全部失去了彼此的作用,齊齊地從她的身上脫落了下來:“怎,怎麼回事?”
“電子鎖全部都失效了!”
“保安!保安!快去檢查通信安全裝置!都被入侵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們都是廢物不成——啊!”
“她,她醒了!”
依舊保持着那副套着頭盔、眼睛與口鼻都被束縛在電子目鏡下的形象,渾身柔軟無比的那個女僕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地坐了起來,頭重腳輕的她就這麼盲目無神地來回搖晃了一陣,然後在冰冷的鐵色平臺中央陡然消失:“——”
鐺!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又一次迴盪在會場上空的景象中,她下一刻出現在了段慶年的面前,然後在周圍無數家族成員的驚叫聲下,將手中的一枚細小的金屬鐵片與對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柄長劍對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