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早就已經做好了終究有一天會被認出來的準備,但是……沒想到最先找上門來的居然是你啊。”
緩緩地轉過了自己的身體,段青聲音低沉地笑了笑:“我應該說果然不愧於鬼算狂謀之名嗎?維扎德的軍師,浮生掠夢先生?”
“只是情報工作比一般人做得還要好一些罷了。”
擺着手將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兩名手下揮退到了一邊,一身黑衣書生打扮的浮生掠夢笑着回答道:“而且根據我的測算,發現這個秘密的人應該不止我一個,畢竟你的事蹟和芙蕾帝國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事件,原本就在所有人的法眼當中呢。”
“哦?還有誰看出了我的身份?”
“這我就不太好說了。”
終於走到了段青的面前,雙手垂立的浮生掠夢一臉無謂地回答道:“嵐山?或者是自由之翼?又或者是江湖和天下第二之流?他們對你的瞭解應該比我們要清楚得多,察覺到這邊的異常應該也不算是什麼難事吧。”
“……嘿。”
回憶着之前自己僅有的幾次與蒼雲壁壘的照面,段青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幾聲冷笑:“好吧,反正雪靈幻冰和絮語流觴現在都已經知道了,你們這羣怎麼趕都趕不走的蒼蠅早晚也都會聞風而至,原本打算忙完這裡的事情就再次遁走來着,沒想到最後還是被那個女人用計攔了下來……”
“你說的是面前這個事務所的事情嗎?我還以爲這原本是你這樣的人才想出來的主意呢。”似乎明白對方口中提到的計謀是什麼,浮生掠夢擡頭望了一眼身側依然還在擁擠不堪的人羣:“話說這個主意還真是好啊,要不是秩序這方面出現了一點問題,我這會兒都找不到機會擠進來與你見面呢。”
“我就知道你們的突然出現準沒什麼好事。”順其自然地將“發明者”的真相隱藏了下來,段青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說說你們的來意吧,這個時候找到我頭上……究竟所欲爲何呢?”
“不要這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還沒有到這麼差的地步吧?”浮生掠夢聳了聳自己的肩膀:“雖然之前在塔尼亞的時候我們之間還是發生了一些衝突,但最後我們不還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照顧了一些你們的生意麼?別說是那個熔爐,愚者冒險團的其他經營範圍,我們也有過許多方式的合作——”
“之前的事情還是不要提了。”
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臉色微沉的段青舉着手說道:“既然是已經捨棄了那個名字的現在,我也沒打算繼續糾結於過去所產生的那一系列恩怨糾葛,就算你在這個時刻說出什麼讓我還錢或者是還我的債之類的話,我都不會輕易接受的。”
“……看來你果然已經跟上一代劃清界限了呢。”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笑意,浮生掠夢撇着嘴反問道:“那個小姑娘呢?其他的那些團員們呢?這些你都不打算管了?”
“如果我想管,我還會如此悠哉遊哉地待在這裡?”段青繃着臉低聲回答道:“而且按照那些人的意願,我最好也是不要繼續與他們有什麼牽連比較好吧。”
“怪不得他們能將你逼迫到這個地步。”
定定地望了段青半晌,浮生掠夢的眼中忽然閃過了幾分明悟的表情:“好吧,我大概明白了,既然你不願意提及過去的事情,那我們就討論一下未來的事情如何?”
“有關法師議會的分會的事,以及……你現在正在做的事。”
逐漸斜落的夕陽帶着黃昏的顏色不斷從上空灑落的景象中,他朝着段青身後的那個小破屋示意了一眼:“看起來你們的這個想法很不錯,頗爲符合我們維扎德的口味和作風呢。”
“嵐山都已經被我們給推回去了,更不用說你們維扎德。”彷彿明白對方話語中隱藏的含義,段青搖着頭回答道:“沒門,想要效仿的話,你們自己回去開一個不就完了?”
“我們維扎德的身份有一點特殊,至少在自由世界裡面是如此。”浮生掠夢笑着回答道:“我們明面上標榜的是爲法師議會服務的組織,本質上還是要以那些魔法師的意願爲主要行動方針的,所以我們很難在此基礎上繼續接受其他人的委託,爲他們和其他玩家選擇和派發任務……”
“那是你們的問題,與我們沒有什麼關係。”段青臉色冷漠地回答道:“又想吃着碗裡的又想看着鍋裡的……想要成立你們自己的冒險者協會?那就改變你們的行會方針啊?”
“我本人倒是有這個意願,畢竟總是聽法師議會的話哪裡有單幹來得賺呢。”浮生掠夢擺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可惜專精於魔法方面的行會方針原本就是維扎德自成立以來就已經堅持了很久的原則,想要讓那些老傢伙們改變心意,實在非我一個人之力所能爲之的啊。”
“所以你們想要與我們達成合作?從而讓我們分你們一杯羹?”段青嘲諷一般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先不論這個方法究竟有沒有可行性……憑什麼我們要憑空分你們好處啊?”
“我們當然是會付出我們的那一份報酬的,或者說——我們的那一份力量。”
指了指這裡的周圍,浮生掠夢笑着回答道:“帝都的形勢你應該清楚,你們的這個團隊現在又過於渺小,想要成功在這個地方站穩自己的腳跟,恐怕也不是說一說就能做到的吧?嵐山的人或許還會看在你們曾經合作過的面子上暫時不與你們動手,但今天的情況你應該也感受過了,若是沒有什麼足夠大的靠山給你們撐腰,像剛纔那個諾克薩斯商會所帶來的麻煩……今後也會更加頻繁地在你面前上演的。”
“既然我們無法站在明面上,那就借用你們的名義,爲你們提供暗中的幫助——這個互補所短、互利共贏的方式如何?”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臉上也再度擺出了和善的微笑:“等你們行會逐漸壯大之後,我們可以再談之後的利益分成,在此之前,我們也絕不會蠶食你們的團隊,怎麼樣?”
“……不愧是鬼算狂謀,每一面都已經想得俱俱是道了。”
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段時間的段青終究還是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不過這裡面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我們的團隊發展。”
“嗯?”
“青靈冒險團暫時還沒有繼續發展壯大的意思,現在弄出這樣的一個場面……也只是我們的即興之作罷了。”
說出了令對方頗爲吃驚的話,段青扯着嘴角回答道:“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這個團隊多半也是發展不起來的,就算是‘萬事屋’模式真正能夠取得成功,青靈冒險團最後說不定也不會增加多少隊員。”
“也就是說,無論到了什麼階段,我們都永遠是合作關係裡面的弱勢方。”他擡頭望着浮生掠夢的臉:“公平的關係永遠都不會存在——即使是到了那樣的地步,你們也能保證你們可以一直維持這個合作的立場嗎?”
“這個嘛……”
“當然,這件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望着對方逐漸變得躊躇而又難以回答的表情,段青隨後也收回了自己質問的態度:“青靈冒險團的未來原本也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事情,未來的他們或許也很難如我所願的那樣繼續保持着與世無爭的行爲作風,但那樣的未來實在是太過於遙遠,以至於我無法用此來作爲我們之間現在用來談判的籌碼之一。”
“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還是討論一些現實的事情。”他笑了笑,同時朝着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某個方向示意了一下:“或者說……現在的事情。”
“你剛纔提到了那個法師議會的分會是吧——怎麼,你們維扎德還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麼?”
“當然,畢竟代理權現在並不在我們手中。”
微微地停頓了一下,浮生掠夢隨後也將自己的思緒從剛纔的話題中轉了回來:“代理權的擁有者,現在的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那個千指鶴——她與你應該也是同樣擁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人,是吧?”
“怎麼,你想讓我說服她放棄那份權利?”
“差不多吧,畢竟她一個人來完成分會的建造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
歪了歪自己的腦袋,浮生掠夢的目光也同樣放在了遠方隱約顯現的那座圖書館所在的方向:“雖然對她的選址有一些疑問,不過換一個地方也是一樣的道理。我們之前的時候也向她提出過類似的合作意願,但也被她無情地拒絕了。”
“那個紅髮的少女,好像對我們有不小的怨恨呢。”說到這裡的他苦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我們在哪裡惹到了她。”
“若是同處一個勢力當中的你們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段青無奈地搖了搖頭:“所以呢?你想讓我幫忙給你們牽線搭橋?”
“原本我們趕到這裡來,也是爲了尋求除了分會之外的其他發展之處。”浮生掠夢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當然這個方式,肯定要比官方的方式要困惱得多,既然出現了合作的可能,我們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很抱歉,你們不得不放棄了。”打斷了對方的話,段青甩着手回答道:“千指鶴已經在昨天將建造的工作委託給了我們,請求我們作爲代理人的代理人承接這個分會的任務,你們現在的這個提議,簡直就是在跟我們搶飯碗啊。”
“……難道就沒有什麼通融的辦法麼?比如說我們之間——”
“沒有。除非你們願意無償提供勞動,不然的話……這跟搶奪我們已經到手的肉有什麼區別?”
“那就是沒得談了?真是遺憾,本來我們還準備了許多在此基礎上的更多合作項目呢。”
“反正也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合作內容吧?表面看似毫無破綻,暗地裡早就挖好了坑等我們跳的那種。”
“你對我們維扎德的行事方式,似乎很有了解呢。”
微微地向後退了兩步,浮生掠夢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了:“我可以保證,那都是一些毫無根據的謠言,如果你們能夠放下心中的芥蒂,好好了解一下我們的話,相信你們也一定能夠擺脫這些凡夫俗子眼中經常出現的誤會——”
“或許吧,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段青微笑着擺起了頭:“你今日的造訪,之後我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其他成員們的,萬一他們的心意有了什麼改變,我也一定會與你聯繫,這樣可以了吧?”
“話說你身邊的這位——”
視線逐漸偏移了少許,浮生掠夢將自己的目光由段青所在的方向轉到了一旁一直保持着呆滯之色的那位斗篷女子的身上:“她是誰?看上去不像是一名冒險者啊,是最近剛剛搞到的追隨者嗎?”
“原來你也知道追隨者這個概念啊?”段青意外地挑了挑自己的眉毛:“看來以你們維扎德的本事,找到幾個得心應手的追隨者似乎也不是什麼困難——”
“大姐姐!”
響亮的叫喊聲隨後出現在了他們的旁邊,屬於這條大街依舊保持着熙熙攘攘的喧囂盡頭,之前被託付給他們的那名需要照看的小男孩此時也掙脫了前來領取他的一名母親的手,捧着雙手奔跑到了沉默不語的薇爾莉特面前:“這是媽媽剛剛採摘回來的花兒,送給你!”
“謝謝你給我表演的魔術!”
他將捧着的白色花束不由分說地塞到了薇爾莉特的懷中,然後頭也不回地從段青與浮生掠夢兩個人之間跑了回去,那險些摔倒的腳步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樣一般地停頓了片刻,然後迅速地轉到了段青所在的方向:“還有你,看門的大叔。”
“辛苦了!”
他揮了揮手,一蹦一跳地回到了那名母親的身邊,接着在浮生掠夢的驚異眼神與段青的苦笑聲中,緩緩地消失在了他們半晌都沒有移轉開來的視野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