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維金斯這句話的出現,包括段青在內的所有人也將注意力落在了這位被稱爲伊芙利特的女魔法師身上,火紅色的頭髮也隨着黑暗的逐漸散去而呈現在那張王座的角落,與之同時顯現的還有一道身穿暗金色魔法禮袍、袍服上方繫着紅色飄帶的婀娜身軀:“三對二,雷克斯棄權……怎麼,你們這麼輕易地就將決定權放在我的身上了?”
“出於某個人的請求,我決定召開了這一次的議事會。”四周的空氣再度緊張起來的狀態中,維金斯的聲音也徐徐地在大廳上空迴盪而起:“不過作爲本人來講,我也並不存在一定需要同意或者是反對的理由,所以我也不會勸說諸位任何一句話。”
“一切交由我們自己來決定,是麼?”
低着頭呢喃出聲,被稱爲伊芙利特的女子原本語氣中的冰冷此時也變得柔軟了幾分,朝着芙蕾雅所在方向的她隨後緩緩地低下了自己的頭,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奇怪的思緒之內:“說得輕巧,但這世間裡的萬物,哪一個又沒有受到其他人的影響呢?”
“你的這一票可是很關鍵的,伊芙利特女士。”斯伯德里特利的聲音也在他扭身的動作中漸漸響起:“我不得不提醒你,以現在的人數來看,只要您的這一票站在我們這邊,今天的會議就可以結束了。”
“嘿,說什麼呢。”玩世不恭的聲音打斷了這位手持巨大魔法杖的魔法師彬彬有禮的話,同時也將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雷克斯的這一邊:“這一次可是全體成員的議事會,難道你認爲其他閒散魔法師的決定就不重要了麼?”
“在場的諸位大魔法師和他們手下的魔法學派,幾乎可以囊括法師議會內的所有成員。”看上去是站在了相同的立場之上,這一次是羅穆路斯出面反駁了雷克斯的言論:“難道你認爲七分之四的大魔法師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學徒,都不足以形成議事會的決議?”
“這一次議事會不僅僅決定着我們法師議會的走向,同時也決定着自由大陸的未來。”重新恢復了原本的冰冷表情,芙蕾雅面色肅穆地回答道:“塔尼亞的存在必有其存在的意義,我們沒有道理在這個時刻放棄他們。”
“但是你知道如果繼續下去,我們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少嗎?”斯伯德里特利笑着擺動了一番自己法杖上的巨大水晶球:“這可不僅僅是法師議會的魔法師就能解決的問題,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並不是屬於法師議會的!”
尖酸刻薄的老婦人聲音猛然迴響在這些人的頭頂,此時說出的話卻讓在場的人全部啞口無言了起來:“別忘了這座城市的來歷!別忘了我們現在的立場!你們只是一羣藉着前人的努力和犧牲而站在這座大陸最高點之上的傢伙們!你們根本就沒有決定這些資源歸屬的資格!”
“但是這樣一來,我們就更不能同意此次的救援了。”臉上露出了針鋒相對的笑容,屬於羅穆路斯的話音隨後也打破了這一瞬間的尷尬與寂靜:“天空之城的財富和資源雖然非常龐大,但我們不是它的所有人,如果我們如此魯莽地將它們用在腳底下的這些人的身上,那就不僅僅是浪費的問題了。”
“而是影響整個自由大陸未來的問題了,不是嗎?”
同樣察覺到了這其中的意義,環視着四周的段青隨後也連同坐在周圍的其他魔法師們一樣變得沉默了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觀察着伊莫瑞德之間千年之久的古老建築雕刻與花紋,眼中原本淡然而又漠視的光芒隨後也變得猶疑了許多:“說起來,我們到現在也沒有窺見這座城市的全貌呢。”
“自從失去了泰倫之塔以後,我們很多人都急於找到一個適合我們棲息和研究的新的居所,這座城市的確爲我們解決了這個難題,但我們對它的瞭解還太少了。”
“大魔法師們一定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向我們公佈任何進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古代的魔法研究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古代的魔法體系並不是阻礙研究的唯一障礙,現代的元素稀缺以及世俗間的諸多紛擾也佔據了很大的一部分,在我成爲一名魔法師之前,我那位於兩國邊境的家鄉就一直飽受戰爭的折磨,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讓人好好生存下去”
“好了,伊芙利特。”
四周逐漸響起的魔法師們的議論聲中,來自維金斯的話音隨後再度迴盪在大廳的中央,對這些話題與討論沒有任何興趣的他也沒有發表對這件事的過多看法,而是將壓力重新丟回到了眼前的這位女魔法師的身上:“情況大家應該都已經充分地認識到了,你的決定是什麼?”
“我……”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伊芙利特再度擡起了自己的頭,明顯變得更加繁複的目光隨後也在所有人的眼前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靠近大廳一角的維扎德衆人所坐落的位置上:“我……”
似乎是與某人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女魔法師閃爍的眼瞳陡然定格了一瞬,原本蘊含在其中的矛盾與掙扎隨後也連同一貫表現出來的冰冷全部消失了,緊接着又被她低頭的動作掩蓋了下去:“我……同意。”
“真是令人意外的決定。”
四周的嗡鳴聲變得更加吵嚷的景象中,坐在她側前方的斯伯德里特利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從之前你一貫漠視那些凡人們的觀點來看,我以爲你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呢。”
“沒錯,就連金這一次也都站在了我們這一邊。”名爲羅穆路斯的大魔法師隨後也坐直了自己的身體,視線也向一旁一直沉默如同磐石的金望了一眼:“沒想到……呵,只能說凡事終會有意外發生麼?”
“既然會有意料之外的反對者,自然也會有意料之外的同意者。”芙蕾雅的聲音隨後也迴盪在了這片大廳之內:“不要以爲你們就穩操勝券了。”
“作爲一場遊戲來看,這一次的過程還是頗具戲劇性的。”同樣露出笑容的雷克斯卻是如同局外人一樣地搖了搖頭:“但是即使是如此,現在也只是三對三而已。”
“你們也沒有獲得勝利呢。”
他說着這樣的話,同時將目光落在了大廳中央的維金斯身上,這位自從剛纔的最後一問之後就再也沒有發過聲音的老人隨後也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同時將大廳四周重新匯聚而來的視線全數容納了起來:“好吧,你們果然還是將最後的決定權丟給我了。”
“剛纔的過程,以及涉及此次議事會所需要討論的利害,想必在場的諸位應該也已經有所瞭解。”這位備受法師議會所有魔法師尊敬的老者隨後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宛如即將睡去的人正在呢喃的夢話一般:“那麼就說一說我的看法吧。”
“從凡人們所具備的價值來看,這座城市的確不值得拯救。”他舉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將數道魔法的光輝聚集在了衆人頭頂上方的那道城市的虛影上:“或者說:我們拯救這座城市所需要付出的價值,與我們應該得到的收穫是完全不相符的。”
“追求魔法根源與最高魔法境界的魔法師們,根本沒有這樣偉大的心境和靈魂。”他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番代表着法師議會最高魔法師們的負面評價,微微翹起的嘴角里也直言不諱地說出了那些自我貶義之語:“地脈損壞?城市毀滅?我們只需要換一個地方繼續我們的研究就可以了,這個地方的未來與我們何干?”
“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的那些凡人們,對我們未來的戰爭會有任何的幫助?”
就像是在對現場的所有魔法師發出自己的質問,他的聲音蒼老而又洪亮,蘊含着莫名神光的視線也由這位老者再度睜開的雙眼當中緩緩顯露,然後又隨着某種情緒的變化而再度收斂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我們法師議會其實與冒險者協會是沒有任何區別的,大家名義上都是澤恩大陸的中立組織,其實也只是一羣具有相同的本領、朝着相同的方向、以自我爲中心的羣體罷了。”
“別擔心,認清本質實際上也是魔法師所必備的一項素質和必備本領。”他望着所有人直勾勾望着自己的視線,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更加明顯了:“認清自己的本質,我們做出的選擇就會更加符合自我,更加坦率與接近真理,就像我這一次召集的議事會一樣只要稍微加強一下彼此之間的交流,我們其實都不難發現這一點。”
“每一個人都能找到支持或反對的理由,不是麼?”
他看了看金,又看了看一直低着頭沉默不語的那位伊芙利特女士:“或許你們不便各自說明,但只要條件與理由合適,原本的立場與觀點也並不是不能改變的。商人會因爲價碼的提高而賣出一切,冒險者會因爲財寶和獎勵而甘願賭上生命,而我們”
“擁有着偉大力量、行走在通往魔法本源道路上的我們,也並非無法低頭。”他輕輕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只不過是沒有合適的理由和交換條件而已。”
“費爾南多維金斯大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躬身行禮,一名坐在大廳周圍的魔法師畢恭畢敬地低聲問道:“您的意思是說,您已經找到了拯救塔尼亞這座城市的理由?”
“讓我們付出大量的代價和犧牲,甚至不得不拖延戰爭的準備,拖延命運的對抗。”羅穆路斯替對方強調了一遍這個問題:“這樣的理由真的存在麼?”
“作爲塔達亞遺族的塔尼亞我曾經在這座城市裡研究了很久一段時間。”擺了擺自己的手,維金斯將自己手上的魔法光芒點在了塔尼亞城市虛影的某個角落:“他們的存在必有其存在的意義,他們的目光也並非我們現在所看上去的那般短淺。”
“真正的命運還沒有被完全發掘出來。”這位老人動作緩慢地搖了搖自己的頭:“一切應該蘊含在那則預言當中。”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在相信那則預言?”沉默了一瞬間的大廳內隨後傳來了羅穆路斯的冷笑:“如果預言爲真,我們法師議會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這就取決於我們是否相信了。”
無數的魔法紋路憑空在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虛影旁邊匯聚,將一道又一道代表着魔法地脈的娟娟細流融入到了這座殘破的城市之下,彷彿正在向衆人演示着如何恢復地脈流向的老人臉上也再度顯露出了一抹微笑,目光也匯聚到了靠近這座大廳門口方向的某道人影身上:“當然,我這裡所指的相信可不是預言本身,我指的是可以實現這則預言命運的人。”
“你能實現麼?”他低聲地詢問着:“實現我們所有可能支付的代價,以及與之相符合的條件?”
“我以爲你已經同意了來着。”
苦笑着站起了身,屬於段青的那抹灰袍的身影隨後也出現在了維金斯與其他所有魔法師們的目光交匯點上:“弄了個這麼大的陣仗,到了最後是用來審我的啊?”
“就像剛纔所說的那樣,我只能說出代表我自己的觀點和看法。”維金斯笑着對段青說道:“舞臺現在就擺在你的面前,是時候向大家證明你的決意了。”
“……好吧。”
所有人依然不明所以的表情中,撇着嘴巴的段青隨後點了點自己的頭:“我會盡力。”
“我會將你的話記錄在法師議會的歷史記錄裡面。”維金斯也跟着點了點頭:“這可是你對整個法師議會作出的承諾,可別到時候後悔啊。”
“不把我架到歷史的罪人這個位置上,你是絕不罷休了。”安靜到落針可聞的氣氛中,段青撇着嘴重新坐了下去:“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宣佈吧。”
“哼呵呵呵。”臉上露出了只有老者纔會露出的持重笑容,維金斯隨後朝着其他諸位大魔法師們攤了攤自己的手:“如你們所見,他就是我的理由。”
“我同意。”